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经济重心南移及衰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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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经济重心南移及衰弱的原因
程民生
我国古代北方社会经济经历了由盛到衰的曲折历程。
我们此时的使命是,探讨北方经济重心南移和衰落的主要原因。
北方经济重心南移和北方经济衰落的原因,既有直接联系,也有区别,前者主要是唐宋时期的情况,后者则包括元、明、清,说明经济重心南移为什么不可逆转,乃至日趋没落。
一、南方经济的崛起
经济重心南移不是一个物体由北方滑向东南地区,而是两大地区经济实力比较的表现。
我们知道,区域经济增长不是按同样的速度以直线方式进行,而是在不同时期,以不同的速度循序渐进的,其发展历程呈阶段性曲线,南方和北方行走的是不同的途径。
我们在开始就指出,经济重心南移并非是一条抛物线,而是两条曲线:一是南方经济的发展,二是北方经济的落后。
这就是说,经济重心南移不仅是北方自身的问题,关键是外部对比。
唐宋时期的北方经济,经安史之乱的摧残、藩镇割据及五代军阀政权混战、辽夏侵扰等破坏,发展的空间和速度明显萎缩、缓慢,但积淀雄厚,在许多方面仍是发达的、领先的。
自唐至宋经济重心南移的过程,主要表现于南方经济的崛起,而不是北方经济的衰落。
在经济发展条件差异的基础上,区域经济差异包括:经济总量差异,发展速度差异,经济质量差异。
南方地区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在这三个方面都不如北方。
隋唐以降,南方先是在发展速度上赶上和超过北方,接着在经济总量上赶上和超过北方,继之在经济质量上赶上和超过北方。
唐代以来,完成了开发阶段的东南经济迅速发展。
在生产力发展—主要是劳动力增多、生产技术提高的前提下,气候温暖、水源充足、植被茂密、物产丰富的自然环境,充分发挥出优越性。
优越的自然条件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
最早显示南方超过北方的统计资料,是唐后期的水利工程数量。
至北宋,这一趋势继续发展。
宋神宗熙宁年间,各地新开辟的水利田以东南的两浙、淮南最多:两浙水利工程2294处,共10484842亩,位居全国第一,占全国总数的29%;淮南水利工程1980处,共7481161亩,位居全国第二,占全国总数的20%。
这两路占全国总数的49%,加上江东的1070266亩,湖南的873330亩,江西的467481亩,福建的302471亩,湖北的115114亩,东南7路共占全国的57.69%。
①南宋仅有南方领土,更促使宋政府竭力开发水利资源以发展生产,故而“南渡后水田之利,富于中原,故水利大兴”。
②在农田水利事业的带动下,农业生产突飞猛进,既有广度的扩展,更有深度的发展,使先秦时土质最下的东南地区逐渐变成了沃壤。
明人概括道:
①参见拙作《宋代地域经济》,第84页。
②《宋史》卷173《食货志》上1。
江湖之区,下湿之地,其土涂泥,而其田反居第九。
古人尚黍稷,田杂五种,故虽
水潦旱干,而各有所收。
涂泥之土,其田独宜稻,不利他种,故第为最下,厥赋第
七。
又有时杂出于七等之上,则人功亦稍修矣。
自唐以来,江淮之田号为天下最,漕饷皆仰给东南矣。
①
当地人民长期种植水稻,使原来的土壤得到改变,熟化成更适宜和更有肥力的水稻
土,生产能力为天下之最。
水稻土不是天然的土壤,而是人工水耕熟化而成,有一
个长期的历史过程。
由于田间经常灌水和定期干燥,土壤中有强烈的氧化还原作用,大量残根和不断施肥增加了有机质,形成了特有的形态、理化和生物特征。
②加以
辛勤劳动和技术提高,稻作农业上升为全国的主要农业。
水稻生产具有劳动密集型
特征,唐代的屯田生产中,留下了古代宝贵的种植不同作物需要多少人工的具体资
料:“凡营稻一顷,将单功九百四十八日,禾二百八十三日,大豆一百九十二日,小
豆一百九十六日,乌麻一百九十一日,麻四百八十九日,糜黍一百八十日,麦一百
七十七日,荞麦一百六十日。
”③水稻生产所需人工是北方麦豆的数倍,由此也显示
了稻作农业的精耕细作程度,其产量也远远高于旱地作物。
北方虽然也种植水稻,
但并非精耕细作,工序简化:“北方稻田,不解插秧,惟务撒种”,④“其耘耔之劳,视江南十之一二耳。
”⑤到了明朝,水稻生产跃居粮食生产的首位,如宋应星指出:“今天下育民人者,稻居什七,而来(即小麦)、牟(即大麦)、黍、稷居什三,麻、菽
二者,功用已全入蔬饵膏馔之中。
”⑥而南方是水稻主产区,尤以东南地区为发达:“吴中粳稻甲天下”,⑦从根本上决定了南方农业的主导地位。
①明·王樵《尚书日记》卷5。
②任美锷主编《中国自然地理纲要》,第102-103页。
③唐·张九龄等编《唐六典》卷7《屯田郎中》。
④元·王桢《农书》卷14《辊轴》。
⑤嘉靖《河间府志》卷7《农俗》。
⑥明·宋应星《天工开物》卷上《总名》。
⑦元·龚璛《存悔斋稿·夜涼偶题寄子中弟》。
以太湖流域为中心的两浙路,在南宋时期,成为经济发展的龙头。
农业的精耕细作技术更加成熟,粮食产量普遍提高。
南宋人高斯德言:“及来浙间,见浙人治田,比蜀中尤精。
土膏既发,地力有余,深耕熟犁,壤细如面。
故其种人土,坚致而不疏,苗既茂矣。
大暑之时,决去其水,使日曝之,固其根,名曰靠田,根既固矣。
复车水入田,名曰还水。
其劳如此。
还水之后,苗日以盛,虽遇旱暵,可保无忧。
其熟也,上田一亩收五六石。
故谚曰:‘苏、湖熟,天下足。
’虽其田之膏腴,亦由人力之尽也。
”②因此,南渡以后的宋政府“控浙右沃壤,稻粱之富甲天下,足厚养吾元元”。
③除了“苏、湖熟,天下足”以外,还有“天上天堂,地下苏、杭”的谚语。
④例如苏州:“吴中厥壤沃,厥田腴,稻一岁再熟,蚕一年八育……吴中之民,开荒垦洼种粳稻,又种菜、麦、麻、豆,耕无废圩,刈无遗陇……吴中之农,专事人力,故谚曰‘苏、湖熟,天下足’,勤所致也。
”⑤到了明朝,这一经济重心地区更加巩固并扩大,
从江苏苏州、浙江湖州扩大到整个东南地区,出现了“东南熟,天下足”之说⑥;进而向西延伸至湖南、湖北,又有了“湖广熟,天下足”的民谚。
⑦
东南地区社会生产力与自然生产力的高度统一,加以充分利用了区域经济发展中的“后起优势”,即有北方人力资源、经验技术(如旱地农业和手工业技术)的输入,逐渐形成了新的经济重心,并以强劲的势头超过北方,成为全国经济重心地区。
有关数据前文已有论述,在此就不再多说了。
②宋·高斯德《耻堂存稿》卷5《宁国府劝农文》。
③宋·黄震《黄氏日抄》卷87《临安府昌化县重建平籴仓记》。
④宋·范成大《吴郡志》卷50《杂志》。
⑤宋·吴泳《鹤林集》卷39《隆兴府劝农文》。
⑥明·章潢《图书编》卷35《拣兵垦田》。
⑦明·郑若曾《郑开阳杂著》卷11《苏松浮赋议》。
二、北方自然环境的恶化
经济发展条件是区域经济差异的重要内容,经济发展条件的变化导致差异的变化。
与南方优越的自然环境得以充分利用相反,唐宋以来的北方自然环境趋向恶化。
黄河中下游地区长期是经济重心所在,农田的开垦,人口的增多,作为燃料、建筑和手工业原料的林木,消耗的速度不断加快,森林面积日益减少。
已故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史念海先生的研究表明,黄河中游地区的破坏过程可以分为四期:西周春秋战国为第一个时期,陕西中部和山西南部的森林绝大多数在战国时受到破坏;秦汉魏晋南北朝为第二个时期,平原上基本上已经没有林区可言;隋唐是第三时期,森林的破坏开始移向更远的山区;明清以来是第四个时期,特别是明中叶以后,黄土高原森林受到摧毁性的破坏,除了少数深山,一般说来,各处都已达到难以恢复的地步。
①在此我们还要补充的是,宋朝的情况也应特别重视,宋神宗曾经指出:“方今天下,独熙(今甘肃临洮)、河(今甘肃临夏)山林久在羌中,养成巨材,最为浩瀚,可以取足。
”②所言的天下,应主要是指北宋版图内的北方,除了甘肃以外,其他地方已经没有大面积森林了。
同时的沈括也说,由于制墨业的发展采伐消耗了大量松林,“今齐鲁间松林尽矣,渐至太行、京西、江南,松山太半皆童矣!”①山东松林全部消失,自太行山至河南一带的北方松林也所存不多。
①史念海《河山集》3集,第148页。
②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310,元丰三年十二月乙酉。
唐代关中地区已很少天然森林,唐玄宗开元时,关中“近山无巨材,求诸岚(今山西岚县北)、胜(今内蒙托克托西南)间”。
②其至京师长安的生活燃料,也出现危机。
唐代宗时,由于“京师苦樵薪乏”,京兆尹黎幹专门开挖了一条从南山谷口到京城的漕渠,以运输木材。
③当时关中主要是些经济林木。
关中地区盛产的竹子,又在宋太宗时因为连年征调,砍伐殆尽,“民间竹园率皆芜废”,皇帝甚至发出“为之奈何?”的感叹。
④北宋的西北地区版图有限,最初只到秦州(今甘肃天水)。
陕西路的秦、陇(今甘肃陇县)地区,多是少数民族聚居地,森林茂密,宋初就成为京师开封的官私木材主要供应基地,意味着广大内地已没有充足可用的森林资源。
宋仁宗时包拯说,陕西每年要向朝廷交纳“大料木植”79万余条,竹153万余竿。
⑤朝廷因而专门在陕西设有发运竹木纲运的机构—竹木务。
到了北宋中后期,秦陇地区的森林被砍伐得差不多了,所以宋神宗才有“独熙、河山林久在羌中”之说。
陕北地区更是荒秃。
宋真宗时的鄜州(今陕西富县)、延州(今陕西延安)、保安军(今陕西志丹)等地,“绝少林木”。
⑥又如环州(今甘肃环县)也不产林木,官方所需木材均仰仗外地。
⑦金朝正隆年间营建汴京(今河南开封),负责工程的张中彦“采运关中材木。
青峰山巨木最
①宋·沈括《梦溪笔谈》卷24。
②《新唐书》卷167《裴延龄传》。
③《新唐书》卷145《黎幹传》。
④宋·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卷2《太宗皇帝》。
⑤宋·包拯著,杨国宜校注《包拯集校注》卷2《请权罢陕西州军科率》。
⑥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兵》27之16。
⑦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兵》6之13。
多,而高深阻绝,唐、宋以来不能致。
中彦使构崖驾壑,起长桥十数里,以车运木,若行平地,开六盘山水洛之路,遂通汴梁“。
①又一次将关中深山林木搜刮一遍。
许多其他地区同样如此。
如河北路相州(今河南安阳)的利城军铁冶在北宋前期得到开发,所需冶炼燃料取自附近山林,40年后“山林渐远”,采伐远处林木以及运输费用年年增多,铁产量因而大幅度下降。
②边防设施的军事用材量也相当大,通常科配于民间。
宋仁宗时,澶州(今河南濮阳)原本“地少木材”,为了满足官方的征求,人们被迫砍伐了三四十万棵桑树。
③邻近的滑州(今河南滑县)一片平沙旷野,唐朝就有“万沙无寸木”的诗句,宋朝仍是“地无尺木,沙如掌平”。
④金朝时淮河、泗水之间的自然植被,更是惨不忍睹:“弥望无寸木,”以致于“鹊巢平地”!⑤至元代初年,华北平原东部空旷无林,元人有诗云:
京东千里平,孟冬如季春。
寸草不蔽日,汗滴途中尘。
异哉中州地,若与穷发邻。
谁持种树书,遍授京东人?⑥
自然植被的稀少,已是赤地千里,严重地影响到气候异常。
①《金史》卷79《张中彦传》。
②宋·韩琦著,李之亮、徐正英笺注《安阳集编年笺注·韩魏公家传》卷4。
③宋·欧阳修《欧阳修全集·奏议集》卷7《论乞止绝河北伐民桑柘札子》。
④宋·陈郁《藏一话腴》内编卷上。
⑤宋·周必大《文忠集》卷163《亲征录》。
⑥元·杨弘道《小亨集》卷1《酂县道中》。
明清情况进一步恶化。
明人阎绳芳在《镇河楼记》中记述的山西祁县有关情况,就是典型例子:
东南麓台上下帻诸山,正德前树木丛茂,民寡薪采,山之诸泉汇而为盘陀水,流而为昌源河,长波澎湃,由六支、丰泽等村经上段都而入于汾。
虽六七月大雨时行,为木石所蕴,放流故道,终岁未见其徙且竭焉。
以故由来远镇迄县北诸村,咸浚支渠,溉田数千顷,祁以此丰富。
嘉靖初元,民竞为居室,南山之木,采无虚岁,而土人且利山之濯濯,垦以为田,寻株尺蘖,必铲削无遗。
天若暴雨,水无所碍,朝落于南山,而夕即达于平壤,延涨冲决,流无定所,屡徙于贾令南北。
而祁之丰富,减于前之什七矣。
①
林木被消灭后,山地丧失了涵养水份的功能,造成山洪频繁,并冲毁原有的水渠,直接导致经济衰败。
明代青州的安丘(今山东安丘),“诸山则赭然童秃矣”,汶水北的风沙经常摧毁农田和作物,称为地方一害,“民奈何不凋敝也”!②在西北,森林的毁坏更加严重,嘉靖年间的甘肃庆阳府就是一个典型例子:
昔吾乡合抱参天之木,林麓连亘于五百里之外,虎、豹、麞、鹿之属,得以接迹于山薮居。
去旧志才五十余年尔,而今椽檩不具,且出薪于六七百里之远,虽狐、兔之鲜,亦无所栖矣,此又不可慨耶?嗟夫!岂尽皆天时,人事渐至哉!③
①雍正《山西通志》卷29《水利·祁县》。
②万历《安丘县志》卷3《山水考》。
③嘉靖《庆阳府志》卷3《物产》。
明前期原有栖息大型野生动物的深山老林,随着破坏性的开垦和砍伐,嘉靖时连狐、兔之类小动物可以生存的自然植被也稀缺了。
元、明、清3代建都于北京,庞大的京城需要大量木材供应,加以气候变冷,燃料需求增多,周边的山林迅速减少。
如明英宗天顺八年(1464)坐派易州(今河北易县)厂柴炭440余万斤,第二年即明宪宗成化元年增至650余万斤,成化二年又增至1100余万斤,三年增至1740余万斤,明孝宗弘治时猛增至4000余万斤!①森林被破坏的速度相应地与日俱增。
至清代,直隶、山东等地已没有木材出产,②北方木材或林木危机日益严重。
明人有一段南北方人选用木材优劣的比较,颇有意味:
闽人作室必用杉木,器用必用榆木,棺椁必用楠木。
北人不尽尔也,桑、柳、槐、松之类,南人无用之者,北人皆不择而取之。
故梁栋多曲而不直,什物多窳而不致,坐是故耳。
③
民间这种建筑材料、木器的差别,既反映了生活水平的高低,更反映着北方林木的缺乏,不得不因陋就简。
南方地区虽然面临着更大的人口压力,对林木的需求更多,但其水土气候有利于新的林木比较迅速地恢复,后果不像北方那么严重。
继天然林破坏之后,人工林也在减少。
元代以来,由于木棉的普及发展,逐渐取代了桑蚕业。
原有的大面积桑林或萎缩,或消失,北方平原丘陵地带更显得空旷萧条。
而农垦的开发,又使草原植被缩小退化。
自然植被的破坏带来了严重的恶果。
沙漠化就是其一。
汉唐盛世时在西北、华北北部的一些垦区和城市,至明清时基本上全被流沙侵吞。
如敦煌石窟被沙漠包围,巴丹吉林沙漠、乌兰布和沙漠、毛乌素沙漠等,随着植被破坏不断扩展。
④内地情况也很糟糕,如清人俞森指出:“今河南、河北树木稀少,木不克土,土性轻飏,尽成沙砾。
”⑤北方地区实际的经济活动空间在日益缩小。
而且既使气候干燥,更使水土流失严重。
①清·嵇璜《续文献通考》卷24《征榷考》7。
②《清史稿》卷122《食货志》3。
③明·谢肇淛《五杂俎》卷10。
④曲格平、李金昌《中国人口与环境》,第23页。
⑤乾隆《怀庆府志》卷31,俞森《种树说》。
这样,黄河的泥沙量愈来愈多,终于由利大于害变为害大于利。
据记载,黄河大改道26次,其中从周定王五年(前602)到宋朝建立(960)的1500多年中,改道6次,其余的20次全部发生在宋代以降。
重大改道6次,即史家所谓的“黄河六徙”,宋以前2次,即周定王五年、东汉明帝永平十三年(70);自宋开始凡4次,即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金章宗明昌五年(1194)、明孝宗弘治七年(1494)、清文宗咸丰五年(1855)。
在二十四史中,也是从《宋史》中才有了“黄河自昔为中国患”的说法,而且是《宋史·河渠志》开篇的第一句话。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的任伯雨因而说:“河为中国患,二千岁矣。
自古竭天下之力以事河者,莫如本朝”;元人也说:“虎牢迤东距海口三二千里,恒被其害,宋为特甚”;①黄河“自开宝之后,溃溢愈甚”。
②《宋史·河渠志》7卷,黄河占了3卷,《元史·河渠志》3卷,黄河占了2卷,《明史·河渠志》6卷,黄河也占2卷。
也就是说,从宋代开始,黄河泛滥频繁,危害的程度和范围愈来愈严重,黄河下游地区屡遭清洗,灾难深重。
而且自宋以来尤其是金朝以来黄河夺淮人海以后,广大淮北地区也开始深受其害。
“黄河入淮之路,一自中牟(今河南中牟)过项城(今河南项城南),入凤阳(今安徽凤阳西)而下,即洪武间河决孙家渡口之路也;一自开封兰阳(今河南兰考)至虞城(今河南虞城北),经徐州(今江苏徐州)而下,即今河出徐沛间之路也;一自归德(今河南商丘南)过宿州(今安徽宿州)符离集,出宿迁(今江苏宿迁)而下,即今赵皮寨上下之路也。
自宋以来五百年,黄河入淮虽转徙不常,总
①《宋史》卷93《河渠志》3;卷91《河渠志》1。
②元·沙克什《河防通议》卷上《堤埽利病》。
之不出此三路“。
①黄淮平原在黄河的肆虐下,社会经济陷入轮回。
铺天盖地而来的黄河浊流,将受灾地区生命财产毁坏一空。
如宋神宗熙宁十年(1077)
七月,“河决曹村下埽,澶渊绝流,河南徙,又东汇于梁山、张泽泺,凡坏郡县四十
五,官亭、民舍数万,田三十万顷”;宋徽宗政和七年(1117),黄河在河北决口,死
亡人口多达100余万。
②再以清代山东为例,以见黄河灾害愈演愈烈的严重性:清
文宗咸丰五年(1855)黄河第6次大改道前的212年间,山东洪灾38次,平均5.6
年1次,累计成灾519县;大改道后的56年间,黄河由山东入海,直接遭受黄河水
患,发生洪灾52次,平均1.1年1次,累计成灾966县。
③
黄河除了水灾之患,还有治河之难。
每年治理黄河,都需沿河地区投入大量人力物
力。
如元朝:“自龙门至于渤海,为埽岸以拒水者凡且百数,而薪刍之费,岁不下数
百万缗,兵夫之役,岁不下千万。
”④再以明代河南为例:“大河西来,自砥柱、析
城(山)、王屋(山)东过孟津(今河南孟津东),入开封之境,地平土疏,荡啮为灾。
岁
费埽卷以万计,民膏竭矣,河患依然……河南岁苦治河,而民之脂膏已竭。
”⑤对经
济发展的投入相应地大大减少。
①雍正《湖广通志》卷97,刘尧诲《治河议》下。
②《宋史》卷61《五行志》l上。
③袁长极等《清代山东水旱自然灾害》,《山东史志资料》1982年2辑,第170页,
转引自王玉德、张全明《中华五千年生态文化》上册,第651页。
④元·沙克什《河防通议》卷上《堤埽利病》。
⑤明·章潢《图书编》卷37《河南图叙》。
每次黄河决溢,总是将大量泥沙淤积在泛区。
直接后果是将河流、湖泊淤塞、淤浅,使水系紊乱,水源减少。
唐宋以前黄河中下游的湖泊、沼泽地,大多被湮废而干涸,隋朝以来至北宋沟通南北的汴河也在金朝被湮废。
更具深远影响的是使泛区的地貌和土质发生变化,废弃的河道变成了沙丘,肥沃的农田变成了盐碱沙地。
明嘉靖时总理河道周用说:“河南府、州、县密迩黄河地方,历年亲被冲决之患,民间田地决裂破坏,不成垅亩……中土之民,困于河患,实不聊生。
”①清世宗同样说道:“豫省沿河各州县地方,自黄水漫溢之后,将纳粮地亩变成盐碱沙土者,比比皆是。
”②一直到现在,豫东地区仍然多有不能种植或收成很少的盐碱沙地。
清代山东德州至平原一带,“乃九河故道,地有积沙,遇风辄起”。
③不仅难以种植,还形成风沙灾害。
清人有记载:“渡河以北,渐有风沙,京中尤甚。
每当风起,尘氛埃影,冲天蔽日,觌面不相识,俗谓之刮黄沙,”每月必有数次或数十次,甚至整月都是风沙天气。
④
宋代以来的黄河变迁,给华北平原带来无穷的灾难,长期制约了经济的发展。
黄河中下游尤其是下游地区,开始不再是富庶的代名词,而成为黄泛区也即灾区的代名词。
正是这一时期,其经济重心的地位开始丧失,随着明中后期河患的增加,遂至衰落。
自然植被破坏带来的又一严重恶果,就是旱灾更加频繁。
旱灾是北方的主要自然灾害,北方地区原本是旱地农业,在很大程度上是靠天吃饭,在自然植被良好、黄河利大于害的历史时期,情况相对较好,反之则旱灾剧增。
综合竺可桢先生的统计,自西汉至唐代1113年
①明·陈子龙等编《明经世文编》卷146,周用《理河事宜疏》。
②《世宗宪皇帝朱批谕旨》卷126之5。
③清高宗《御制诗集》4集卷36(麦田)。
④不详撰人《燕京杂记》。
间的旱灾,明确是北方的94地次,平均11.8年1地次;而自五代至清代的1004年间,明确是北方的518地次,平均1.9年1地次。
①增加了5倍多。
旱灾危害极为严酷,如清光绪三年至四年(1877—1878)山西、河南发生的特大旱灾,导致1000万人死亡,“茫茫浩劫,亘古未闻,历观廿一史所载,灾荒无此惨酷!”②
伴随着旱灾而来的是蝗灾。
蝗灾是北方特有的灾害,南方的蝗灾都是北方波及所致。
宋人程大昌说:“江南无蝗,其有蝗者,皆是北地飞来也。
”③明人徐光启同样指出:
蝗之所生,必于大泽之涯。
然而洞庭、彭蠡、具区之旁,终古无蝗也。
必也骤盈骤涸之处,如幽涿以南,长淮以北,青兖以西,梁宋以东,都(诸?)郡之地,湖漅广衍,暵溢无常,谓之涸泽,蝗则生之。
历稽前代及耳目所睹记。
大都若此。
若他方被灾,皆所延及与其传生者耳。
略摭往牍,如《元史》:百年之间,所载灾伤路郡州县,几及四百。
而西至秦、晋,称平阳(今山西临汾)、解州(今山西运城西南)、华州(今陕西华县)各二,称陇(今陕西陇县)、陕(今河南灵宝北)、河中(今山西永济西)各一,称绛(今山西新降)、耀(今陕西耀县)、同(今陕西大荔)、陕、凤翔(今陕西凤翔)、岐山(今陕西岐山)、武功(今陕西武功西北)、灵宝(今河南灵宝北)者各一。
大江以南,称江、浙、龙兴(应指今江西南昌)、南康(今江西星子)、镇江(今江苏镇江)、丹徒(今江苏镇江)各一。
合之二十有三,于四百为二十之一耳。
自万历四十三年(1615)北上,至天启元年(1621)南还,七年之间,见蝗灾者六,而莫盛于丁巳。
是秋奉使夏州(应泛指陕西边界),则关陕、邠岐之间,遍地皆蝗。
而土人云:百年来所无也。
江南人不识蝗为何物,而是年亦南至常州(今江苏常州)。
④
①旱灾次地数转引自张建民、宋俭《历史灾害学》,第90页。
②清·曾国荃《曾忠襄公书札》卷11《复张寿铨》。
③宋·程大昌《演繁露》卷4《蝗》。
④明·徐光启著,石声汉校注《农政全书校注》卷44《备荒考》中。
按“自万历
四十三年北上,至天启元年南还,七年之间,见蝗灾者六”,原作“自万历三十
三年”,显误。
据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正之。
一般而言,凡是南方有蝗灾时,北方总是更严重。
据邓云特(邓拓)先生统计,从周代至五代,约发生蝗灾135地次,其中秦代以来的1181年间约122地次,平均9.6年1地次;从宋代至清代的951年间,约发生蝗灾338地次,平均2.8年1地次。
②频率增加了3倍多。
每次蝗灾,往往禾稼一空,草木皆尽,饥荒踵至。
如元顺帝至正十九年(1359),山东、河东、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