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何典》幽默语言风格及表现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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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何典》幽默语言风格及表现形式
邵文
【摘要】清人张南庄的小说<何典>是大量使用上海方言俚语写成的作品.鲁迅<题记>中说:"谈鬼物正像人间,用新典一如古典."这两句话是对<何典>一书的很好概括."谈鬼物正像人间"是评价其内容,写的是鬼,实际是写人世间的百态."用新典一如古典"是说其写作方法,即大量用"典",但是,他所用的是"新典",不是"古典".所谓"新典"就是民间流行的熟语.正如刘大白在他的<读(何典)>一文中说的,<何典>是"用小说体裁编纂成一部俚言土语的成语辞典".对这样一部蕴涵丰富语言材料的作品进行研究,是件很有意义的工作.
【期刊名称】《齐鲁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1(026)002
【总页数】7页(P88-94)
【关键词】《何典》;方言;熟语;幽默语言
【作者】邵文
【作者单位】齐鲁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山东济南250013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7.41
《何典》是一部用白话夹杂大量方言写成的幽默小说,大约成书于乾嘉年间。

作者张南庄,生平不详,仅从海上餐霞客为《何典》所作跋中可知其是清代乾隆嘉庆年间上海人,是当时“高才不遇”的“十布衣”之首,其“书法欧阳,诗宗范陆”,
“岁入千金,尽以购善本”,“著作等身,而身后不名一钱”。

其书稿在咸丰初年因战乱,“尽付一炬,独是书幸存”。

跋中还提到“是书特先生游戏笔墨耳……[1](195)”《何典》最初的版本是清光绪四年(1878)上海申报馆仿聚珍板排印本,编入《申报馆丛书》。

但《何典》真正流传开来却是在民国时期,而这主要归功于刘半农、鲁迅等人的全力推介。

1926年,时局混乱,身为教授的刘半农生活陷于窘境。

他无意中得到四十七年前的《何典》印本,当即决定标点刊印,期望卖书赚钱以解燃眉之急。

应刘半农之请,鲁迅于1926年5月25日一天内写下了《题记》和《为半农题记〈何典〉后作》两篇文字,足见他对《何典》之推崇。

鲁迅在《题记》中称对《何典》“向来也曾访求,但到底得不到。

现在半农加以校点,先示我印成的样本,这实在使我很喜欢。

”[1](3)刘半农做了颇具煽动
性的广告,居然一年之内印制了两版。

1932年,日本编印《世界幽默全集》,鲁迅应日本友人增田涉之托,把《何典》作为中国八种幽默作品之一推荐给他,并在5月22日致增田涉信中说:《何典》一书“近来当作滑稽本,颇有名声”。

[1](288)
《何典》通过对下界阴山脚下鬼谷三家村活鬼一家两代遭遇的描写,反映了鬼界百态,实际上是展示了“活的人间相”。

小说采取自然主义写法,语言平实、流畅,既不矫情又不失文采。

尤其对方言俚语不着痕迹的运用,信手拈来,恰到好处,使得作者笔下大小众鬼怪个个既具人情又通事故。

加上作者在语言运用上的“花样翻新”,一方面流露出作者作为在野才子的玩世不恭,另一方面又让读者既出乎意料又心领神会,忍俊不禁。

正因为《何典》谈的是“鬼物”,所以,也就顾不得人间许多“当讲不当讲”的,口无遮拦,直抒胸臆,让人在阅历“人间相”时更觉痛快淋漓。

小说大量运用上海方言俗语,这也表现出《何典》这本书的别具一格。

时任上海复旦大学教授的刘大白在《读〈何典〉》一文中评价《何典》是“用小说体裁编纂成
一部俚言土语的成语辞典”。

[1](211)
鲁迅为《何典》所作《题记》中有两句话:“谈鬼物正像人间,用新典一如古典。

”这两句话是对《何典》一书的很好概括。

“谈鬼物正像人间”是评价其内容,虽然写的是鬼,实际是映射人世间的百态。

“用新典一如古典”是说其语言特色,即大量运用包括方言土语在内的熟语,而这些流行于民间口语中的熟语就是鲁迅先生说的“新典”,作者对“新典”花样翻新的运用就是《何典》这部幽默小说语言的精髓。

《何典》中的新典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何典》运用的是非传统意义的“典”,比如谚语、惯用语、俗语等;二是说《何典》中的“用典”的方式“新”,即鲁迅
所谓“花样翻新”。

《何典》语言的“花样翻新”,制造出的种种幽默滑稽效果,令人印象深刻,即使今天读来也颇感新鲜,同时给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今天的广告语言、网络语言中也可以看到如《何典》般的“花样翻新”。

《何典》中除了大量运用日常口语中常用的成语,还有相当数量的谚语、俗语和惯用语、歇后语,所有这些都可以称为熟语。

按照王德春先生的概括,熟语可分为五类:成语、谚语、格言和警句、歇后语、俗语和惯用语。

其中的格言和警句,王先生的界定是“习用的经典之言,名人之语”,[2]在颠覆经典的《何典》中显然没有一席之地,其余四类在《何典》中俯拾皆是,且看下面作者张南庄化名过路人所作的序:
无中生有,萃来海外奇谈;忙里偷闲,架就空中楼阁。

全凭插科打诨,用不着子曰
诗云;讵能嚼字咬文,又何须之乎者也。

不过逢场作戏,随口喷蛆;何妨见景生情,
凭空捣鬼。

一路顺手牵羊,恰似拾蒲鞋配对;到处搜须捉虱,赛过搲迷露做饼。


属有口无心,安用设身处地;尽是小头关目,何嫌脱嘴落须。

新翻腾使出花斧头,
老话头箍成旧马桶。

阴空撮撮,一相情愿;口轻唐唐,半句不通。

引得人笑断肚肠根,欢天喜地;且由我落开黄牙床,指东说西。

天壳海盖,讲来七缠八丫叉;神出鬼
没,闹得六缸水弗浑。

岂是造言生事,偶然口说无凭;任从掇册查考,方信出于《何典》。

其中大量运用的成语、俗语等熟语即鲁迅先生所谓“新典”,由此可见一斑。

《何典》书中几乎每句都有用典,当然是“新典”,也就是熟语,大体分这么几类,即成语、谚语、歇后语、俗语和惯用语,分别叙述如下:
成语是熟语中数量最多,使用最广的一类,是人们长期以来习用的、简洁精辟的固定词组或固定短句。

成语大多是由四字组成。

成语在使用时及意义上相当于一个词。

有些成语从字面上不难理解,也就是说成语的意义是由成语中各词的字面意义合成的,或者是与成语中各词的字面意义存在一定的联系,我们可以从各个词的意义中理解整条成语的意义,例如:“一见如故”、“因材施教”、“与人为善”、“豪言壮语”、“少见多怪”、“不知不觉”、“百家争鸣”、“易如反掌”等等。

而有些成语的意义和成语中各词的字面意义已经失掉联系,仅从字面上不能理解整个成语的意义,必须知道来源或典故才能懂得意思,例如:“汗牛充栋”、“杯弓蛇影”、“叶公好龙”、“图穷匕见”、“揠苗助长”、“守株待兔”、“朝三暮四”等等。

《何典》中运用的成语绝大多数是属于前者,都是日常生活中人民群众耳熟能详的。

例如小说一开头:
自从盘古皇手里开天辟地以来,便分定了上中下三个太平世界。

上界是玉皇大帝领着些天神天将,向那虚无缥缈之中,造下无数空中楼阁,住在里头;被孙行者大闹
之后,一向无事,且不必说他。

中界便是今日大众所住的花花世界,那些古往今来,忠孝节义,悲欢离合,以及奸诈盗伪,一切可喜、可惊、可笑、可恨之事,也说不尽许多。

下界是阎罗王同着妖魔鬼怪所住。

那阎罗王也不过是鬼做的,手下也有一班牛头马面、判官小鬼,相帮着筑个酆都城,在阴山背后做了国都;住在里头称孤
道寡,不在话下。

(第一回)
仅此一段中就使用了“开天辟地”、“太平世界”、“虚无缥缈”、“空中楼阁”、
“花花世界”、“古往今来”、“忠孝节义”、“悲欢离合”、“奸诈盗伪”、“妖魔鬼怪”、“牛头马面”、“称孤道寡”等常用成语。

又如第九回出现的成语有“逍遥自在”、“无缘无故”、“魂不附体”、“立锥之地”、“加官进爵”、“狐群狗党”、“弥天大罪”、“里应外合”、“耀武扬威”、“安身立命”、“利令智昏”、“对牛弹琴”等等。

由于篇幅所限,不进行一一列举,仅取两处作为示例。

自然,也有不限于四字的成语,如:“一不做二不休”、“无巧不成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打不相识”、“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等等。

谚语是意义相对完整的固定句子,是人民群众从长期的生活生产经验中提炼出来并广泛流传于民间,用简单通俗的话反映出普遍的规律或深刻的道理。

例如:“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等等。

《何典》中这样的谚语也很多,例如:“远桥三里就落蓬”、“船到桥,直苗苗”、“蚂蚁弗叮无缝砖阶”、“说嘴郎中无好药”、“药医不死病,死病无药医”、“乡下夫妻一步弗撤离”、“若要俏,须戴三分风流孝”、“头嫁由亲,二嫁由身”、“嗔拳不打笑面”、“狗要吃屎,沙糖换弗转”、“穷汉养娇儿”、“鸡子不是搭石子斗的”、“拣日不如撞日”、“见人挑担弗吃力”、“叫化三年做官无心相”、“快行无好步”、“老米饭捏杀不成团”、“七合升罗八合命,满只升罗就生病”、“钱在手头,食在口头”、“穷人大肚皮”、“热灶哪怕湿柴”、“赊三千弗如现八百”、“虱多弗痒”、“外甥弗出舅家门”、“先盘水先湿脚”、“一人弗得两意智”、“一只碗弗响,两只碗砅砰”、“吃他一碗,凭他使唤”等等。

歇后语又称譬解语,由两部分组成,前半截常常是形象的譬喻,后半截是解语,用来直接说明和表明事理。

前边只说一些相关的词语,而后面把要说的主要词语歇却,也就是让人通过所说的词语,来意会后面要说的词语。

其中一种方法是以人们熟知的成语来作歇后语的凭借,如“猪头三牲”是成语,从前上海话称初来上海的人为
“猪头三”,歇却一个“牲”字,而“牲”用来谐音“生”,说他人生地不熟。

这种歇后语修辞学上又称“藏词”,或“歇后藏词语”(见陈望道《修辞学发凡》)。

现在最常见的一种方法是利用譬喻和解释语来作歇后语的凭借。

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后面的“节节高”有的歇却,有的不歇却。

歇后语有喻义歇后语和谐音歇后语两类。

喻义歇后语的譬喻和解说两部分在内容上有内在联系,人们可以从譬喻的形象来理解意义。

例如:“肉包子打狗——有去
无回”、“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等等。

谐音歇后语的譬喻与解说在意义上没有直接联系,它是通过同音双关的作用,把譬喻和解说联系起来的。

例如:“外甥打灯笼——照旧(照舅)”等等。

在《何典》当中,就引用许多的歇后语。

例如:“矮子爬楼梯——巴弗能够”、“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黑漆皮灯笼——肚里明”、“火烧观音堂——庙灾(妙哉)”、“火烧眉毛——只顾眼前”、“金饭碗来讨饭吃——装穷”、“酒肉和尚——岂有此理”、“临时上轿马撒尿——手忙脚乱”、“卵子推在冰
缸里——冷了下半段”、“螺蛳壳里做道场——打不开场面”、“买咸鱼放生——死活弗得知”、“撒尿弗洗手——弄得两手臊”、“烧香望和尚——一事两勾当”、“新箍马桶——三日香”等等。

俗语是习用的固定语句,其特点是通俗化、口语化,主要在人们的口语中使用,一般都是浅显易懂的,多用形象的比喻。

例如:“一个巴掌拍不响”、“无事不登三宝殿”、“打肿脸充胖子”等等。

俗语一般是一个短句的形式,在使用时相当于一个词,这点跟成语相同。

所以有些俗语也是成语,如“英雄所见略同”、“无事不登三宝殿”等等,还有些俗语同时存在成语的形式,如俗语“一个巴掌拍不响”,表达同样意义的成语形式是“孤掌难鸣”。

惯用语也是语言中一种习用的固定语句。

在日常交际过程中一些常用的应酬用语、招呼用语和口头用语日益固定化,人们把这些用语当作现成的语言材料来使用。


用语一般是一个复合词,在句中相当于一个词。

《何典》里面众鬼怪的名字很多就是口语中常用词或惯用词,例如人名有:活鬼、穷鬼、老鬼、死鬼、催命鬼、野鬼、牵钻鬼、色鬼、臭鬼、恶鬼、冒失鬼、酒鬼、替死鬼、讨债鬼、白日鬼、鬼门关、长舌妇……地名则是:势力场、五脏庙、黑甜乡、鬼门关……
《何典》中运用的俗语和惯用语的例子数不胜数,如:“闲话白嚼蛆”、“摇头豁尾巴”、“日头晒肚皮”、“碰鼻头转弯”、“关门勿落闩”、“出门弗认货”、“吃食弗管事”、“换汤弗换药”、“人生路弗熟”、“无马狗牵犁”、“牛头弗对马嘴”、“八只脚跑弗及”、“一客弗烦二主”、“双拳弗敌四手”、“萝卜弗当小菜”、“扳只壶卢抠子”、“拾得篮里就是菜”、“弗出麸皮弗出面”、“铜钱眼里翻跟头”、“好汉吃拳弗叫疼”、“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长州弗让吴县”、“臭寡妇不如香嫁人”、“初一一橹,初二一橹”、“弗瞒天弗瞒地”、“牯牛身上拔根毛”、“杀他无得血,剥他无得皮”、“人弗像人,鬼弗像鬼”、“杀了头还要问充军”、“乌眼睛见了白铜钱”、“头弗拉颈上,结成碗大的疤”、“一钱弗使,两钱弗用”等等。

《何典》一书虽然用的是上海方言,但是,有许多俗语、惯用语却是不局限于上海,在其它地域也是通行的,有的甚至于可以说是通语。

例如:“无名火”、“冒失鬼”、“怀鬼胎”、“泰山压顶”、“神出鬼没”、“火烧眉毛”、“无巧不成书”、“铁将军把门”、“远亲不如近邻”、“伸手不见五指”、“眼中钉肉中疮(刺)”、“不是冤家不聚头”、“大树底下好遮阴(乘凉)”、“癞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嫁鸡属(随)鸡,嫁狗属(随)狗”等等,因此,研究《何典》的语言现象其意义决不局限于上海方言,同时对汉语通用语发展研究和汉语史的研究等等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为了说明《何典》中运用熟语的丰富,这里暂且分以上几类作一介绍。

其实,有些分类是难以分清的,如成语和俗语、谚语,都有些交叉。

《何典》的用“典”情况,有如下几种:
将民间成语、谚语、俗语等直接完整地拿来引用。

这是最常见的做法。

例如:1.这是前村催命鬼的酒肉兄弟,叫做破面鬼,正诈酒三分醉的在戏场上耀武扬威,横冲直撞的骂海骂山。

不知撞上了荒山里的黑漆大头鬼,恰正钉头碰着铁头;两个
牛头高、马头高,长州弗让吴县的就打起来了。

(第二回)按:“诈酒三分醉”,借着三分酒力发起酒风来。

“牛头高、马头高”,是说争高低。

“长州弗让吴县”,长州、吴县都是地名,比喻半斤八两,互不相让。

2.“村东头有个试药郎中,他自己夸口说手到病除的;但只怕‘说嘴郎中无好药’。

”(第三回)。

按:“说嘴郎中无好药”,是说嘴里讲得好听的江湖郎中,口袋里就不会有什么好药。

3.和尚道:“现钟弗打倒去炼铜!又不是正明交易,到是现消开割的好。

正叫做赊三千弗如现八百。

”(第四回)按:“现钟弗打倒去炼铜”,现成的钟不去敲,倒要去炼铜铸钟来敲。

比喻舍易就难。

“赊三千弗如现八百”,赊欠的三千,赶不上八百现钱。

类似这种直接引用民间成语、谚语、俗语的,在《何典》一书中是随处可见的。

有些段落简直是民间成语、谚语、俗语堆砌成的。

由于这些成语、谚语、俗语都是人们长期生活经验的总结,又经过众人在使用过程中有意识无意识的不断提炼,使得语简言奇,生动形象,具有极强的表现力。

1.看见他们船过,便望清白河水里一跳,却被一条倒拔蛇衔住不放。

(第一回)按:拔出钻进洞的蛇,叫做“倒拔蛇”,比喻事情已无法挽回却还不放弃。

这里只是截取其中一个“蛇”字。

2.果然犯实了症候,莫说试药郎中医弗好,你就请到了狗咬吕洞宾,把他的九转还魂丹像炒盐豆一般吃在肚里,只怕也是不中用的。

(第三回)按:俗语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里只是断取“吕洞宾”三字,说的是你就是请到神仙,
也是不中用的。

3.“一到断过七,形容鬼撺掇着,就在阴山脚下寻块坏心地,做了鬼坟坛,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第三回)按:“坏心地”,本指坏的心肠,这里只断取一个“地”字,说的是在阴山脚下寻块地。

“太岁头上动土”,太岁是神名,在地,与在天的岁星相应。

他所在方位就不宜动土。

俗语“太岁头上动土”比喻触犯了权贵。

这里只是断取“动土”二字,说的是动了土,做了坟。

4.雌鬼道:“世间掉老婆、左嫁人的也太多甚广,哪里都拣着了梁上君子?这是
我自己情愿,不要你管闲账。

”(第四回)按:“梁上君子”本指盗贼。

这里只是断取“君子”二字,说的是哪里都拣着了君子。

这种断取手法,在逻辑上是“白马非马”的逆反命题:白马非马是夸大个性否定共性,而这个断取则是以点概面,“白马就是所有马”了,因为跟白马非马一样是假命题,一般属于逻辑错误的病句,所以,听(看)上去其实是不顺耳(眼)的,现实中只有对典故一知半解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句子。

但是故意、连续、大量使用,却能制造某些特殊的效果。

表面上看,这种语言现象无论在逻辑上还是在语法上都讲不通,但读者结合上下语境,读来也决不会一头雾水,反而心领神会。

《何典》作者张南庄在化名过路人做的序二中就点明:“全凭插科打诨,用不着子曰诗云;
讵能嚼字咬文,又何须之乎者也。

”“一路顺手牵羊,恰似拾蒲鞋配对”,提醒读者,无需咬文嚼字,“安用设身处地”,只要大家看得欢天喜地、开开心心就好了。

虽然是作者看似玩世不恭地游戏笔墨,其中也蕴含了精巧的构思。

虽然这种修辞方法不能登大雅之堂,但也确实“引得人笑断肚肠根”。

而今天的网络语言中曾广为流传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句式,与《何典》中这种“顺手牵羊”的诙谐句式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引用时不直接引用民间成语,而是仿照成语的形式另造。

陈望道《修辞学发凡》中
说:“为了讽刺嘲弄而故意仿拟特种既成形式的,名叫仿拟格。

”[3](108)
虽然是新造的,却也引用了原来的形式,所以也算作用典之例。

例如:
1.莫道无神却有神。

既有这个老法则,我们去试试,也不落脱啥官衔。

”(第一回)按:这是仿照刘禹锡“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而拟的“莫道无神却有神”。

2.一面说,又吃了几钟罚酒,用过矮面,形容鬼作别回去。

(第一回)按:人间做寿吃长面;鬼界做寿则相反,故吃矮面。

这是仿照“长面”而拟“矮面”。

3.这活鬼枉做了财主家边,一生一世,苦吃苦熬……岂不是枉活鬼世!(第三回)按:俗语有“枉活人世”。

这里讲的是鬼界,故仿照“枉活人世”而拟“枉活鬼世”。

这类仿拟手法,《何典》中也是时常用到,给人一种俏皮、别出心裁的印象。

仿拟这种手法更是活跃在人们的口语及网络语言中。

尤其在更新速度飞快的网络语言中,每当出现一种新鲜事物或新的网络流行语,立即就会产生一连串的仿造;同时人们
所熟悉的格言警句随时都会出现新的仿造版本。

例如:“早起的虫儿被鸟吃”(仿拟谚语: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翻白眼”(仿拟著名诗人的诗作: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还有广告语言更是在这方面做足文章。

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某著名品牌汽车的一则很成功的广告:“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某某车”,就是将原已经广为群众熟悉的谚语进行引申,很自然的从“有路”引申到“有车”,构思巧妙,令人印象深刻,达到了广告的目的。

借用成语、俗语的字面意义,并不取成语、俗语的本来意义。

只是引用了字面意义,并不引用常用义。

这就是鲁迅所说的“又即从成语中,另外抽出思绪”,煞有介事地为这些成语、俗语编出一个故事来,并不使用这些成语、俗语的通常意义,而只是使用成语的字面意思。

1.上界是玉皇大帝,领着些天神天将,向那虚无缥缈之中,造下无数空中楼阁,住在里头。

(第一回)按:“空中楼阁”通常是指虚无缥缈的事。

这里则是说玉皇大帝和天神天将住的地方。

2.只见经岸旁边,蹲着一只愤气癞团,抬头望着天上一群天鹅,正在那里想吃天鹅肉。

(第一回)按:俗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意思是说人心高妄想,这里确实有一个癞蛤蟆蹲在那里想吃天鹅肉。

3.和尚也向佛面上刮了些金子,送与活鬼道:“相公拿回去,倘有小舍人急惊风撞着了慢郎中,来不及,汤吃了就好的。

(第一回)按:元曲《醉太平·讥贪小利者》:“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

”“刮金佛面”本是讥笑贪小利者。

这里却是真的向涂金粉的佛像面上刮了些金子。

这类返源手法,在《何典》中也是常常遇到。

这些原本都是些打比方的成语,大多并非实有其事。

而《何典》中却一一编出实事来,好像这些成语、俗语出典,真的出自《何典》似的。

读者不可用一般的用意来理解,因为这里是借用字面,只能就字面来理解。

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冷不防用字面本义来表达,出人意表,回味时却又准确恰当,别有生趣,不觉会心莞尔。

许多的修辞学著作告诉我们,行文造句,要注意风格的一致性、整体性,要讲究语句搭配的协调性和匀称性。

而《何典》的作者却有意偏离常规,把这种“道不同”的语句硬是强制性地组织在同一个语境当中,让它们“强相为谋”,便显示出一种特别的新鲜韵味,不能不让人佩服他驾驭语言的能力:正是这种“不协调”、“风马牛不相及”造成了一种“新”,一种“奇”,达到了一种语言上的超越、翻新。

例如:
1.若只管这等个落水要命,上岸要钱的鬼咯碌相骂,连我也局蹐不安了。

(第三回)按:前半句“落水要命,上岸要钱”“鬼咯碌相骂”是大俗话,后半句中的“居蹐”却是个非常生僻的书面用语。

2.六事鬼道:“方才说,好性格的难得碰着。

……不要说别样,就是这副标致面孔,与他肉面对肉面的睡在一起,也觉风光摇曳,比众不同。

”(第四回)按:上句还是“肉面对肉面的睡在一起”,俗不堪言,下句却突然变作了飘逸无比的“风光摇曳,比众不同”的风雅句子。

3.只是做那一样好?若做摇铜铃叫化子,又没处去掩耳盗铃;若做弄蛇叫化子,那
里去寻这条踏弗杀地扁蛇?只有平日念熟的许多文字,却倒一字不忘,何不就做了
念文字叫化子,到底斯文一脉。

(第六回)按:前面写的是活死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考虑做叫花子,正在思量以哪一种形式乞讨,最后终于决定做了“念文字叫花子”,认为到底是“斯文一脉”。

“斯文”是书面用词,指文化或文人,这里却和“叫花子”相提并论,不免滑稽。

作者这种将两个或多个色彩决不相同的词句紧接在一起的手法,是前所未有的,是张南庄的发明创造,为滑稽体的创作开创了新局面。

足见作者为花样翻新而做足文章,从中不难看出作者超强的语言驾驭能力。

用典对于写文章来说,可以起到以下积极的作用:首先,可以使语言更形象生动。

鲁迅先生在《题记》中说:“成语和死古典又不同,多是现世相的神髓,随手拈掇,自然使文字分外精神;又即从成语中,另外抽出思绪:既然从世相的种子出,开的
也一定是世相的花。

”民间流行的成语、俗语,都是活生生的,生动形象的,引用到文章中,自然能使语言更加生动形象。

其次,可以使语言更富于哲理。

流行于民间的成语、俗语、谚语,都是大众智慧的结晶,是人们实践经验的总结,非常富于哲理,引用到文章中,自然能使语言简练而且寓意深刻,更具说服力。

第三,可以使语言更夸张幽默。

民间语言善于使用夸张手段,富于幽默情趣。

引用到文章中,自然能使语言更夸张、幽默。

语言学研究必须以语言为本体,必须在语料上下功夫,不断挖掘、发现语言现象。

《何典》小说所呈现的语言现象则是反映了文学语言与方言的关系以及方言与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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