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中国电影制片生态与电影形态解读——兼析《迷途的羔羊》(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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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期
一、 前面的话
联华影业公司1936年出品的有声片《迷途的羔羊》①
(北京中国电影资料馆复制收藏,湖北电影制片厂1982年洗印),我直到2011年年底才在网上找到。实际上,影片此前曾由中国大陆中央电视台第六频道(CCTV6)播出。无论是近几年在网上出现的“新”的民国电影视频,还是90年代就已经在中国大陆市场上公开售卖的VCD或DVD光碟,许多影片都不能保证它的原始面貌和时长,其原因是被做了所谓技术性的、也就是意识形态缘由的修改和删节。我对《迷途的羔羊》的讨论,依据的是CCTV6播出的这个时长只有63分30秒的删节版本,在此予以说明。
1936年当年,编导蔡楚生在谈到影片的创作宗旨时表示,第一,因为受到苏联电影《生路》的启发,曾经想把班特莱耶夫的《表》改编成电影,放弃后创作了同属于儿童题材的《迷途的羔羊》;第二,“因为并不曾打算到流浪儿童也能够看见,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叫他们从本身发出什么力量,去努力、奋斗,和说些前途光明的话去加以鼓励;而只是做到:如实地,将他们悲惨的生活状态描绘出来……我只是对这社会提供一个备忘录而已!”第三,“以喜剧的形式来处理一切”;第四,除了“不得已的场合中,容纳一些西乐外……尽量采用民间已经流行的歌曲做主调”,以加强影片的“特殊性”;第五,由于多数演员的普通话不过关,所以“只好仍以配音的方式演
出”,而字幕的“独立”又不得不破坏画面上的“连
贯性”。
[1]
在影片上映时的8月间,业界举办的座谈会上有几条意见值得关注,一是王造时的发言,认为电影的背景是“当前的最大问题虽是争取民族解放,而内部的社会组织问题也是同样的重要”。二是艾思奇的意见:“蔡先生暴露了现实,比口号更有力。”三是胡昌治说:“我以为中国电影常常是歪曲事实的,所以我教学生们不要去看电影。可是我看了《迷途的羔羊》之后,使我太满意了。”金则人提出:“《迷途的羔羊》不在低级趣味上着眼,不在生意上着眼,而能抓住现实,强调意识,作为一个社会问题而提出,可谓不同反响,难能可贵。”最后,蔡楚生谈到影片的词曲时说,这歌是“知识分子做的……我的意思是想用这歌代他们呼
吁,借他们的口说出他们的痛苦”。[2]评论家尘无则撰
文称,作为中国第一部“以儿童问题为主题,而且以儿童演员主演的影片”,剧本是失败的,因为都是“一些素材的堆积”,但影片“接触到若干限度的现实……应
该为一切进步的观众所欢喜”。
[3]1949年以后,对《迷途的羔羊》评价影响最大的就是《中国电影发展史》,除了肯定了是“比较优秀的作品”之外[4],具体的评价还是延续了以往的意识形态特征。譬如说编导“向当时社会的反动统治者提出了深沉的控诉”,当“暴露旧社会的丑恶时,所使用的是嘲讽的笔法;而当再现流浪儿的悲惨生活时,影片则立时罩上了深沉的气氛”;在指出安娥专门为影片
【作者简介】袁庆丰,男,内蒙古呼和浩特人,中国传媒大学教授,电影学专业博士生导师,经管学部民国电影研究所所长,主要
从事中国电影史论方向研究。
20世纪30年代中国电影制片生态与电影形态解读
——兼析《迷途的羔羊》(1936)
袁庆丰
① 《迷途的羔羊》(故事片,黑白,配音片,删节版),联华影业公司1936年8月出品。资料影片。中国电影资料馆复制收藏。湖北电影制片厂1982年洗印。CCTV6频道播出,视频版本时长:63分30秒。编剧、导演:蔡楚生;摄影:周达明。主演:葛佐治、陈娟娟、黎灼灼、郑君里、沈百宁。
作词的《新莲花落》最终被当时的电影检查机关删除后,称“影片在上映后受到了广大观众和进步电影评论工作者的欢迎和赞扬”。[7]
20世纪90年代以后,研究者在继承肯定了影片主题是作为一个社会问题提出的同时,还说到“《渔光曲》和《迷途的羔羊》等影片,不仅屡创空前的票房业绩,而且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8]同为蔡楚生的作品,《渔光曲》连映84天的票房纪录是人所共知的[9],但是我没有看到后一部影片相关的证据,譬如具体的票房纪录或持续上映时间。其他一些论述,有一点专门谈到影片是“反映城市贫富悬殊、阶级矛盾不合理的”。[10]
这些观点显然都是《中国电影发展史》的翻版,更重要的共同点是,没有人认为《迷途的羔羊》是左翼电影,包括编导1960年自己写的详述文章在内。[11]这个原因其实很简单,以往的和现在的电影史研究认为,从1936年到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前的中国电影属于“国防电影运动的新阶段”[12],因此,影片和编导只能归于“进步”或“优秀”的类别或形态。但在我看来,《迷途的羔羊》应该划入新市民电影序列,只不过,这是又一个公众可以看到的新的例证而已。
二、《迷途的羔羊》的制片生态环境
众所周知,20世纪30年代初期是中国国产电影新旧交替的时期。其标志首先是1932年左翼电影的出现,换言之,最先出现的新电影形态是左翼电影。具体地说,仅就现存的、公众可以看到的影片文本而言,联华影业公司出品、孙瑜编导的无声片《野玫瑰》(1932)和《火山情血》(1932)以及(这两年才公映的)史东山编导的《奋斗》就是最初的标志。在我的划分体系当中,以前一直是把孙瑜的这两部电影归结为早期左翼电影,言下之意是认为,在1932年,左翼电影的模式正在确立当中。
因为几乎所有的研究者都承认,到了1933年,左翼电影形成了一个制作高潮和市场卖点。至少,当时三大制片公司中的明星影片公司是如此[13],联华影业公司也是如此。[14]换言之,以左翼电影出现为标志,新电影随即成为中国电影主流,一统中国电影历史(1905~1932)28年的旧市民电影开始全面淡出影片生产流程。左翼电影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对外反抗侵略,对内反抗强权,以阶级性、暴力性、宣传性统帅影片主题,侧重新理念、新人物,反抗主流意识和价
① 艺术创作上并不是某一种形态、流派或类型的终止会戛然而止,彼此或多种之间一定是在交集中此消彼长,因此会留下彼此叠加交错的历史性印痕。生产周期相对较长的电影尤其如此。譬如就《迷途的羔羊》而言,就像蔡楚生自己说的那样,除了想隐喻抗战、反对政府的“不抵抗政策”之外,还特意用“广东的民歌体”写了一首《月光光歌》,“全歌的内容着眼于暴露”,安娥则“根据流行于江浙间乞儿歌”改成一首《新莲花落》,“内容是既暴露现实,又暗示反抗”,但“后者就因那点稀薄的反抗而遭到禁止”[5],也就是被电影检查当局剪掉了。[6]这些都说明编导对左翼电影思想元素的抽取和借助意图。
影片中被剪掉的《新莲花落》(安娥词)如下:
我们都是没饭吃的穷朋友,
饥饿道上一块走,
天灾使我们成一家,
人祸逼我们牵紧手!
…………
送饭的师傅请你慢慢走,
我们不是强盗手,
担子里的饭菜大家吃,
马路上的太阳人人有!
(白)别吵别吵!再吵我们要喊巡警捕了你们这些贱骨头!
(白)什么?贱骨头?没来由!我们一不偷江山,二不盗公侯,吃你碗剩饭为着活命,为什么叫做贱骨头?喂,兄弟们!
要吃饭大家一齐来下手,
没人把粮食送上口,
那些唉声叹气求人救,
一辈子两眼泪双流!
需要说明的是,现今的这个版本只有一处有歌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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