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教育电影叙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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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教育电影叙事研究
一
现在想来,除非有专门的需要――比如研究,现在很少人会拿着像《西游记》这样的书聚精会神地读了。
还好,有了电影或者电视剧。
电影的出现首先是满足了节奏快的生活,在这样一个弥漫着紧张和压力的空气中,人们没有(或不愿意)抽出足够的时间阅读类似这些作品了。
读书是一个花时间的活儿,读书又是个要有好心情来对付的事情。
于是,我们有了时间的时候往往就没有心情,而有心情的时候往往又没时间,难得两者同时具备。
所以这个时候电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有人说,21世纪是一个由“读书”进入“读图”的世纪。
换句话来说,进入这样一个世纪的时候,我们所能动用的资源其实已经不局限在铅印的文字,我们每天面对的除了一本本传统意义的“书”之外,还有更广泛的、多姿多彩的“文本”向我们铺天盖地的扑来,等待我们的解读。
自小说《西游记》问世之后,传播形式之多样堪称经典:印刷书籍的传播,评书人口若悬河的讲述,戏剧戏曲剧目的编排,电影《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的上映等等。
但是,此上传播还以小众为主,不具有足够的普及性和深广性。
于是,中央电视台1982年开始筹拍《西游记》。
次年,《西游记》剧组终于搭建开始拍摄,历经7年之久,到1988年前25集得以完成。
1998年剧组人员再次聚到一起,创作了《西游记》后16集,该续集在2000年春节推上屏幕,成为观众度过佳节的大餐。
前后历时17年,当年22岁的六小龄童如今已经进入了不惑之年。
猴王都已中年,一部剧作创造了大陆电视剧拍摄时间最长、收视率最高、阵容最豪华等几个“最”,至今被视为是中国电视史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电影媒体的介入极大地推动了古典文学的普及,即使是目不识大字的人,也因为电影而对《西游记》感兴趣,对孙悟空及玉皇大帝、龙王、太白金星、哪吒、托塔李天王、二郎神等形象更是耳熟能详。
央视版的《西游记》对中国民族文化的把握、对电影人物心理的掌握都达到比较高的境界,加上一些电影特技,使得电影背景画面雄伟壮丽而又变幻神奇,逼真而有诗意,使观众始终沉浸在千变万化、光怪陆离的神话气氛中,产生了“境能夺人”的艺术魅力。
《西游记》问世后,受到国内外观众的高度赞扬,观众通过中国神话故事、孙悟空的形象感受到中国文化、中国精神的熏陶和教育,因此本片理所当然成为一部经典传世之作,也成为当代文化研究的重要对象。
当然,一部作品一旦诞生,它所具有的社会价值就不能完全由原作者的主观意图决定。
特别是将经典搬上电影以后,往往“重要的不是话语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话语的年代”。
以往我们在研究《西游记》,习惯研究原作者的那个年代,将原作的社会背景、政治动向和小说联系在一起,这是考古学的研究方式,适合于学院式的学究研究。
伟大的著作在今天的现实中所具有的内涵其实远远超越作者自己当初所能意识到的范围,所以我们不是以以往那种狭隘的研究方式而把《西游记》做成文献的考证研究。
柯云路在“破译”《西游记》的时候指出:“我觉得《西游记》最重要的东西不是这些。
播放《西游记》的时候老人也看,小孩也看,当孙悟空受委屈的时候,小男孩眼泪汪汪,我突然有一个灵感,所有的小男孩都是孙悟空。
” 于是有了他所谓的“孙悟空情结”,在解读《西游记》的现代精神方面,他显然比我们走在我们的前面,而且一走就是这么远。
这种对作品“破译”,实质就是历来为教育叙事所注重的“隐喻”,也就是重新“反思”作品中的隐含的那种精神以及这种精神对当前现实的意义。
是在当前中国教育的现实,《西游记》中反复讲述的原型故事无疑聚焦了许多教育学意义上的深刻话题,孙悟空的故事其实已经隐喻性地表达一个人的成长与教育的复杂问题。
这样一来,教育隐喻马上出现,教育叙事研究的价值也马上体现出来。
《西游记》表面讲述了对封建神权、王权的抗争与归顺、佛家修炼、取经成佛的故事,然而在这后面,却隐含着某些更深刻、更普遍的象征意义。
二
为方便研究,可以把电视剧《西游记》分三大段:孙悟空在花果山时期到大闹天宫是一大段;孙悟空保唐僧取经是第二段,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到了西天修成正果是第三阶段。
这三段,代表了人生发展的三个阶段:花果山时期、大闹天宫时期象征着儿童时期;护法取经是青少年成长时期;修成正果则是走向成熟时期。
孙悟空诞生自一块仰承天地山川灵气的怪头,这块怪头在天地之气交合之时破裂开来,蹦出一个赤身裸体的仙猴。
孙悟空破石而出的故事与《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是“衔玉而生” 颇为相似。
追究起来,中外古代神话故事中都往往有人由石头而生的传说,这些都在暗示着人类的起源,或者说孙悟空诞生隐含着人类生命起源的概念。
文化人类学的研究证明,原始人对石头普遍怀有崇敬心理,并且视其为神灵,这也暗示孙悟空由石头而生恰好是人类的起源。
心理学大师荣格在研究《西游记》之后认为,花果山象征着人的身体,仙石象征着人的脑袋,瀑布飞泉象征着意识流,瀑布飞泉中的水帘洞象征意识源头。
在这里,孕育石猴的那块“仙石”,竟然是我们脖子上这颗脑袋,也就是意识的开始。
石猴诞生了,在海滩上边翻跟斗,边走边在口中叫着:“咿……嘿嘿嘿,啊…哈哈哈,呜、呼呼呼……”那猴在山中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正像童年的最初阶段的小孩一样的情形。
电影描述了不凡的出生是孙悟空在花果山的过着一段无欲无求、混沌未凿的生活。
在花果山的环抱里,石猴在这种大自然的状态中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涉半点人类的雕饰,完全是真我的个性的表达。
不久这个顽皮的小仙猴不久就走上了求师学道之路。
像人类一样学穿衣,学人礼,习人语,学习做人的基本条件,企盼摆脱原始的兽性,踏上更高的精神境界。
这只石猴最初的学习,完全是小孩式的模仿。
比如,一天,石猴在东圣神洲的市集,拿了人家的鞋,学起怎样穿鞋。
到饭店后把全部客人都吓跑了,吃了客人们吃剩下的螃蟹,这时进来个老头,说道:“一盘牛肉一碗面。
”石猴也像孩子学语一样跟着说:“一盘牛肉一碗面!”老头又说道:“一大碗面。
”石猴还是跟着说:“一大碗面!”老头吃起面条,石猴就依样葫芦,抓起别人用过的筷子,把面条挑得老高,站在凳子上,老头笑道:“看这个人连面条都不会吃……”石猴气得牙齿咬得喀喀直叫,就像小孩没有得到赞赏一样。
老头拿起辣椒酱拨进碗里,石猴看看自己桌子上没有,便拿了老头桌子上的。
为观众人互相道:“看看,吃辣椒了,吃辣椒了……”石猴吃罢辣椒像小孩一样张大嘴巴,用自己的小手拼命的扇,那滑稽的样子非常有趣!
孩子永远是无忧无虑的,于是孙悟空就会随便蜷缩在墙角或者树上睡觉,偷穿别人的平底鞋,嘴里嘬着一根草,到处恶作剧。
儿童的潜意识仍然希望得到加倍的呵护和关爱,希望得到成年人的认同和称赞,渴望被宠被爱的感觉是儿童最初时期的最基本的出发点,所以在别人嘲笑的时候孙悟空很生气,而别人为他喝彩的时候他很得意。
恩格斯曾说:“孩童的精神发展是我们动物祖先、至少是比较近的动物祖先的智力发展的一个缩影,只是这个缩影更加简略一些罢了。
” 石猴正是人类从赤身裸体的原始状态走向文明的缩影,也表明一个人从赤身裸体的婴儿起,是如何开始依依哇哇学习人类语言、掌握知识、如何穿上衣服、鞋子、如何学会用筷子吃饭的过程。
此时的石猴已经具备人类儿童时期的一切的特征:情绪化,容易冲动,感官第一,任性而对于世界充满了好奇。
孙悟空首先在花果山定居暗含着“感官第一”的原则,他自然而本能地追求舒适和快感,而躲避痛苦。
孙悟空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而且他的感官充满了感受外在丰富刺激的欲望。
他喜欢享受各种快乐的感觉:比如在草地上打滚、到河里玩水、晒太阳、最常见的是拨抓自己的毫毛和吃任何东西;孙悟空没有我们固陋的道德感和羞耻感;他探索着任何感觉和任何新事物,没有良心的谴责,也没有脏和坏的概念……这一切都代表着儿童期的孩子典型的特征。
天真幼稚,容易冲动,感情和表情富于变化,追求感官的满足和瞬间的快感,这是孩童的基本表现和基本追求,而且孩童的这种追求只要得到了满足就特别开心,否则就表现出愤
怒和痛苦。
这也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时期,一个无视世界秩序的时期,一个充满造反精神、任意玩闹的时期,是儿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游戏时期。
孙悟空从生下来就是自由人,他无父无母,未经教化,全是野性;他身上既没有任何政治、经济枷锁,也没有任何思想文化因袭的重负。
一句话,他是完全自由的。
他心目中没有任何权威,他充满独立精神和创造精神。
初生的石猴一心想追求自己能力的发展,有旺盛的求知欲和创造欲,他不像文明社会的人群,既屈从于政治权威,屈从于社会伦理。
无所屈从,无所畏惧的孙悟空这个形象对中国教育非常有意义,因为从他身上我们重新发现了人类的天生自由权利和不依附权威的独立精神,而这一点正是中国人缺少的。
在中国文学中,像《西游记》这样大力倡导自由创造精神、蔑视一切权威的作品是很少的。
当然,这或许不是当初作者有意识的行为,但这正是《西游记》留给教育的一份伟大遗产,值得我们认真研究,精心保护。
中国的传统伦理观念不认可人的天生独立性和天生自由权利,人生下来就受到一系列伦理义务的重压,被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网络网住。
个性在社会伦理面前受到极大压制,甚至完全消失,正因如此,儿童时期美猴王的形象就有其特殊的价值,孩子们喜欢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他们从电视中看到的孙悟空正是他们自己;而成年人也喜欢《西游记》,是因为他们试图从中找回自己失落的童年。
正像许多儿童期孩子一样,由于人格还未完全稳定,孙悟空经常有两种不同身份出现。
孙悟空经常是简单的善和恶交替出现,表现出人格双重性。
在《西游记》的开始部分,我们也看到了“两个孙悟空”,一个是他的善,一个是他的恶。
善的想尽办法救人,待人温和有礼,偶有小恶作剧的调皮;恶的是冲动使气,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用唐僧后来批评他的话说是“性泼凶顽”、“没受没管”,与妖怪无异。
孙悟空是一个令人又爱又气的角色,反映了儿童的一般心理特征。
孙悟空有点像非常幽默、快乐而喜欢恶作剧的小孩,他会说很多笑话,会说很多大话,会说很多痛快的话,有时候甚至无理取闹,甚至打人作乐,这时的孙悟空就像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里面的“本我”个体,他实行的是“快乐原则”。
值得注意的是孙悟空的“快乐原则”是孩童时期天生自由的体现,这是处在童年时期所有孩子都有的心理特性。
孙悟空不承认外加的权威,但还不会任意欺负别人、更不会因为自由而随意残虐生灵,也没有因为要自由而放纵情欲。
他诚心拜菩提祖师学艺,是为了获得发展潜能的知识;打到海龙王那里是为了获取施展才能的工具。
基本上我们看到这个猴子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小孩;他是活泼的,他灵巧,他有正义感,他也好战,最重要的是他很快乐。
他像许多孩子一样把打闹看成游戏,在打闹的过程享受快乐;他不但是要斗,还是要快乐地斗,不但要快乐地斗,最后还能够要打赢,是一个输了不服气的小孩。
虽然偶尔他也惹人生气,但终究还是不会超出道德的界限。
但是后来孙悟空无法无天的行为惊动了天宫,并与天宫这个代表秩序与道德的象征发生冲突。
《大闹天宫》是《西游记》整部电影的经典部分,是经典中的经典。
“大闹天宫”这一部分,采取了调侃与揶揄的态度。
堂堂天宫大兵,败在一个小猴头手下,法力无边的太上老君,竟然让猴头把炼丹炉打翻,金丹被盗吃,赤脚大仙愚蠢迟顿,轻易被捉弄……这显然还有点像小孩子无理取闹的那种打闹方式,孙悟空站在中央,将金箍棒架在肩上,嚣张得火焰也冲腾起来,将整个天宫映成紫色。
天宫处于一片火海之中。
众神跪拜的天皇也只剩下凄凉无助的叫喊:“快、快去叫如来佛祖!”玉帝的呼喊有点像外人无法管教别人的孩子时候的呼救。
打闹得累了的孙悟空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如来到了,带着慈祥的面容,像父亲一样向孙悟空招手、问话;而孙悟空则像儿子一样郁闷地看着他……
起初的孙悟空还未敢直接挑战天庭,他先大闹海龙宫,取走“定海神针”(即如意棒),乱闯幽冥界,火烧“生死簿”,但竟被太白金星一番游说,以安慰性的“弼马温”这微贱的养马官招降,这显然是说明孙悟空还是像孩童一样胸无城府,斗不过太白金星的圆滑机敏。
天庭的成人社会的象征,“弼马温”的官职只是成人对小孩的哄骗。
当然此时孩子和成人的对立态度
并未趋向白热化,大人随便的哄骗就可以把小孩打发。
可是后来天宫命哪吒天兵天将讨伐花果山,镇压孙悟空,结果哪吒被打败,经历了成年社会的尔虞我诈,孙悟空才终于怒火中烧,按捺不住,发动更剧烈的反击,这时候矛盾开始激化。
可是机智的太白金星,又再巧妙地瞒骗愚昧无知的美猴王,以有官无禄的“齐天大圣”这虚衔安抚了他。
有学者研究深刻指出:“这段故事非常贴切地象征了童年时期家庭和社会的秩序对孩子无拘无束自由状态的最初规范。
这种规范包含着哄骗与安抚,也包含着一定的严厉和打骂。
在这段故事中,我们非常生动地看到了人类在儿童时期的遭遇。
孙悟空对于天宫最初发出的武装围剿的勇敢反抗,以及对于安抚的幼稚可爱的上当接受,特别形象地反映出今天的家庭中能普遍看到的父母对孩子的软硬兼施的哄劝与训斥相结合的教育过程。
”
细细追究起来,其实大闹天宫并不是孙悟空挑起的,而是成人社会对孩童天性压制时必然的结果。
直接的原因是玉皇大帝不能容忍他去龙宫要武器,这仿佛在暗示孩童时代的一种生活状态:跟成人要东西玩,而大人不许可,小孩于是就大吵大闹,大人又哄骗又镇压。
孙悟空就是这种情况,他在天宫的表现固然是目无长上、无法无天,但以其说他故意邈视权威,不如说他以童心想在天宫任性玩耍而遭得大人的拒绝时所作的无理取闹。
如果设想孙悟空大闹天宫只是孩子们的自由天性显现,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所以看到这一场戏的时候,“无论是儿童还是成人,感到痛快淋漓的时候都能从内心给孙悟空无尽的同情。
儿童会有一种发自本心的神往与共鸣,成年人则透过这段故事重新感受了自己的童年。
对于儿童,就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游戏要求与已经受到的秩序规范之矛盾。
这个矛盾在这段故事中被幻想地解决了。
成年人则更加深刻地面对这个矛盾。
他不仅回忆起儿童游戏状态与自小就受到的规范之间的矛盾,而且更感受到这种矛盾在成年阶段的强烈化,感受到秩序的更加严酷的压迫。
”
另一个情节也在暗示逐渐长大的孩子和成人社会产生的冲突。
王母娘娘举行蟠桃宴,因为没有邀请孙悟空参加,孙悟空满腔怒火地跑去蟠桃宴上,独自大吃大喝一番,还借酒浇愁地喝了个酩酊大醉,最后把蟠桃宴上的仙酒、仙桃席卷而空,带回花果山给猴子、猴孙们品尝。
这里面暗示着孙悟空不甘被成人社会的拒绝,热切的渴望获得成人的认同。
但成人社会还不能接受孙悟空,因为他不服规范。
孙悟空心在这个事情其实已经处于由童年走向青年的“边缘人”状态。
这个时期的孩子,有心理学研究表面,他既不愿意再隶属于原来属于他的儿童的集团,又也很难即刻被成人社会所接受,所以孙悟空一直处于儿童和成人之间的尴尬地位:成人社会不认可他,而原来花果山猴子猴孙的童年时期的伙伴又显得“没品位”,他急需得到成人社会的成人和认可。
如果说“查看桃园”、“醉酒蟠桃宴”、“闹瑶池”、“闹丹房”、“花果山大战”、“八卦炉炼猴”、“捣毁灵霄殿”是儿童成长过程中与成人社会矛盾的具体表现,这些都还可以在成人的容忍下而得以解决,那么“大闹天宫”则使这种矛盾冲突无法解决的必然结果,而这种必然结果最终导致了“孙悟空被压五行山”。
五行山又叫“两界山”,意谓人间与梦幻旅程的间隔,也意味着人生之旅正式展开,更意味着孙悟空童年的结束,青年的到来。
孙悟空将由此开始艰辛的成长历程,将面临各种不同的挑战,人生的旅途,莫不受种种困难所阻碍,亦悲亦喜,亦苦亦乐,并在痛苦与忧患之中得到启悟和成长。
悲剧正是这里开始,“五行山”只是外来强加的束缚,放弃天然创造精神与批判精神并没有经过真正的教育和内省过程。
孙悟空对天庭之间的冲突,胜利者往往会属于拥有强大力量的成人社会的(天庭)。
果然,孙悟空受到教训了;他被代表成人集团的首脑如来佛所收服,用比他强大何至千倍的法术压倒于五行山之中。
他的被击倒,是他人生中最受打击的一刻,因为他终于认识到失败的滋味,这滋味对孙悟空来说当然是并不好受的。
孙悟空被压五行山,其实就是:“总结过去,正视现在,设计未来”。
这时的孙悟空就像面临开学的孩子,在为自己设置人生坐标一样。
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时开始发生了灵魂的
突变,原来那个不相信任何清规戒律、充满无畏精神的齐天大圣不见了,成为为取经而奋不顾身的舍生取义的行者。
五百年的反思当中,孙悟空冷静下来,在岁月的过渡之中,大概这刚饱受失败痛苦的煎熬,使他的心理上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促使他踏上新的使命旅途。
使命的出现,必需要有充分的使命感和责任心去承担,这时的孙悟空已有相当程度的不同,他面对成人社会的要求,变得妥协下来,在他心坎中并不完全相信,但至少他已再不狂妄痴心地与天相争。
在这里,我们从中非常生动地看到了人在儿童后期的遭遇。
“我们会辛酸地看到,孩子的理想,像初恋一样脆弱。
后来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无力。
他的失败并不是因为他的本领还不够高,而在于他的敌人太强大,他面对的是整个秩序,历经无以数计的岁月累积下来的秩序和法则。
个人英雄主义面对集体力量,开始总是要失败的,而更可悲的是,一个人对于他的敌人,也许都不甚了解,他只知反抗而不知理解和体谅。
”
我们回头看一下,孙悟空由石头诞生,开始无欲无求、混沌未凿地生活,然后由石猴成为美猴王,暗示人类初期经历了一个由无欲的自然存在状态进入的欲望状态的过程。
接着美猴王开始访仙寻道的漫长历程,学成后的孙悟空,索宝龙宫,搅乱地府,惊动上天。
在这整个过程中,象征着人类孩童时代的欲望由无到有、由小到大、由潜伏到萌发的过程。
孙悟空内部自我实现的心理需求与得不到外部世界肯定的矛盾发展到极端,便导致了大闹天宫的总爆发。
这是孙悟空潜意识欲望的明确化与儿童野性活力的大张扬,闪现着原始生命狂野、强悍、粗砺的迷人色彩。
但这种任情使性的放纵不合常规社会的伦理和道德,也不能得到成人社会的认可。
要得到成人社会的认同,须得“尽勤劳,受教诲”,经过五行山下五百年被压,孙悟空悔悟前情,归依佛教,随唐僧踏上漫漫取经之路。
三
孙悟空大闹天宫成为了不起的个人英雄,后来又有个大转折,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直到唐僧要往西天取经,才把他解放出来。
五行山的压迫加上唐僧的教化把美猴王的人格独立和自由精神彻底埋葬,一种儿童时期值得珍惜的天赋自由权利和蔑视权威的无畏创造精神被连根铲除了,此刻他已心归我教,随唐僧踏上漫长取经之路。
在做教育叙事学研究的分析时候,我们可以将孙悟空去西天取经看着是青少年的成长历程;唐僧和徒弟们的关系看成父亲与儿子的关系(或者教师与学生的关系);而对孙悟空和猪八戒、沙僧的研究可以作一个“人物志”的研究:他们既是唐僧的孩子、学生,相互之间又是同学、伙伴的关系。
这样一来,《西游记》的教育叙事价值也就愈显突出,对唐僧的研究,其实可以是换一种方式来提问:“唐僧是不是好父母?(唐僧是不是好老师?)”而对孙悟空等人的研究则是在发问:“孙悟空是不是好孩子?”
唐僧、如来佛等神仙对孙悟空来说不是神明佛祖的代表,而是君父、父母、师长的化身。
孙悟空虽然法力无边,一个筋斗就能翻出十万八千里,但父亲伸出手掌对孙悟空说:“你能跳出我的手掌吗?”父亲的手掌是父亲权威、能力的象征,即使再强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
唐僧更象征着一个人的自我道德规范,在观众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与情欲、智慧、能力无关的象征。
唐僧是极其中国特色的父母:威严、威严的、沉稳、含威不露、一言不发、若隐若现。
在取经途中,唐僧在处事上的不公、迂腐,一点儿小小的事情就会激怒唐僧,他既喜欢生气又无幽默感,既不嗔也不怒,而且还有但自私,他偏爱他那一小群人中最懒惰的一个。
但他却是孙悟空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人。
作为父亲的代表,从某程度上说,唐僧本人既是权威力量的拥有者,也是权威力量的崇拜者,他具备两种身分,在面对神佛世界时,他显得崇拜与依附;在面对孙悟空这个顽固子孙时,却显得严厉非常。
造成这种拥有权威又权威崇拜的原因正是可怕的社会力量。
“敢问路在何方?”这是个发人深思的问题,也是每个人成长的时候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个人的成长途径不同,所得出的答案自然也是丰富多彩的。
孙悟空,这个带有传奇色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