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研究中隐喻思维方式的价值和启_省略__以儒家教育思想_以水喻教_为例_高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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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性学说是我国古代思想家教育学说的基石。 在先秦，告子的“性无善无恶论”、孟子的“性善论”、 荀子的“性恶论”最为著名，而这些学说往往来源于 水的启示。告子曰： “性 犹 湍 水 也，决 诸 东 方 则 东 流，决诸西 方 则 西 流。 人 性 之 无 分 于 善 不 善 也，犹 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孟子·告子上》） 意思是说
荀子也用水对发愤于学、持之以恒的精神进行 了探讨。如“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积水 成渊，蛟龙生焉； 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 《荀子·劝学》） 这段话隐喻了学习是没有止境的， 需要不断 向 前。 同 时，学 习 还 必 须 要 注 重 积 累，没 有积累 就 不 可 能 达 到 至 广 至 深 的 境 界 这 样 一 个 道理。
关键词： 水； 隐喻； 教育智慧； 儒家教育思想
孔子曰： “知者乐 水，仁 者 乐 山； 知 者 动，仁 者 静。”（ 《论语· 雍也》） 水作为自然和人类生活中最 为普遍存在的形态，成为我国古代思想家论说中的 核心意象。对于智者为什么乐水，朱熹认为： “知者 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 《四书 集注》） 正是由于水所具有的各种自然形态和功用， 其常给智者无限的启迪去认识自然和社会。［1］（ P465） “以水比德、以 水 喻 道、以 水 论 政、以 水 谈 兵 等 以 自 然之水隐喻社会人事的做法是中国古人基本的思 维习惯。”［2］在教 育 的 视 阈 中，我 们 也 可 以 发 现，我 国古代各家学说尤其是儒家也常通过水对教育的 人性假设、理 想 人 格、学 与 教 等 进 行 论 述。 儒 家 诸 子的“以水喻教”思想蕴含着丰富的教育智慧。
人性犹如激 流 的 水，从 东 方 开 了 缺 口 就 向 东 流，从 西方开了缺口就向西流。人没有善或不善的定性， 正像水没有向东流或向西流的定性一样。孟子则 通过水对告子进行了批判。孟子曰： “水信无分于 东西，无分于上下乎？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 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 过颡； 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 其势 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孟 子·告子上》） 孟子认为，水诚然没有东流西流的定 向，但却有 上 下 的 定 向。 人 性 之 善，就 如 水 向 下 流 的本性。水 在 外 力 的 作 用 下，可 以 跳 起 来，高 过 额 角，“爬”上高山，但这不是水的本性。同样，人可以 被误导 做 坏 事，但 这 并 不 是 人 的 本 性。和 告 子 相 比，孟子对水的性质的把握更胜一筹，“人向善”与 “水就下”的论证更加有说服力。在对“人性善”基 本论述的基础上，孟子提出人皆有“恻隐之心”、“羞 恶之心”、“恭 敬 之 心”、“是 非 之 心 ”，这 就 是“仁 义 礼智”。“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 《孟子·告子上》）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 之矣，若 火 之 始 然，泉 之 始 达。”（ 《孟 子 · 公 孙 丑 上》） 孟子认为人有仁义礼智的善端，但仁义礼智的
2015 年 1 月 第 16 卷第 1 期
天津师范大学学报 （ 基础教育版） Journal of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 Elementary Education Edition）
Jan． 2015 Vol． 16 No． 1
教育研究中隐喻思维方式的价值和启示
———以儒家教育思想“以水喻教”为例
12
入正道家相比，儒家教育思想倡导积极主动的入 世精神，无论是主张“性善”还是“性恶”，都强调教 育在培养君子和服务社会中的积极作用。在具体 的学习范畴，也 主 张 积 极 主 动、坚 持 不 懈 的 为 学 精 神。而道家主张自然主义的教育，甚至以夸张的笔 法提出“绝学弃智”。儒家和道家在教育思想上的 差异，可以从孟子和庄子的人性和教育言说中可见 一斑。孟子以“水之就下”来论述“人之性善”，庄子 则主张人性自然论，他同样以水为喻表达了这种思 想： “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 长于水而安于水，性 也； 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庄子·达生》） 可 以看出，“庄子以生长所习、自然所成为人性。”［5］孟 子主张性善，是为了说明实行“仁政”和积极的教化 是顺应人性的； 庄子主张人性自然，是为了证明“无 为”是顺应人性的。［5］
化”； 水千回万转，总向东流，就像“志”。 正因为 水 的“德”、“义”、“道”、“勇”、“法”、
“正”、“察”、“善化”、“志”九方面的品格，君子逢大 水必观之。孔子说“知者乐水”，或许是因为智者从 水上看到了自身。水的高尚品格其实隐喻了君子 应有的品格。这也是儒家教育培养的目标，即塑造 如水一样的儒家君子之完满人格。
水满必溢，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古代先哲从这 种自然现象中悟出了人生的道理。为此，鲁国的有 识之士在鲁桓公的庙中放了欹器，隐喻“虚则欹，中 则正，满则覆”。孔子有感而发出“恶有满而不覆者 哉”的 言 论，进 而 在 子 路 的 提 问 下，指 出 了 为 学 为 人，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才能保持长久。
三
在学与教的范畴，水也给儒家诸子以诸多的启 示。学习需要务本和积累。孟子曰： “原泉混混，不 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 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 其涸 也，可立而待也。”（ 《孟子·离娄下》） 有本源的水， 滚滚向下流，昼夜不停，流满低洼处而向前，直入大 海。假若水没有本源，如七八月间的雨水虽将大小 沟渠都填满了，但不久便干涸了。为学的道理也如
11
此。“务本”、坚持不懈、循序渐进必将有所成就，而 有末无本，就如同鲜花，虽然鲜艳宜人，但终究要枯 萎的。孟子 的 观 点，被 宋 代 的 陆 九 渊 进 一 步 深 化。 他说： “涓涓之流，积成江河。泉源方动，虽只有涓 涓之微，去江河尚远，却有成江河之理。若能混混， 不舍昼 夜，如 今 虽 未 盈 科，将 来 自 盈 科 …… 然 学 者 不能自信，见 夫 标 末 之 盛 者 便 自 慌 忙，舍 其 涓 涓 而 趋之，却自 坏 了。 曾 不 知 我 之 涓 涓 虽 微 却 是 真，彼 之标末虽多 却 是 伪，恰 似 檐 水 来 相 似，其 涸 可 立 而 待也。”［4］（ P211） 另外，朱熹《观书有感》中的著名诗句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也表达了类似 的思想。
学习者的个性特点对教育的成效影响甚大，儒 家学者对此多有论述。如孟子讲“如智者若禹之行 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 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 《孟子·离娄 下》） 大禹治水，就是顺其自然，因势利导，体现出了 大智慧。这对教育者有重要的启示： 教育者应针对 学习者的个性给以适当的引导，而不是强制甚至压 迫。就像强行堵洪水往往被其冲垮一样，强制和压 迫的教育将是失败的教育。北宋理学家张载用水 探讨了教学的限度问题。他说： “教之而不受，虽强 告之无益，譬之以水投石，必不纳也。今夫石田，虽 水润沃，其干可立待者，以其不纳故也。”［4］（ P168） 这 表明，有效教学的前提是激发学生内在的学习主动 性，如果学生 没 有 学 习 的 内 在 动 机，教 学 的 结 果 必 然是“以水投石而不纳”。
与孟子不同，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他辨析了 “性”与“伪”的区别，认为人性是生而有之，不是学 而有之的。生而有之，谓之性； 学而有之，谓之伪。 荀子强调人性应该是先天的自然的状态，不含有任 何后天的人为因素，而孟子所言的“礼义法度”则是 圣人制定并供人学习的。“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 而欲休”，“好利而欲得”（ 《荀子·性恶》） ，这些才 是人的本性。在对“人性恶”判断的基础上，荀子重 视教育在“化性起伪”中的作用。他用盆水作隐喻， 说： “人心譬如槃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 明在上，则 足 以 见 须 眉 而 察 理 矣。 微 风 过 之，湛 浊 动乎下，清 明 乱 于 上，则 不 可 以 得 大 形 之 正 也。 心 亦如是矣。故导之以理，养之以清，物莫之倾，则足 以定是非，决嫌疑矣。”（ 《荀子·解蔽》） 荀子强调 人心就如盆水一样，盆放得正，污浊就会沉淀于下， 上面的水就清澈得可以照人； 如果被吹动摇晃，就 好比受到诱 惑，水 底 的 污 浊 就 会 翻 腾 上 来，表 面 的 清水也会随之变得浑浊了。以此说明水底的污浊 就是人性中的“恶”，只有良好的教化，才能把盆水 摆平，使其表面的水变清。
朱熹还用“撑水行舟”的过程来隐喻读书学习 的过程。他说： “为学极要求把篙处着力。到工夫 要断绝处，又更增工夫，着力不放令倒，方是 向 进 处。为学正 如 上 水 船，方 平 稳 处，尽 行 不 妨。 及 到 滩脊急流 之 中，舟 人 来 这 上 一 篙，不 可 放 缓。 直 须 着力撑上，不 一 步 不 紧。 放 退 一 步，则 此 船 不 得 上 矣！ ”［4］（ P201） 他通过水中撑船描述了学习的启动、步
《荀子·宥坐》篇还记录了孔子师徒关于“宥坐 之器 ”的 对 话，表 达 了 荀 子 对 学 习、修 身 等 问 题 的 认识： ［1］（ P481 ～ 482）
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孔子问于守 庙者曰： “此 为 何 器？”守 庙 者 曰： “此 盖 为 宥 坐 之 器。”孔子曰： “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 则覆。”孔子顾谓弟子曰： “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 之。中而 正，满 而 覆，虚 而 欹。孔 子 喟 然 而 叹 曰： “吁！ 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子路曰： “敢问持满有道 乎？”孔子曰： “聪明圣知，守之以愚； 功被天下，守之 以让； 勇力 抚 世，守 之 以 怯； 富 有 四 海，守 之 以 谦。 此所谓挹而损之之道也。”
二
理想人 格 思 想 是 儒 家 教 育 思 想 的 重 要 内 容。 《荀子·宥坐》篇记录了孔子用水的形态与功能来 隐喻君子的人格：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孔子曰： “君子之 所以见大水必观焉者，是何？”孔子曰： “夫水，徧与 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 似义。其洸 洸 乎 不 淈 尽，似 道。 若 有 决 行 之，其 应 佚若声响，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 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 以就鲜絜，似 善 化。 其 万 折 也 必 东，似 志。 是 故 君 子见大水必观焉。”
高维
摘 要： 水是我国古代思想中的核心意象。通过水的意象，儒家诸子对教育的人性假设、理想人格、学与 教等问题进行了广泛的探讨，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教育智慧。与西方“天人分立”的思维方式不同，以儒家为代 表的中国传统隐喻智慧，彰显着“天人合一”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以教育与自然的规律具有一致性为 基本假设，有利于释放教育者的想象力，激发其自我体悟与心灵觉解，也有利于注重生活体验的人文教育学 的发展。
收稿日期： 2014 － 09 － 30 作者简介： 高维，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387） 教育科学学院讲师，教育学博士。 基金项目： 全国教育科学规划 2014 年度教育部青年课题“教育学视野中的隐喻研究”（ EAA140343） 。
10
获得终究是教育和学习的结果。他探讨人性是为 了顺“性”而因势利导。［3］（ P69）
孔子在此提出了水之九“德”： 水滋养万物却没 有自己的目的，好像有“德”； 水自上流下，纵然曲 折，但始终遵循这一规律，就像“义”； 水汹涌澎湃源 源不断，就像“道”； 如果掘开堤岸使水流通，它会纵 情奔腾，流向山谷，无所畏惧，就像“勇”； 把水注入 容器衡量，它总是平的，就像“法”； 水注满容器不多 不少，不用刮平，就像“正”； 水柔婉曲折流到极细微 之处，就像“察”； 水 可 以 清 新 洁 净 他 物，就 像“善
儒家不仅用水提出了理想的人格，而且用水提 出了“高”且“严”的评价标准。孟子曰： “孔子登东 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 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 行； 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孟子·尽心 上》） 这里提出了圣人学说的卓越性，并且指出，流 水不把洼地流满，不会向前流，君子有志于道，没有 一定的成就，也就不能够通达。
人性学说是我国古代思想家教育学说的基石。 在先秦，告子的“性无善无恶论”、孟子的“性善论”、 荀子的“性恶论”最为著名，而这些学说往往来源于 水的启示。告子曰： “性 犹 湍 水 也，决 诸 东 方 则 东 流，决诸西 方 则 西 流。 人 性 之 无 分 于 善 不 善 也，犹 水之无分于东西也。”（ 《孟子·告子上》） 意思是说
荀子也用水对发愤于学、持之以恒的精神进行 了探讨。如“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冰，水为之而寒于水。”“积土成山，风雨兴焉； 积水 成渊，蛟龙生焉； 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 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 《荀子·劝学》） 这段话隐喻了学习是没有止境的， 需要不断 向 前。 同 时，学 习 还 必 须 要 注 重 积 累，没 有积累 就 不 可 能 达 到 至 广 至 深 的 境 界 这 样 一 个 道理。
关键词： 水； 隐喻； 教育智慧； 儒家教育思想
孔子曰： “知者乐 水，仁 者 乐 山； 知 者 动，仁 者 静。”（ 《论语· 雍也》） 水作为自然和人类生活中最 为普遍存在的形态，成为我国古代思想家论说中的 核心意象。对于智者为什么乐水，朱熹认为： “知者 达于事理而周流无滞，有似于水，故乐水。”（ 《四书 集注》） 正是由于水所具有的各种自然形态和功用， 其常给智者无限的启迪去认识自然和社会。［1］（ P465） “以水比德、以 水 喻 道、以 水 论 政、以 水 谈 兵 等 以 自 然之水隐喻社会人事的做法是中国古人基本的思 维习惯。”［2］在教 育 的 视 阈 中，我 们 也 可 以 发 现，我 国古代各家学说尤其是儒家也常通过水对教育的 人性假设、理 想 人 格、学 与 教 等 进 行 论 述。 儒 家 诸 子的“以水喻教”思想蕴含着丰富的教育智慧。
人性犹如激 流 的 水，从 东 方 开 了 缺 口 就 向 东 流，从 西方开了缺口就向西流。人没有善或不善的定性， 正像水没有向东流或向西流的定性一样。孟子则 通过水对告子进行了批判。孟子曰： “水信无分于 东西，无分于上下乎？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 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 过颡； 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 其势 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孟 子·告子上》） 孟子认为，水诚然没有东流西流的定 向，但却有 上 下 的 定 向。 人 性 之 善，就 如 水 向 下 流 的本性。水 在 外 力 的 作 用 下，可 以 跳 起 来，高 过 额 角，“爬”上高山，但这不是水的本性。同样，人可以 被误导 做 坏 事，但 这 并 不 是 人 的 本 性。和 告 子 相 比，孟子对水的性质的把握更胜一筹，“人向善”与 “水就下”的论证更加有说服力。在对“人性善”基 本论述的基础上，孟子提出人皆有“恻隐之心”、“羞 恶之心”、“恭 敬 之 心”、“是 非 之 心 ”，这 就 是“仁 义 礼智”。“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 《孟子·告子上》） “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 之矣，若 火 之 始 然，泉 之 始 达。”（ 《孟 子 · 公 孙 丑 上》） 孟子认为人有仁义礼智的善端，但仁义礼智的
2015 年 1 月 第 16 卷第 1 期
天津师范大学学报 （ 基础教育版） Journal of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 Elementary Education Edition）
Jan． 2015 Vol． 16 No． 1
教育研究中隐喻思维方式的价值和启示
———以儒家教育思想“以水喻教”为例
12
入正道家相比，儒家教育思想倡导积极主动的入 世精神，无论是主张“性善”还是“性恶”，都强调教 育在培养君子和服务社会中的积极作用。在具体 的学习范畴，也 主 张 积 极 主 动、坚 持 不 懈 的 为 学 精 神。而道家主张自然主义的教育，甚至以夸张的笔 法提出“绝学弃智”。儒家和道家在教育思想上的 差异，可以从孟子和庄子的人性和教育言说中可见 一斑。孟子以“水之就下”来论述“人之性善”，庄子 则主张人性自然论，他同样以水为喻表达了这种思 想： “吾生于陵而安于陵，故也； 长于水而安于水，性 也； 不知吾所以然而然，命也。”（ 《庄子·达生》） 可 以看出，“庄子以生长所习、自然所成为人性。”［5］孟 子主张性善，是为了说明实行“仁政”和积极的教化 是顺应人性的； 庄子主张人性自然，是为了证明“无 为”是顺应人性的。［5］
化”； 水千回万转，总向东流，就像“志”。 正因为 水 的“德”、“义”、“道”、“勇”、“法”、
“正”、“察”、“善化”、“志”九方面的品格，君子逢大 水必观之。孔子说“知者乐水”，或许是因为智者从 水上看到了自身。水的高尚品格其实隐喻了君子 应有的品格。这也是儒家教育培养的目标，即塑造 如水一样的儒家君子之完满人格。
水满必溢，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古代先哲从这 种自然现象中悟出了人生的道理。为此，鲁国的有 识之士在鲁桓公的庙中放了欹器，隐喻“虚则欹，中 则正，满则覆”。孔子有感而发出“恶有满而不覆者 哉”的 言 论，进 而 在 子 路 的 提 问 下，指 出 了 为 学 为 人，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才能保持长久。
三
在学与教的范畴，水也给儒家诸子以诸多的启 示。学习需要务本和积累。孟子曰： “原泉混混，不 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 取尔。苟为无本，七八月之间雨集，沟浍皆盈； 其涸 也，可立而待也。”（ 《孟子·离娄下》） 有本源的水， 滚滚向下流，昼夜不停，流满低洼处而向前，直入大 海。假若水没有本源，如七八月间的雨水虽将大小 沟渠都填满了，但不久便干涸了。为学的道理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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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务本”、坚持不懈、循序渐进必将有所成就，而 有末无本，就如同鲜花，虽然鲜艳宜人，但终究要枯 萎的。孟子 的 观 点，被 宋 代 的 陆 九 渊 进 一 步 深 化。 他说： “涓涓之流，积成江河。泉源方动，虽只有涓 涓之微，去江河尚远，却有成江河之理。若能混混， 不舍昼 夜，如 今 虽 未 盈 科，将 来 自 盈 科 …… 然 学 者 不能自信，见 夫 标 末 之 盛 者 便 自 慌 忙，舍 其 涓 涓 而 趋之，却自 坏 了。 曾 不 知 我 之 涓 涓 虽 微 却 是 真，彼 之标末虽多 却 是 伪，恰 似 檐 水 来 相 似，其 涸 可 立 而 待也。”［4］（ P211） 另外，朱熹《观书有感》中的著名诗句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也表达了类似 的思想。
学习者的个性特点对教育的成效影响甚大，儒 家学者对此多有论述。如孟子讲“如智者若禹之行 水也，则无恶于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无事也。 如智者亦行其所无事，则智亦大矣。”（ 《孟子·离娄 下》） 大禹治水，就是顺其自然，因势利导，体现出了 大智慧。这对教育者有重要的启示： 教育者应针对 学习者的个性给以适当的引导，而不是强制甚至压 迫。就像强行堵洪水往往被其冲垮一样，强制和压 迫的教育将是失败的教育。北宋理学家张载用水 探讨了教学的限度问题。他说： “教之而不受，虽强 告之无益，譬之以水投石，必不纳也。今夫石田，虽 水润沃，其干可立待者，以其不纳故也。”［4］（ P168） 这 表明，有效教学的前提是激发学生内在的学习主动 性，如果学生 没 有 学 习 的 内 在 动 机，教 学 的 结 果 必 然是“以水投石而不纳”。
与孟子不同，荀子认为人性是恶的。他辨析了 “性”与“伪”的区别，认为人性是生而有之，不是学 而有之的。生而有之，谓之性； 学而有之，谓之伪。 荀子强调人性应该是先天的自然的状态，不含有任 何后天的人为因素，而孟子所言的“礼义法度”则是 圣人制定并供人学习的。“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 而欲休”，“好利而欲得”（ 《荀子·性恶》） ，这些才 是人的本性。在对“人性恶”判断的基础上，荀子重 视教育在“化性起伪”中的作用。他用盆水作隐喻， 说： “人心譬如槃水，正错而勿动，则湛浊在下而清 明在上，则 足 以 见 须 眉 而 察 理 矣。 微 风 过 之，湛 浊 动乎下，清 明 乱 于 上，则 不 可 以 得 大 形 之 正 也。 心 亦如是矣。故导之以理，养之以清，物莫之倾，则足 以定是非，决嫌疑矣。”（ 《荀子·解蔽》） 荀子强调 人心就如盆水一样，盆放得正，污浊就会沉淀于下， 上面的水就清澈得可以照人； 如果被吹动摇晃，就 好比受到诱 惑，水 底 的 污 浊 就 会 翻 腾 上 来，表 面 的 清水也会随之变得浑浊了。以此说明水底的污浊 就是人性中的“恶”，只有良好的教化，才能把盆水 摆平，使其表面的水变清。
朱熹还用“撑水行舟”的过程来隐喻读书学习 的过程。他说： “为学极要求把篙处着力。到工夫 要断绝处，又更增工夫，着力不放令倒，方是 向 进 处。为学正 如 上 水 船，方 平 稳 处，尽 行 不 妨。 及 到 滩脊急流 之 中，舟 人 来 这 上 一 篙，不 可 放 缓。 直 须 着力撑上，不 一 步 不 紧。 放 退 一 步，则 此 船 不 得 上 矣！ ”［4］（ P201） 他通过水中撑船描述了学习的启动、步
《荀子·宥坐》篇还记录了孔子师徒关于“宥坐 之器 ”的 对 话，表 达 了 荀 子 对 学 习、修 身 等 问 题 的 认识： ［1］（ P481 ～ 482）
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孔子问于守 庙者曰： “此 为 何 器？”守 庙 者 曰： “此 盖 为 宥 坐 之 器。”孔子曰： “吾闻宥坐之器者，虚则欹，中则正，满 则覆。”孔子顾谓弟子曰： “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 之。中而 正，满 而 覆，虚 而 欹。孔 子 喟 然 而 叹 曰： “吁！ 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子路曰： “敢问持满有道 乎？”孔子曰： “聪明圣知，守之以愚； 功被天下，守之 以让； 勇力 抚 世，守 之 以 怯； 富 有 四 海，守 之 以 谦。 此所谓挹而损之之道也。”
二
理想人 格 思 想 是 儒 家 教 育 思 想 的 重 要 内 容。 《荀子·宥坐》篇记录了孔子用水的形态与功能来 隐喻君子的人格：
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孔子曰： “君子之 所以见大水必观焉者，是何？”孔子曰： “夫水，徧与 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 似义。其洸 洸 乎 不 淈 尽，似 道。 若 有 决 行 之，其 应 佚若声响，其赴百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 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 以就鲜絜，似 善 化。 其 万 折 也 必 东，似 志。 是 故 君 子见大水必观焉。”
高维
摘 要： 水是我国古代思想中的核心意象。通过水的意象，儒家诸子对教育的人性假设、理想人格、学与 教等问题进行了广泛的探讨，其中蕴含着丰富的教育智慧。与西方“天人分立”的思维方式不同，以儒家为代 表的中国传统隐喻智慧，彰显着“天人合一”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以教育与自然的规律具有一致性为 基本假设，有利于释放教育者的想象力，激发其自我体悟与心灵觉解，也有利于注重生活体验的人文教育学 的发展。
收稿日期： 2014 － 09 － 30 作者简介： 高维，天津师范大学（ 天津 300387） 教育科学学院讲师，教育学博士。 基金项目： 全国教育科学规划 2014 年度教育部青年课题“教育学视野中的隐喻研究”（ EAA140343） 。
10
获得终究是教育和学习的结果。他探讨人性是为 了顺“性”而因势利导。［3］（ P69）
孔子在此提出了水之九“德”： 水滋养万物却没 有自己的目的，好像有“德”； 水自上流下，纵然曲 折，但始终遵循这一规律，就像“义”； 水汹涌澎湃源 源不断，就像“道”； 如果掘开堤岸使水流通，它会纵 情奔腾，流向山谷，无所畏惧，就像“勇”； 把水注入 容器衡量，它总是平的，就像“法”； 水注满容器不多 不少，不用刮平，就像“正”； 水柔婉曲折流到极细微 之处，就像“察”； 水 可 以 清 新 洁 净 他 物，就 像“善
儒家不仅用水提出了理想的人格，而且用水提 出了“高”且“严”的评价标准。孟子曰： “孔子登东 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 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 行； 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孟子·尽心 上》） 这里提出了圣人学说的卓越性，并且指出，流 水不把洼地流满，不会向前流，君子有志于道，没有 一定的成就，也就不能够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