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陵：“85新潮”成就者

宋陵：“85新潮”成就者
作者：暂无
来源：《艺术品鉴》 2017年第10期
宋陵是杭州人，上世纪80年代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国画系，当年，因为超现实主义及波普艺术的创作，他在“85新潮”时期一举成名。

此外，宋陵还有一个令人关注的身份——著名工笔画家宋忠元先生与杜曼华女士的爱子。

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有不少“半途消失”的艺术家，一俟去国便下落不明，宋陵便是其
中之一。

1988年，“85新潮美术运动”结束后宋陵移居澳大利亚，自此，他从公众视野里消失了25年。

直到2013年，宋陵自澳洲回归中国并在杭州建立工作室，这位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
有着重要影响力的艺术家才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85时期”的艺术先锋
1979年，星星美展之后，西方现代主义艺术思潮开始深刻影响中国的艺术家。

年轻一代的
艺术家，经历过文革，又受过专业的学院教育，对一切新的艺术风格和形式都充满渴望。

年轻
艺术家讨厌那些沿袭苏联模式的艺术风格，转而从西方现代主义的风格中寻求出路。

这些吸取
了西方现代主义精华的年轻艺术家逐渐对当时流行的陈旧写实主义路线感到不满，同时也对官
僚的美展机制提出了挑战。

伴随着保守的社会风气松动，一场先锋的美术运动在不断酝酿中。

宋陵，1961年生于杭州，1980年进入浙江美术学院就读国画系。

他跟张培力是同学，虽然不是—个系，但是宋陵说那个时候整个年级只有60多个人，所以大家都非常熟悉，大家—起吃饭，宿舍也都是上下楼，就像同学一样。

1984年毕业时，宋陵分配到浙江画院，那时浙江画院
还没有成立，所以他到浙江美协帮忙。

张培力分配到另外—个学校，美协也把他借调过来，当
时美协成立了—个叫青年艺术家创作社，鼓励年轻人的创作。

宋陵回忆道：“我们刚毕业的时候，当时美协秘书长、副秘书长都比较年轻，他们还是
比较活跃的，—方面在做体制内的展览，同时让我和张培力两个人牵头组织了浙江省青年艺术
创作社的展览，就是“85新空间”的展览-1985年12月2日，在浙江杭州举办的“85新空间”展览引起了相当大的轰动。

“新空间”展参展作品五十余件，参展艺术家有十几位，其中作品
最引人注目的艺术家包括张培力、耿建翌、宋陵、王强、包剑斐。

总共有十几个艺术家参展，
当然包括我们几个人后来‘池社’的成员，这个展览在当时形成了—定的影响力”。

这次展览
提出了“是现实冷冰冰，还是作者冷冰冰地面对现实”的问题，极力强调冷漠、倡导理性，回
避人情味，把观者与现实和过多的情绪隔离。

宋陵是投身“85新潮运动”为数不多的水墨画家，他并未囿于传统水墨的笔墨趣味和表现
疆界，大胆吸收了超现实主义和波普艺术的影响。

他笑称自己当时虽然用水墨作画，但作品并
不被国画系的同侪承认。

在宋陵的参展作品“人-管道”系列中，人与工业化的关系以冷的方式被揭示出来。

宋陵以超现实主义手法，将毫无表情的、符号化的人物安置在极具工业特征的圆形管道的背景中——
甚至人的身体已经被异化成管道的世界，描绘了人被异化而不自知的现实状态。

青春在艺术之池“受洗”
1986年，比宋陵、张培力晚一届的耿建翌、王强也毕业了，通过“85新空间”展览，使得大家更加熟悉，于是几个人商议着决定组织一个艺术小组：“池社”。

同年6月。

凌晨，南山路上的青砖墙上，十二个高三米的不同人形剪纸，仿若一群巨人正在演练杨氏
太极拳：
在万松岭的一片树林里，纵横交错地悬挂九个相同姿势的人形剪纸；
两个人全身被分别用报纸裹扎起来，坐在用纸捆扎起来的长凳上，摆出各种姿势；
一个人被局限于一个箱式的框架中，其他人不断地向箱中堆放废旧报纸，直至将其埋
没……
这是“池社”成立后做了四次集体活动，包括：
1.《作品1号——一杨氏太极系列》，它在1986年6月1日上午9时至凌晨4时半完成，由十二件相关作品组成，每件高3米，用报纸、晒图纸剪出，形象参照杨式太极拳套路图解，
最后在凌晨被张贴在浙江美院附近的南山路边高4米的青砖墙上，张贴总长60米：
2．《作品2号——绿色空间中的行者》，创作时间为1986年11月2日、4日两天，由
“池社”的四位成员（耿建翌、张培力、宋陵、包剑斐）在杭州完成。

它由9个高3米的相同
姿势的人组成，纵横交错地悬挂在一片树林中；
3．《作品3号——包扎·国王与王后》，耿建翌和宋陵被分别用报纸裹扎起来，另一条长凳也用纸扎困着，两人坐在凳上，做出各种姿势，作品题目或许是受亨利·摩尔同名雕塑启发，其形式或许称为“活动雕塑”比较恰当；
4．《作品4号一一受洗001》，宋陵被置于一个箱式的框架内，其他人往里堆报纸，直至
将其埋没，整个过程用了十几斤废报纸。

30年前发生在杭州的这几次艺术活动，在当时可谓“惊世骇俗”。

几位年轻的艺术家以这
样先锋的行为，表达出自己对艺术创作的理解，引起了当时社会的极大反响。

“池社”的活动持续了一年多时间。

1 987年，池社解散，1 988年，宋陵离开祖国去往澳洲。

当时的宋陵想不到，在这个狂飙突进“池子”里萌发出的美术思潮，开启了一场载入史册
的“85新潮美术运动”，奠定了今日中国当代艺术的基本格局。

“上海M艺术体”、“北方艺
术群体”、“厦门达达”、“江苏红色旅”、“湖北部落”等艺术群体几乎不约而同在那
个年代成立，全国各地的年轻艺术家不再以单一的姿态登台亮相。

在“池社”宣言中，着重强调了艺术的“纯粹性”、“庄严性”，并着重强调了“浸入”
的意义：
“‘池’的意思，旨在强调‘浸入’的状态。

‘池社’不再以为掌握技能是一种目的，
通常被认为是神圣的架上绘画，也并非是传达意念的唯一中介，它力图打破语言间的界限，倡
导一种模糊的形式，一种激动人心的‘艺术活动’。

在这里，绘画、表演、摄像以及环境（这
类形式是我们观念中的形式）等等都将以视觉语言的特征，建立起有机的整体联系。

”（《美
术思潮》1987年第1期P18）
“艺术是一个池。

我们的生存有赖于碳水化合物。

不是想要这样才这样。

而是不得不这样才这样。

我们渴望恰当的净化。

我们的思维是流动的、模糊的。

有谁见过理性的冲动？
‘侵入’的瞬间令人陶醉。

复苏的瞬间大彻大悟。

结果是次要的。

种子是不断发芽。

真谛不可言说。

”
——池社成立宣言
“池社”时期的个人艺术创作：《无意义的选择》
“85时期”无论是艺术领域还是其他领域，都掀起了一股创作热潮。

在杭州，以宋陵、张
培力为代表的国美毕业的艺术家也出现了创作的高峰期。

张培力开始画他的《X》系列；耿建翌开始画笑的大脸。

宋陵那个时候就画了大批的《无意义的选择》系列。

当时全国各地流行乡土风，最早是“伤痕文学”、此后是“乡土”比较流行。

以宋陵、张培力为代表的几个国美艺术家当时在杭州觉得不太适合画乡土，也没有在农村呆过，没有这样的土壤，他们也不太喜欢画那种感觉，就觉得应该画一些城市里的东西，与他们自身
有关，是对人的关注，城市人的关注。

“其实从“星空间”开始已经有这个倾向了，我画的是工人，所以去上海的宝钢，张培力
画的是爵士乐，因为他哥哥是吹萨克斯的，他去了很多咖啡厅；耿建翌画的是理发店，所以当
时我们已经是城市的感觉”。

“到‘池社’更加进一步了，我画《无意义的选择》这些牛、羊群其实是对人的—种关注，牛、羊是象征着人，象征着当时中国的一些普通老百姓，都是麻木的，不能自主的，就像牛羊
被圈养起来，任人宰割，听人摆布的状态。

我就画了这种状态，后来我画了一些牛、羊身上还
打了那些图章的邮戳，有血流下来，这其实也是我当时感觉到邮戳就像政府在每个人身上打上
烙印一样，我们没有自由任人宰割，我们可以像一个物件、邮包一样随便寄到哪里就是哪里。

当时我们分配不像现代人可以随便干什么工作，可以随便跳槽，那个时候不允许，分到哪里你
不干就完了，这辈子就找不到工作了，所以当时都是服从分配，没有任何选择的。

这些邮戳我
都象征性的打上寄到上海、北京、天津。

那个时候我同时申请澳洲的学校，所以经常会收到很
多邮件，当时也是邮件给我的一种启发，所以我画了两批”。

“同时画的还有六个动物排在一起的，是工笔渲染出来的，画在纤化纸上的，因为宣纸很
薄我就画在纤化纸上，打邮戳的羊是写意画，画在生宣上面。

工笔的六只动物，画起来很累，
所以同时画一些深颜色的写意的牛和羊，速度比较快的写意作品，是一种很好的调节”。

“我画动物就在画人，是一种象征性，所以我选择的动物都是一种比较温顺的、圈养性的，我没有选择老虎、狮子这些攻击性，有危险性的动物。

我觉得当时中国人很温顺，和牛、羊很像，非常听话，可以圈在一起，随便赶来赶去。

吃得最少，返回的是最多的：奶能喝，肉能吃，皮可以做包、做衣服、做鞋。

就像当时我们自己，当时我们都很艰苦，国家给几十块钱工资，
我们生产出来或者贡献出来的很多，所以当时画这批动物组画时有很强烈的表现欲望”。

从这个时候开始，包括宋陵在内的中国知识分子开始有了强烈的自主意识、个人意识，他
们在当时的创作虽以反映一个时代的特征为主，但都带有强烈的个人情感，而这个时期的创作
也被后来总结为：“85美术新潮运动”。

“85美术新潮是中国当代艺术的启蒙，随着这一代年轻艺术家的崛起，中国当代艺术时代
拉开大幕。

”宋陵说，“立体主义、抽象主义、未来主义、达达主义、超现实主义、波普主义
等竞相登上舞台，客观上激活了艺术家的创造能力，丰富了中国现代艺术的表现语言，中国当
代艺术就此开始勃兴，艺术个性和创造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放。

”
当时栗宪庭曾发表论述“85新潮”的文章《我们最需要对“民族文化价值体系”的自我反
省和批评》，认为“池社”艺术家以“冷漠的‘灰色幽默’”把握和表现了当下的“荒诞感”，其中评价宋陵的“无意义的选择？”
“宋陵《无意义的选择？》并非无意义，只是对太确定的主题的不满。

生活中的感觉常常
是说不清楚的多义状态，所以画面排列的羊，也许使人想到一种任人宰割。

也许彼此毫无关系
却紧挨着的羊，使人想到尽管‘人们’摩肩擦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江苏画刊》，1987年第12期，P8）
在澳洲的生活与创作
1987年以后，轰轰烈烈的“85新潮美术运动”濒临谢幕，宋陵离开了中国前往澳洲留学并定居。

在澳洲，他延续了之前业已形成的独特风格，并在水墨之外，尝试了综合拼贴以及布面
丙烯等多样的创作媒介。

1989年由栗宪庭为主组织策划的“89艺术大展”，宋陵已经身在澳大利亚，出国时，他把所有的作品都打了一个集装箱带走了，虽然受邀参展，但是当时的宋陵维持自己生活已经很困难，根本没有钱把作品寄回国内参加展览。

因为错过了这个展览，使宋陵很长时间在国内艺术
界都不被人所知。

在澳洲一待就是二十多年，虽被国内艺术界遗忘，但他也有幸远离后来热闹
的艺术市场，能够在澳洲安静的创作。

刚到那边，宋陵根本顾不上创作，他回忆自己头两年都过的很苦，到了1 991、92年时他
才开始了重新的创作，《病入膏肓》就是这个时期创作的。

“因为我是文革时候长大的，我们那个时候属于非常红的孩子，到了那边看到唐人街的庙
里的卖纸钱，我觉得很怪，因为我们经过文革，几乎没有见过这些东西，“文革”的时候封
庙了。

我出生以后是到了墨尔本才看到很多这些东西，我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我
脑子里这些东西叫封建迷信，怎么在这边还留在那儿了？移民到澳洲的华人感觉都说英语像是
白人—样，但是你把他们的内心打开看，里边还是非常传统的，所以我画的那批东西。

做了—
些羊还有一些人的形状，给他们身上装了拉链，把里边拉开来，看到的都是中国传统的东西，
气管里边乱七八糟腐烂的东西都是中国的那些纸钱，我取名叫《病入膏盲》，因为我当时认为
是很“封建迷信”的”。

“2000年以后我开始画了一些色彩鲜艳的丙烯画。

因为那一段时间，我老婆生孩子，我有
一个儿子了，我跟孩子接触得比较多，因为我老婆在银行上班，所以我整天带着儿子，她早出
晚归的，所以儿子的任务都交给我了。

给儿子喂饭，送他去幼儿园，跟他玩儿，这些任务全部
是我的，我跟孩子呆了很长时间，我觉得澳洲的孩子非常幸福。

所以我就画了一些跟孩子有关
系的作品，用非常鲜艳的颜色画的，而且那个时候人的心情也会不一样，每天跟孩子在一起，
感觉到阳光灿烂的澳洲生活的情况下，我年轻的时候那种愤怒的情绪已经没有了”。

“到了08、09年我儿子长大了，我就不用带儿子了，我又开始大量画水墨，这时我就画了一批作品，开始画到《干扰》系列，虽然这也是丙烯作品，但我想做出了水墨的感觉。

在丙烯
上掺了很多水，因为墨在油画布上效果不好，所以我还是用了丙烯颜料比较强烈。

《干扰》是
我回转来又开始关注人，因为一开始我的创作是关注人，到澳洲后中间有段时间慢慢不太关注，开始画一些其他的东西，然后又开始关注人，所以就画了《干扰》系列。

现在人生活中干扰太多：科技、电子、压力、自然无处不在的这些干扰：其实我们也在干扰大自然和所有的我们旁
边的人。

我发现电视有时候信号不好会抖动，这种信号抖动让我觉得这个画面挺有意思，就画
了一种人在抖动时的状态。

”
2013年回国后，宋陵创作了“器械”、“夜行者”、“头骨”、“死乌”等多个系列，
及至近两年的“野生动物”，宋陵借助对物象生命热度的抽取，捕捉冷寂的黑暗中所有鲜为人知、日渐销蚀的隐秘。

“器械”系列中被肖像画的零件与其他“动物”相关系列中的物象具有
形态学的近似性，锋利、脆薄、失温、结构精美。

“动物”相关系列中，动物或骨骼被置于画
面中央，背景隐略，没有温度、情感、气息，宋陵试图借助它们，提取出关于时间与空间、生
命与死亡、易朽与永恒、清晰与模糊等美学问题的思索。

结语
宋陵在创作生涯中途经西方文化理念、艺术生态的重塑，历经人类世界转向多媒体信息时
代的创辟，在尝试多种媒材的同时，他仍然持续以水墨材质创作，作为其理念以及视觉逻辑叙
述的方式。

在新的创作中，舞台中央厮杀、怒吼、抑或倒地、失温的野生动物为消费时代物质
主义的虚拟空间灌注了噪音与冰冷，在此，也许水墨叙述沉淀出些许温暖，塑造出微妙的失衡
而恰到好处。

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