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游衡山论_王德亚

收稿日期:2003-02-08

作者简介:王德亚(1957-),男,湖南衡山人,岳麓书社副编审,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

第18卷第2期2003年5月

长沙电力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 OF CHANGSHA UNIVERSITY OF E LECTRIC POWER(SOCIAL SCIE NCE)

Vol.18No.2May 2003

李白游衡山论

王德亚

(岳麓书社,湖南 长沙 410006)

[摘要]衡山是李白从洞庭湖溯湘江/南穷苍梧0的必经之地,从/一生好入名山游0的性格看,从/五岳寻仙不辞远0的志向看,从感司马承祯知遇之恩看,他没有理由不游衡山。李白笔下对南岳衡山景色生动逼真的描写,非亲历其境不能道。5与诸公送陈郎将归衡阳6前四句应是一首独立的咏衡山诗。一些关键词语在李白集中的出现状况显示,5游方广寺6诗是李白真作可能性极大。李白集中应还有衡山诗。[关键词]李白;游衡山;寻仙;感恩;衡山诗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271(2003)02-0089-05

On Li Bai .s Visit to Hengshan

WANG De -ya

(Yue lu Publishin g House,Changsha,H unan 410006,China)

Abstract:Hengs han was the only way to Cangwu for Li Bai to travel s outhward along the Xiang River from Dongti ng Lake.There is no reason for hi m

not to visit Hengshan as viewed from his character in the verse /enj oying going on a vi sit to famous mountains all my life 0w i th the aspi ration of /never afraid of covering a l ong distance in seeking i mmortal bei ngs in the Five Mountai ns.0One can s till i nfer that he must have been there fro m his deep gratitude to Chengz hen Sima for his unders tanding appreciation.Li Bai .s detai led desc ription of the scenery of Hengs han was so vivid that it could .ve been i mpos sible for hi m had he not been there himself.The firs t four sentences of the poem /Seeing Langji ang Chen off to Hengyang with friends 0should be a s eparate poem intoni ng Hengs han.Several key words in the collection of Li Bai .s poetry bear a pos sible proof that he was the author of the poem /Visiting Fangguang Temple.0Therefore the collection of Li Bai s hould als o i nclude his poems on Hengshan.

Key words:Li Bai;visi t to Hengshan;see king immortal beings ;gratitude;poems i ntoni ng Hengs han 李白游过衡山吗?回答本应是肯定的。

/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飙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0

如此逼真生动的描写,非亲历其境者能道吗?可惜的是,这只是李白集中5与诸公送陈郎将归衡阳6一诗的前四句,无法据此即说李白一定游过衡山。尽管李白还有题为5将游衡岳过汉阳双松亭留别族弟浮屠谈皓6一诗,但终究现在我们能看到的李白集中没有明确作于衡山的诗文。于是,论者中极少有人断言他游过衡山。那么,李白倒底是否游过衡山呢?根据本人的研究,回答应该是肯定的。

一、李白绝对到过衡山县地,从/一生好入名山游0的性格看,他没有理由不游衡山。

这里的/衡山县地0是就行政区划而言,/衡山0即指/南

岳衡山0。作此区分,是为了方便后面的论述。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不妨看看诸家论述。

郭沫若5李白与杜甫6(人民出版社)一书中,讲到李白乾元二年(759)流夜郎遇赦后,/在江汉一带逗留了多时,接着又南游洞庭、潇湘,在今湖南、湖北间迟回了一年之久0,然后又在5李杜年谱6中/乾元二年(759)0栏/李白0名下写道:/南游岳阳,适贾至贬岳州司马,同泛洞庭,诗酒唱和。游零陵,与少年僧人怀素相遇,诗美其书法。0/上元元年(760)0栏又记道:/春由零陵折返岳阳。0

郭文中之潇湘,原分别指潇水和湘江,二水汇合于永州,潇水遂成为湘江上游支流,后以潇湘泛指湘江或湘江流域乃至湖南全境;此处即指湘江及支流潇水。零陵,即永州。

王运熙、李宝均所著5李白6(上海古籍出版社)在讲了李

白开元十四年出峡以后云:/他首先来到了南方重镇江陵。接着就南游洞庭湖、溯湘江、登上相传是虞舜葬地的苍梧山(在今湖南宁远),然后又来到长江与汉水汇合处的江夏(今湖北汉口)。0

王、李文中之苍梧山即九疑山,九疑山所在地宁远,属于永州。九疑山,今作九嶷山。

姜书阁5中国文学史纲要6(青海人民出版社)云:/二十五岁。那年秋,乃-仗剑去国,辞亲远游.。路线是,,出三峡,,于次年二十七岁时,小住襄阳。然后南穷苍梧,到长沙;转岳州,泛洞庭0,/三十一岁(开元十九年)起,,十年之间,南到江、湘,北到洛阳、太原,东到山东兖州,足迹遍于长江、黄河流域0。

姜文中之江、湘分别指长江、湘江,湘江为长江支流。

安旗主编之5李白全集编年注释6(巴蜀书社)在其5简谱6中云:/乾元二年己亥(公元759年),,九月,仍在岳州。,,旋南游至零陵。有5赠别舍人弟台卿之江南6诗,诗云: -去国客行远,还山秋梦长。,,因为洞庭叶,飘落之潇湘。.知于秋间自洞庭来此。又有5赠卢司户6诗,司户即卢象,时贬永州司户参军。0/上元元年庚子(即乾元三年,闰四月改元。公元760年),,春,自零陵返至岳州。有5春滞沅湘有怀山中6诗。0

陈书良主编之5湖南文学史6(湖南教育出版社)云:/李白在湘的经历主要是乾元二年(759)秋到上元元年(760)春,路线是从江夏至岳阳至零陵,再由零陵返岳阳至江夏。在湖南历时约半年,作诗31首。0

中国科学院(后为社科院)文学所编5中国文学史6(人民文学出版社)云:/李白离蜀后,漫游洞庭湖和湘江流域。0以上所引诸家,虽都不曾讲到李白游过衡山,但都肯定他到过永州,或谓零陵,或谓潇湘,或谓湘江流域,只是时间、路线和次数或有差异。但必须指出的是,没有说到李白出峡至洞庭后溯湘江而上至永州的人,完全无视了李白自己在5上安州裴长史书6中讲到/迄于今三十春0之经历中有/南游苍梧,东游溟海0的事实。

就是南岳文物管理所编5天下南岳6(湖南美术出版社)也只说李白/与南岳结了不解之缘0,在李白究竟游了南岳没有的问题上,也说/还找不到确切的文字根据0。书中谈到李白在湖南的行踪时云:/他曾两次漫游湖湘,,第一次正当开元盛世,也是诗人血气方刚的二十岁时,-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先后在湖南呆了多年。,,诗人第二次漫游湖湘,其实是流放路过。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诗人因永王案牵连流放夜郎,从浔阳家里出发,入洞庭,溯湘江而上,经长沙、衡州、零陵,-南穷苍梧.,后来遇赦而还。0

这里,在所经之地中,较之他文,多了一个/衡州0。尽管这并无多少实在意义,但到底还是明确了些。衡山属于衡州。

倒是5南岳区志6(南岳区地方志编委会编,岳麓书社出版)在表格式5历代游岳名人录6中收录了李白,并在/游岳时间0栏内记为/乾元元年九月0,但缺乏论述。

真正讲到李白至少有一次游衡山的有詹钅英。他在5李白诗论丛6(作家出版社)之5李白之生平及其诗6一文中云:/出夔门后,足迹所至,北达幽燕,南望九疑,东至于海,纵横数千里。以言山则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太白无不探其岩穴,餐其烟霞。0又讲了李白乾元元年流夜郎,遇赦后,/流落江夏岳阳间。复南下潇湘,登九疑诸山0。此处虽未言登了衡山,但他在随后出版的5李白诗文系年6(作家出版社)/乾元二年0条系5将游衡岳过汉阳双松亭留别族弟浮屠谈皓6时云:/-,,今兹大火落,秋叶黄梧桐。.知太白九夏居江夏,至梧桐叶黄之时去衡岳。0

还有裴斐,他在所著之5李白十论6(四川人民出版社)中云:/,,他到过青城、峨眉、庐山、泰山、华山、嵩山、终南山、黄山、衡山,,对高山峻岭有大量直接经验,,0他在后来为5李白诗歌赏析集6(巴蜀书社)所写前言中,可能因篇幅的原因,反而说得模糊些了,只说/二十五岁那年经三峡出蜀,仗剑远游,尝南穷苍梧0。

其实,无论是不是明白地说了李白到过衡山,只要是说他从岳阳到过永州(零陵),抑或苍梧,那就必然到过衡山,因为衡山是岳阳(哪怕是长沙)至永州(哪怕是衡阳)的必经之地。至于次数,一个往返,就有二次。我们现在要论的是,李白到了衡山县地,就没有理由不去登衡山。

很难想像,以李白/一生好入名山游0的性格,到了衡山县地而不去登衡山。若走水路,衡山县城就在湘江岸畔,从县城至南岳意义上的衡山也只有二三十里路,正如杜甫诗云:/渴日绝壁出,漾舟清光旁。0(5望岳6)若走旱路,完全从山脚下的南岳古镇穿过,登山即从此起步。更何况一般都以为李白从岳阳去永州时在秋季(无论哪一次),这时正是游衡山的黄金季节。退一步讲,李白即便不去永州,他在洞庭湖一带逗留期间,也完全有可能专程游衡山,而且可以不只一次二次,多次都是可能的,因为岳阳或洞庭湖距衡山并不很远,比衡山至舜帝陵所在的九疑山还要近,且交通又便利,处在南北交通的主干线上。詹钅英的/无不探其岩穴,餐其烟霞0,裴斐的/对高山峻岭有大量直接经验0,都显然是就登了包括衡山在内的诸名山而言的。但我们希望,李白登了衡山应该成为学术界的共识,且用不着有丝毫的含糊和隐晦。

二、从/五岳寻仙不辞远0的志向看,李白不可能不游南岳衡山。

李白一生笃信道教,好神仙之术,这是历来研究者的共识,也是李白诗文中时有流露的。五岳名山,同时亦是道教名山,从某个角度说,就是道教意义上的仙山,道教以为五岳皆为群仙聚居之所,是洞天福地所在,故杜甫在游南岳后所写5望岳6诗有/群仙夹翱翔0之句。李白对其更是心驰神往。他在5庐山遥寄卢侍御虚舟6中云:/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0按说,这两句应是一个倒装句,意谓/我李白一生喜好进入名山游赏,更何况是去五岳寻访仙人,那我更是不管路途有多远了0。从其心态看,他即算不去永州苍梧,不管他要去哪些地方,怎么样也少不了五岳。更何况他已到了洞庭湖,相对于他一生的游览历程来说,洞庭湖至南岳衡山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再说,李白在5江上送女道土褚三清游南岳6诗中也说到:/寻仙向南岳,应见魏夫人。0这话里清楚地表明,/寻仙0是李白一生孜孜以求的事业,从未放弃,且表明他的这种思想是一以贯之的。而且从这两句话的语气看,既是/应见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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