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自我身份的构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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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s circle 美术界ARTS CIRCLE 2010/9
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自我身份的构建
文艺复兴是西方古典艺术的高峰，所谓“复兴”是指复兴古希腊、罗马的艺术，但实际上，文艺复兴并不止于复兴，而是西方资本主义萌芽带来的文化、思想等方方面面的改变。

文艺复兴是“以人为本”的复兴，这种“人本主义”并不反对基督教，而是被宗教束缚已久的人的力量的觉醒。

这其中就包括了艺术家对自我价值的认识，而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艺术一词原为“arte”，解释为“技巧”、“技艺”，画家、雕塑家的地位如同这词一样，只不过是懂技巧的“能工巧匠”而己，甚至于古希腊大哲柏拉图把雕塑家的地位置于木匠之后。

直到文艺复兴，艺术家重新构建自己的身份，他们认识到自己是特殊的群体，并且刻意塑造有知识、修养，甚至是和科学家一样是具有胆汁质的忧虑的形象，这种构建体现在艺术家的自画像之中、传记以及书信之中。

艺术家的自画像
艺术家的自画像包括情节性大型绘画中的自画像和独幅自画像。

大概是在文艺复兴之初，14世纪，一位画家将自己的形象画进壁画，此后，文艺复兴时期很多艺术家都曾将自己和画家朋友带进画面。

少年达芬奇按照自己的形象来
画小天使，在他师傅的作品中崭露头角；在《迦拿
的婚宴》中委罗奈斯把提香、巴萨诺、丁托列托以及他本人画成一群乐师；至于拉斐尔的《雅典学院》则更为出众，《雅典学院》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为中心，描绘了理想中的学园，汇集了众多先哲，而拉斐尔在靠近壁画的边缘描绘了他本人和画家索多玛的形象，自己和先哲们汇聚一堂，艺术家的自尊和价值观已不言而喻；基伯尔蒂为浸礼堂所作的第三道门上的先知小雕像和肖像头像中就有他的自塑像；波提切利的自画像也出现在《贤士来拜》中，这幅画中，梅迪奇家族主要人物都出现于画中，他们围绕着圣母与圣婴，而立于画面左则边缘的人物则是波提切利的自画像，他身披金黄色绒袍，似乎对身边发生的宗教事件漠不关心，却把目光转向画外，仿佛在自豪地告诉观者，作为画家，他与那些神父、贵族和人文主义者一样高贵，与他们具有平等的知识创造力。

①相对于这些大型绘画中的配角形象，艺术家的独幅自画像更能体现他们对自我身份的重新认识。

自画像中的艺术家或以忧郁的眼神面向观众，但他们是自信的，忧郁的气质也是艺术家刻意塑造的形象。

亚里士多德是最早将忧郁气质和杰出的艺术家、科学家联系在一起的“All extraordinary men distinguished in philosophy ,poetry ,and the arts’,he maintained are evidently melancholic”②(所有在哲学、诗歌和艺术中杰出的人都有明显的忧郁特征。

)据此，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保持忧郁的气质是他们认为艺术不是简单的体力劳动，而是高贵的脑力劳动，他们需要思考，正如科学家一样。

阿尔贝蒂解释说：“painters become melancholic because,wanting to imitate,they must retain visions fixed in their minds so that later they may reproduce them as being their task in life.In this way they keep their minds so abstracted and detached from reality ,that in consequence they become melancholic which ,Aristotle says,signifies cleverness and talent because,as he maintains,almost all gifted and sagacious persons have been melancholic.”③（“艺术家保持忧郁的气质是因为他们需要模仿，他们需要将图像保存在大脑中，当他们需要再现这些图像的时候，就像他们在现实中看到的那样，并且这个过程不是一次而是持续不断的抽象，
并且独立于现实，因此他们是忧郁的，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聪明和才能都是一个人被赐予的礼物，
并且所有聪明的人都是忧郁的”）达芬奇写到“关于艺术家的身份存在着两种互相矛盾的看法，
一种将艺术家想成是工匠，
他们的天分是机械的和呆板的，另一种将艺术家看作是用头脑工作的人——这与我们对科学家的看法大致相符。

”④达芬奇在晚年完成的红炭笔自画像中（现存都灵图书馆）
，展示给大家的是一位具有强大内在威力的老者，
脸部刻下痛苦的烙印，一个思想者的自画像。

德国艺术家丢勒留给我们不少他的自画像，
其中享有盛誉的是完成于1500年自画像，在这幅自画像中没有任何不必要的细节描绘，艺术家的正面半身像处于三角形的构图当中，眉宇间有轻淡的皱褶，在全神贯注并严肃认真的表情上流露出一丝惆怅的表情，而纤细的手指也仿佛神经质地在移动，拨弄着衣领上的毛皮，更增加了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他仿佛是把自己扮成基督的样子，但绝不是受难时的基督，他的脸上也没有痛苦，有的只是睿智的双目和忧郁的内心。

艺术家的言论以及传记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开始在画面上提写自己的名字，
也撰写书信、画论、传记等，他们阐述艺术观点，讲述艺术家自己的传奇故事，也体现出艺术家认识到主体在艺术创作活动的重要性。

14世纪上半叶，
本维努托·达伊莫拉（Benvenuto da Imola ）对此有一个著名的解释：“所有人都无例外地渴望荣誉，即使不受人尊重的手工劳动者也是如此，
我们看到画家们都在他的作品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⑤在切尼诺·切尼尼完成于1437年的《艺术之书》中，他宣称：“在这些职业中，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总有一总些较之其他的职业更具理论性，
这此职业彼此差别，因为理论是其中最为高贵的。

与此相近，
人们继续创造出相关的职业，它要求以理论为基础，同时具备一双灵巧的双手，这就是一门叫做绘画的职业……这门职业应该排在戴着诗歌王冠的理
论宝座的旁边上”⑥在文艺复兴之初，切尼尼就发现了艺术家的尊严与价值，有人谴责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达芬奇一生的作品很少有完成，其实他是将艺术视为一门科学，不断的探索与发现，在他留存下来的手稿中，有很多当时并不能实现的先进工艺的设计，他将艺术家视为“造物主”，因为“宇宙中存在的一切，不论是可能存在、实际存在还是在想象中存在，都先出现在他的心里然后移到他的手上，而且它们表现得如此完美，当你瞥上一眼，它们所显现出来的比例和谐就象事物本身所固有的那样……⑦米开朗基罗再三强调“画作是出自于脑，而不是出自于手，不会动脑思考的人会危害到他自己。

”⑧“绘画应该被认为是卓越的，因为它接近了信仰的效果。

”⑨当然，也有一些人文主义者表现出绘画和雕塑领域中的“名人”感兴趣。

但丁的长诗《净界篇》的第十一章的一节中，他就提到了同时代的两位重要艺术家“契马部埃[Cimabue]曾被认作画坛巨擘，可现在鹰扬的却是乔托[Giotto]，而前者的声誉已在尘土中埋没。

”⑩兰迪诺在《喜剧》序言中，用了简短的一章来叙述他那个时代还活着的大师们。

米开朗基罗的学生瓦萨利本身也是画家，但却以艺术家史留名于世，他的《著名画
家、雕塑家、建筑家传》（以下简称《名人传》）记录
了文艺复兴大师的生活与作品，艺术家也像诗人和哲学家们拥有了传记。

在《名人传》中除了记录艺术家的生活和创作之外，瓦萨利也着手编织
艺术家的传奇，强调艺术家的天赋，天赋再加上机遇是成就著名艺术家的基础。

比如乔托是在
放羊的时候展露天赋——他在地上画画，而恰巧被路过的契马布埃看到，小乔托说自己从没和谁
学过画画，只是师从造化，于是被契马布埃收为学生。

同样的故事，也发生在贝卡富米【Beccafumi 】以及安德烈亚·桑索维诺[Andrea Sansovino]和卡斯泰格诺[Castagno]等人身上，其中贝卡富米的故事最具传奇性，他是在沙地上画
羊群，被一个西耶那的贵族发现了，对他悉心培养，当作自己的儿子，最后还让他继承了自己的爵位。

当然，
我们不难发现瓦萨利对艺术家的写作有一定模式，艺术家落难（贫穷），但是天赋被偶然发现，贵人相助，从此成名。

真正的艺术家是不需要后天的刻苦努力的，相反，这种刻苦一
直被淡化，而强调的只是天赋，这就是艺术家与那些工匠的区别。

而文艺复兴晚期的艺术家本威努托·切利尼则动手为自己写传达记，他的传
记是艺术家生活、
创作的记录，文中充斥着他高傲、自大的性格，他为了艺术创作与订件人争执，为了荣誉与人决斗。

不可否认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社的社会地位并不高，但他们肯为自己的社会地位而斗争。

大多数的艺术家创作活动依然受制于赞助人的制约，富有的艺术赞助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艺
术欣赏才能，
也为了防止艺术家创作出不符合自己“口味”的作品，往往在合同中对绘画的细节也进行规定，而作品的价格也往往决取于赞助人所认为的工作量的大小，或是看艺术家是否使用了
贵金属、珍贵颜料等。

而艺术家也在极力摆脱这种尴尬的社会地位，他们在言行中强调自己和普通手工艺人不同，他们把艺术比附于科学和诗
歌，把自己描绘成理想中的人文主义者的形象，他们自信、有学识，有时眼里又充满忧郁。

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自我意识的突现，使得他们努力构建自己新的形象，提高艺术和艺术家的社会地位。

注释：
①曹意强.时代的肖像—意大利文艺复兴艺术巡
礼[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年1月.第74页②Margot and Rudolf Wittkower Born Under Saturn [M].NewYork.NYRB.2006.102
③Margot and Rudolf Wittkower Born Under Saturn [M].NewYork.NYRB.2006.105
④[美]温尼·海德·米奈.美术史的历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月.16页
⑤[意]欧金尼奥·加林.文艺复兴时期的人[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12.260页
⑥[美]温尼·海德·米奈.美术史的历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月.14-15页
⑦范景中.艺术与人文科学—贡布里希文选[C].浙江.浙江摄影出版社.1989.3月.142页
⑧李瑜.文艺复兴书信集[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年12月.81页
⑨李瑜.文艺复兴书信集[M].上海.学林出版社.2002年12月.91页
⑩[奥]恩斯特·克里斯.奥托·库尔茨.艺术家的传奇[M].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1990年10月.21页
【孙晓昕，大连医科大学影像艺术学院】【杜美易，辽宁省金融职业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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