陕北民歌的抒情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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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民歌的抒情特色
【摘要】本文分别对陕北民歌进行了整理、归类;阐述了具有代表性的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的典型,分析了其独特的艺术特色;认为其表达了生命本真的悲剧意识,揭示了深层的生存体验,以及原初生命力的悸动和勃发。
【关键词】苦情;酒神精神;生存体验;情感宣泄
古往今来说到情歌,人们对它的核心情感定位莫不是“甜蜜的忧伤,淡淡的惆怅”。
我们想当然地觉得,爱情是美好而令人憧憬的,所以情歌也自然是欢乐的、轻快的、甜美的。
而当我们听到西北情歌的时候,却一次次为它的抒情方式所震慑。
它从本质上颠覆了我们对于情歌的审美期待,而将更深层次的情感体验,甚至是生存体验表达了出来——揭示情之苦,生命之苦。
借用尼采的分析视角,我们可以认为,它更多表达的是狄奥尼索斯式的酒神精神,是痛苦而酣畅淋漓的情感宣泄,而不是阿波罗式的日神精神,拒绝浪漫的、梦幻般的对于生存内涵的粉饰和遮蔽。
这种直面生存之苦、情爱之苦的表达方式赋予西北情歌独特的魅力,吸引着我们去探索它、思考它。
那么,西北情歌是从哪些方面流露出它那种独特的抒情内涵的呢?让我们分角度去考察。
佛教有“人生八苦”的观点: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怨憎会苦、五阴炽苦。
人生之苦无处不在,只是由于我们缺乏直面其的勇气和智慧,所以不得不以曼妙而欢愉的外表遮蔽它。
但是在西北情歌中,严密封裹起来的生存本质被撕开了一
道深长的口子,苦涩的生存体验被再次赤裸裸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叫我们深味、逼视。
“人生八苦”中,前四种是身体上的,后四种是精神上的。
而所谓的“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等精神之苦在西北情歌中都有集中而强烈的展示和表达。
下面就让我们多方面入手对西北情歌进行考察和分析。
一、表达爱别离苦
典型代表是《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和《赶牲灵》。
《泪》的歌词是这样的:羊(啦)肚子手巾(呦)三道道蓝,(咱们)见(啦)面(那)容易(哎呀)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呀)沟,(咱们)拉不上(那)话儿(哎呀)招一招(呦)手。
瞭(啦)不见那村村(呦)瞭不见(呀)人,(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林。
爱人明明就在眼前却不敢上前与之交流谈笑、倾诉情爱,苦苦压抑的感情只能用非常隐晦的方式表达出来:招一招手。
比之《诗·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的离别之苦,这种明明在同一个时空中却无法交流的别离之苦更叫人难以承受。
这一点上,西北情歌的抒情力度更胜一筹,它用极度压缩的能指(一个手势)表达浓得化不开的相思爱恋,能指和所指间的张力被无限撑开,赋予了诗歌强烈的情感表现力。
到最后,连爱人模糊的身影也已经不见,脆弱的情感失却了最后一个寄托的凭借,抒情主人公刹那间崩溃,泪如泉涌,抛洒在荒凉而寂寥的沙蒿林里。
在这里,情与景达到了完美的交融,杂乱广袤的蒿草与主人
公虚空无着的心灵互相衬托,高度统一,将情感的抒发推到了极致。
无独有偶,在《赶牲灵》中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境设置:“你若是我的哥哥呦,你招一招你那个手,啊呀你不是我那哥哥呦噢,走你的那个路。
”爱人情感间的默契通过一个简单而有深意的手势得以表现和印证,千言万语在此刻都苍白乏力,而一只在意念中缓缓挥动的手却承载着抒情主人公的无限期待、爱恋和伤痛被凸显在了诗歌的情境中。
咫尺天涯的别离之苦在此刻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对比《诗经》全篇,似乎唯有《小雅·白华》中的“啸歌伤怀,念彼硕人”之句所表达的感情可与之相仿佛。
西北情歌的表情力度,由此可见功力。
二、表达求不得苦
典型代表是《想亲亲》和《这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
不管是男主人公的“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软,拿起个筷子我端不起个碗。
”还是女主人公的“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乱,煮饺子我下了一锅山药蛋。
”其对相思之苦的表达都入木三分,刻骨铭心。
即使是在《诗国风·周南·关雎》中我们也只看到了“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这样表达心潮起伏、春情荡漾、相思难眠的句子;而西北情歌中却向我们展示了心魂不定、羸弱混乱、相思成疾的局面。
表现力之高下,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我们可以说,《诗三百》经过圣人的增删,已经削足适履,必须吻合儒家“怅然之上,哀伤之下”的审美理想;但更因如此,我们对西北情歌原生态的、活泼泼的、自然而真切的情感流露投去深情的一瞥。
而在《这么好的妹
妹见不上面》这首歌里,作者用了比兴手法,写到:“这么长的个辫子探呀么探不上个天,这么好的个妹妹呀见呀么见不上个面。
这么大的个锅来下呀么下不了两颗颗米,这么旺的些火来呀烧呀么烧不热个你。
三疙瘩的石头两呀么两疙瘩瘩砖,什么人呀让我心呀么心烦乱。
”用生动具象的手法表达出了相思中的无力和纠葛。
在爱中,主人公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无奈、软弱、绝望,任爱欲炽心却无能为力,这种矛盾和煎熬才是相思的最本真意义。
其它的比如《心里头想你像猫爪爪挖》、《想你想得拿不起针》、《尘世上灭不了人想人》也表达了同样的情感内涵,叫人充分领略“求不得”这一深刻的精神苦痛。
三、表达怨憎会苦
典型代表是《兰花花》、《大红果子剥皮皮》。
《兰花花》里有这样的歌词:“五谷里(那个)田苗子,数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儿(呦),就数(那个)兰花花好。
正月里(那个)那个说媒,二月里订,三月里交大钱,四月里迎。
三班子(那个)吹来,两班子打,撇下我的情哥哥,抬进了周家。
兰花花我下轿来,东望西照,照见周家的猴老子,好像一座坟。
你要死来你早早的死,前晌你死来后晌我兰花花走。
”在这首有着叙事诗风格的歌词中,我们读到一个熟悉的悲剧故事:千娇百媚、艳冠群芳的美丽女子,偏偏容易受到命运的无情捉弄,无法跟相爱的人在一起,却不得不跟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厮守终身。
于是怀着满心的不甘和苦痛,怨恨和诅咒,在愤懑和无奈中渐渐消磨自己美好的青春。
《大红果子剥皮皮》也写
道:“你大你妈爱赢钱,给你寻了一个老汉汉,又抽洋烟又耍钱,倒糟鬼,误了你的青春好年华。
麻雀雀落在黄蒿林,二不愣后生跟一群,死皮赖脸地说长短,挨刀子货,我看他们不是些正经人。
”善良美丽的姑娘由于父母爱慕金钱,不得不嫁给糟糠男,误尽青春。
更可悲的是,她的美丽更成了招致流言蜚语的借口,叫她凄惶度日,寸步难行。
故事的男主人公也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笑,他一方面对美丽的姑娘心存同情和爱慕,另一方面却又顾忌别人的眼光,不敢步入是非圈中,只能不断澄清:本来咱俩没关系,好人担了身赖名誉。
如果说这个想入非非又虚弱胆怯的男人就是这个可怜女人生活的
全部希望和救赎的可能的话,那么,故事的悲剧性是不是更深了一层呢?无独有偶,在《诗·邶风·新台》中也有“渔网之设,鸿则离之。
燕婉之求,得此戚施”这样的句子,下网捕鱼却套了个蛤蟆,一心想找如意郎君最后却招来了又老又丑的渣子男,这样的痛苦和愤懑看来是古今相通的。
最后的“五阴炽”其实是对于人类生存悲剧性的一个总括:我们被经验、感知、思想、行为等种种事物遮蔽,因而无法见到生存的本真、澄明之境,同时被贪婪、嗔恨、痴念的心魔缠绕,无法自拔。
之前所谓的“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都是爱的对象的缺席或错位,那人生中短暂的欢愉,便来自两情相悦时所激发出的快乐和满足。
这瞬间的欢乐犹如一道亮光,照亮了生存空间中永恒的黑暗。
但佛教中把这种欢愉喻为“饮海水止渴”,称其为情天孽海:一切色相皆是空,迷于幻境,最后必然自食苦果,下场凄惶。
西北情歌中表达生之欢愉的作品相当之多,也因此,它被人称为“酸曲”,多表达男女之间相互诱惑挑逗、柔情蜜爱的内容。
比如,《把你的白脸脸调过来》“你不嫌臊来我不害羞,咱们二人手拉手,哎哟一搭里走。
”和《拉手手亲口口》“你要拉我的手,我要亲你的口,拉手手(呀么)亲口口,咱二人背圪崂里走。
”这类情歌里所表达的情感富有先民桑间濮上的野合之趣,表达了人类天性中最本真的欲望和最原始的情感宣泄。
这就是西北民歌,甜得真切热烈,苦得惨烈深刻,不造作、不掩饰,一切都自自然然,浑如天成。
其实,这也是尼采酒神精神的精髓所在:承认人生的悲剧性,同时也挑战人生的悲剧性,抛弃束缚,回归原初,人类在消失个体与世界合一的绝望痛苦的哀号中获得生的极大快意。
【参考文献】
[1] 狄马,贺智利,张永平.陕北民歌的魅力之源[j]. 榆林学院学报,2009(03).
[2] 雨拉.陕北酸曲:炽热爱情的呐喊[j]. 民族论坛,2006(07).
[3] 石晓平.陕北民歌的情感表达[j].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2010(05).
[4] 董海丰.浅谈陕北民歌的地方风格与艺术特征[j]. 新课程(中学),2010(11).
【作者简介】
梁英平,文学硕士,陕西学前师范学院中文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