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诞碑》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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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诞碑》释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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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柱国左光禄大夫弘义明公皇甫府君之碑
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左庶子上柱国黎阳县开国公于制宁制
夫素秋肃煞,劲草标於疾风;叔世艰虞,忠臣彰於赴难。
衔须授命,结缨殉国,英声焕乎记牒,徽烈著於旌常,岂若衅起萧墙,祸生蕃翰,强逾七国,势重三监,其有蹈水火而不辞,临锋刃而莫顾,激清风於後叶,抗名节於当时者,见之弘义明公矣。
君讳诞,字玄宪,安定朝那人也。
昔立效长丘,树绩东郡,太尉裂壤於槐里,司徒胙土於而彡门,是以车服旌其器能,茅社表其勋德,铭功卫鼎,腾美晋锺,盛族冠於国高,华宗迈於栾却,备在史牒,可略言焉。
曾祖重华,使持节龙骧将军梁州剌史。
润木晖山,方重价於赵璧;媚川照阙,曜奇采於随珠。
祖和,雍州赞治,赠使持节散骑常侍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胶、泾二州刺史。
高衢将骋,遽夭追风之足;扶摇始搏,早坠垂天之羽。
父,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史长乐恭侯。
横剑┕互,威重冠军;析瑞蕃条,声高渤海。
公量包申伯,禀嵩山之秀气;材兼萧相,降昴纬之淑精。
据德依仁,居贞体道。
含章表质,讵待变於朱蓝;恭孝为基,宁取训於桥梓。
锋犀象,百练挺於昆吾;翼掩鸳鸿,九万奋於溟海。
博韬骨产,文瞻卿云,孝穷温情之方,忠尽匡救之道。
同何充之器局,被重晋君;类荀攸之宏图,见知魏主。
斯故冗罗众艺,囊括群英者也。
起家除周毕王府长史,荣名蕃牧,则位重首寮;ㄚ服睢阳,则誉光上客。
既而苍精委驭,炎运启图,作贰边服,实资令望,授广州长史。
悦近来远,变轻讠少於雕题;伐叛怀柔,渐淳化於缓耳。
蜀王地处维城,寄深磐石,建玉垒,作镇铜梁,妙择奇才,以为僚佐,授公益州总管府司法。
昔梁孝开国,首辟邹阳,燕昭建邦,肇徵郭隗。
故得驰令问於碣馆,播芳猷於平台,以古方今,彼此一也。
寻除尚书比部侍郎,转刑部侍郎。
步紫庭,光映朝列;折旋丹地,誉重周行。
俄迁治书侍御
史。
弹违纠慝,时绝权豪;霜简直绳,俗寝贪竞。
随文帝求衣待旦,志在恤刑,咒网泣辜,情存缓狱。
授大理少卿。
公巨细必察,同张季之听理;宽猛相济,比于公之无冤。
但礼闱务殷,枢辖寄重,允膺此职,实难其人。
授尚书右丞,洞明政术,深晓治方,臧否自分,条目咸理。
丁母忧去职。
哀恸里闾,邻人为之罢社;悲感衢路,行客以之辍歌。
孝德则师范彝伦,精诚则贯微幽显,虽高曾之至性,何以加焉。
寻诏夺情,复其旧任。
于时山东之地,俗升民浇,虽预编民,未行声教。
诏公持节为河北河南道安抚大使,仍赐米五百石、绢五百匹。
公轩布政,美冠皇华之篇;拥节观风,荣甚绣衣之使。
事讫反命,授尚书左丞。
然并州地处参墟,城临晋水,作固同於西蜀,设险类於东秦,实山河之要冲,信蕃服之襟带。
授公并州总管府司马,加仪同三司。
公赞务大邦,声名藉甚,精民感化,黠吏畏威。
属文帝剑玺空留,銮跸莫反,杨谅率太原之甲,拥河朔之兵。
方叔段之作乱京城,同州吁之扌延祸濮上,虽无当璧之地,乃怀夺冠不之心。
公备说安危,具陈逆顺,翻纳魏勃之荣,反被王悍之灾。
仁寿四年九月,溘从运往,春秋五十有一。
万机起歼良之叹,百辟兴丧予之悲,切孔氏之山颓,痛杨君之栋折。
赠柱国、左光禄大夫,封弘义郡公,食邑五千户,谥曰明公,礼也。
丧事所须,随由资给,赐帛五千段,粟三千石。
惟公温润成性,夙表白虹之珍;黼黻为文,幼挺雕龙之采。
行已穷於六本,蕴德包於四科,延阁曲台之奇书,鸿都石渠之秘说,莫不寻其枝叶,践其奥隅。
譬越箭达犀,馀之以括羽;楚金切玉,加之以磨龙。
救乏同於指菌,亲识待其举火,进贤方於推毂,知已俟以弹冠。
存信舍原,黄金贱於然诺;忘身殉难,性命轻於鸿毛。
齐大小於冲襟,混宠辱於灵府,可谓楷模雅俗,冠冕时雄者也。
方当亮采泰阶,参综机务,岂谓世逢多故,运属道消,未展经邦之谋,奄锺非命之酷。
世子民部尚书上柱国滑国公无逸,以为邢山之下,莫识祭仲之坟;平陵之东,谁知子孟之墓。
乃雕戈勒石,腾实飞声,树之康衢,永表芳烈。
庶葛亮之陇,锺庄禁之以樵苏;贾逵之碑,魏君叹之以不朽。
乃为铭曰:
殷后华宗,名卿胄系。
人物代德,衣冠重世。
逢时翼主,膺期佐帝。
运荣经纶,执钧匡济。
门承积庆,世挺伟人。
夜光愧宝,朝采惭珍。
云中比陆,日下方荀。
抑扬元辅,参赞机钧。
玉叶东封,贰图北启。
伏奏青蒲,曳裾朱邸。
名驰碣石,声高建礼。
珥笔宪台,握兰文陛。
分星裂士,建侯开国。
辅藉正人,相资懿德。
中台辍务,晋阳就职。
望重府朝,誉闻宸极。
乱阶蔓草,灾庄剪桐。
成师构难,太叔兴戎。
建德效节,夷吾尽忠。
命屯道著,身殁名隆。
牛亭始卜,马犭葛初封。
翠碑刻凤,丹旆图龙。
烟横古树,云镇乔松。
敬铭盛德,永播笙镛。
案:此碑据北宋拓全文录。
[皇甫誕碑]雜考
□蕭沉
上篇/相關人物考
1/于志寧
[皇甫誕碑]撰文者于志甯在碑中題銜為“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上柱國-黎陽縣開國公”,對此職銜與名號授予時間及持續期之考證,關乎志甯撰寫碑文之確切年代,故應特別予以計較。
于志甯嘗兩度得拜“太子左庶子”銜,一前一後究為何時,茲考於下。
清-王昶《金石萃編》卷五十六錄有[于志甯碑],4000餘字雖已漫滅1300餘字,然可辨識者仍有2700餘字。
[于志甯碑]之撰文者為唐人令狐德棻,書寫者為志甯之子于立政(後又書寫[令狐德棻碑])。
令狐德棻嘗與志甯同朝為官,嘗任太子右庶子,故其為志甯所撰履歷故實應較[新舊兩唐書]更為可信。
[于志甯碑]在述其首任太子左庶子時載“(貞觀)三年遷中書侍郎/密□階墀/□□□□/同范甯之宏益政□/若孔演之多識□章/尋□□部侍郎□□□太子左庶子/加散騎常侍/以□□宮多所□益/賜黃金一斤/賜絹百匹”云云。
參考《舊唐書/于志甯》本傳,則曰“貞觀三年累遷中書侍郎/
太宗命貴臣內殿宴/怪不見志甯/或奏曰:敕召三品已上-志寧非三品-所以不來/太宗特令預宴/即加授散騎常侍/行太子左庶子/累封黎陽縣公”云云。
《新唐書/于志甯》本傳則曰“貞觀三年/為中書侍郎/太宗嘗宴近臣/問:志甯安在/有司奏:敕召三品-志甯品第四/帝悟/特詔預宴/因加散騎常侍-太子左庶子-黎陽縣公”云云,[新舊兩唐書]本傳所記與[于志甯碑]基本相合。
唐-杜佑《通典》卷二十一[職官三/散騎常侍]條目載:“……大唐-貞觀二年/制諸散騎常侍皆為散官/從三品/後悉省之”云云。
同書卷三十[職官十二/太子庶子]條目載:“隋分為左右庶子各二人……大唐亦各二人/分掌左右春坊事”,杜佑於此段小注中又補述曰:“于志甯為太子左庶子/撰[諫苑]二十卷以進於太子”。
《舊唐書/職官一》[正第四品上階]條目下有“太子左庶子”,可知為正四品上階銜。
而於“太子左庶子”前加“行”字,是因官職高而理職低者之故。
散騎常侍為從三品,太子左庶子為正四品,高位帶低職,乃稱“行”。
于志甯之“銀青光祿大夫”榮譽名號系唐高祖-李淵即位之武德初年所授,其碑述及得授此名號年代,字已漫漶,僅存“□□□□□□賜以乘馬/既拜銀青光祿大夫”。
《舊唐書/于志甯》本傳則曰“志甯/大業末為冠氏縣長/時山東群盜起/乃棄官歸鄉里/高祖將入關/率群從於長春宮迎接/高祖以其有名於時/甚加禮遇/授銀青光祿大夫”云云。
唐-杜佑《通典》卷三十四[職官十六/文散官]條目載:“……魏-晉以來無員/以左右光祿大夫-光祿三大夫皆銀章青綬/其重者詔加金章紫綬/則謂之金紫光祿大夫……隋有光祿大夫-左右光祿大夫/皆為散官/不理事/大唐初猶有左右之名/貞觀以後/唯曰光祿大夫-金紫光祿-銀青光祿/並為文散官”云云。
可知“銀青光祿大夫”並無實際職事與權力,榮譽名號而已。
《舊唐書/職官一》列入“從二品”。
于志甯之“上柱國”名號,[新舊兩唐書]均不書,唯其碑記之,然前後字跡多泐,僅存“伊□□□大□□討□□□□□□□□□策勲行賞□授上柱國”云云。
唐-杜佑《通典》卷三十四[職官十六/勲官]條目載:“……隋置上柱國-柱國/以酬勲勞/並為散官/實不理事/大唐改為上柱國及柱國”,可知此勲仍似榮譽名號。
《舊唐書/職官一》列入“正二品”,
並注明“無職事官”。
綜上所考,于志甯之“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庶子/上柱國/黎陽縣開國公”諸職銜與名號均授於貞觀三年前。
于志甯第二次得授“太子左庶子”銜應在貞觀十七年,中間相隔近十四年。
其碑述及得授此銜年代,前後字多漫漶,僅存“複拜左庶子/加銀青光祿”。
《舊唐書/于志甯》本傳記述較詳,曰“及高宗為皇太子/複授志甯太子左庶子/未幾遷侍中/永徽元年/加光祿大夫/進封燕國公”云云。
《舊唐書/高宗》本紀亦載:“十七年/皇太子承乾廢/魏王-泰亦以罪黜/太宗與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勣等計議/立晉王為皇太子”。
晉王即唐高宗-李治。
《新唐書/于志甯》本傳則曰“晉王為皇太子/複拜左庶子/遷侍中/加光祿大夫/進封燕國公”。
于志甯於貞觀三年時所帶之“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庶子-上柱國-黎陽縣開國公”等職銜與名號,持續至何時,又在何時被罷,[新舊兩唐書]及碑文均無確切記載。
但于志甯撰寫[皇甫誕碑]當在第二次入拜“太子左庶子”前,若在第二次後,則應書新封之“燕國公”名號,而非舊封“黎陽縣開國公”名號,是為讀者特別注意。
另:其兩番入拜“太子左庶子”,中間相隔十四年,而此十四年間究竟又於何年撰寫[皇甫誕碑],只能待考他人經歷並互參後,方可斷其大概。
然《新唐書/于志甯》本傳似已稍露此中消息,嘗言志甯始拜太子左庶子時,“是時議立七廟”。
考《舊唐書/禮儀志》載,立七廟事當在貞觀九年,知《新唐書》誤書。
然此立七廟年代雖誤書,又大致可知志甯在貞觀九年立七廟時,仍有“太子左庶子”銜在身,故其撰寫[皇甫誕碑]之年代又可縮小範圍為“貞觀三年至九年間”。
志甯卒年,《于志甯碑》曰“以麟德二年十月廿日薨於東都安眾里之第/春秋七十有八”;《舊唐書/于志甯》本傳曰“麟德元年累轉華州刺史/年老請致仕/許之/二年/卒於家/年七十八/贈幽州都督/諡曰定”。
麟德二年為公元665年,上推78年,其生年應為隋-開皇八年(公元588年)。
2/皇甫無逸
[皇甫誕碑]載,其世子皇甫無逸立此碑時,身帶“民部尚書-上柱
國-滑國公”職銜與名號。
考《舊唐書/皇甫無逸》本傳,其“上柱國”名號系襲父爵,當在隋煬帝在位時;本傳曰“煬帝以誕死節/贈柱國-弘義郡公/令無逸襲爵”可證。
而其“滑國公”名號與“民部尚書”銜,當封授於唐高祖即位時之武德初年,本傳曰“高祖以隋代舊臣/甚尊禮之/拜刑部尚書/封滑國公/曆陝東道行臺民部尚書”。
《新唐書/皇甫無逸》本傳則曰“高祖以無逸本隋勲舊/尊遇之/拜刑部尚書/封滑國公/曆陝東道行臺民部尚書/遷御史大夫”云云。
然其“民部尚書”銜亦嘗拜兩次,第一次所謂“陝東道行臺民部尚書”乃高祖於陝東道設立行臺(類似於臨時政府)時事,非正式所拜,故有二次再拜之由。
第二次得拜“民部尚書”銜,亦應在武德初(約武德二年)。
《舊唐書/皇甫無逸》本傳述及於此時曰:“明年/遷御史大夫/時益部新開/刑政未治/長吏橫恣/贓汙狼藉/令無逸持節巡撫之……無逸既返命……尋拜民部尚書/累轉益州大都督府長史”云云。
《新唐書》本傳所記與此略同。
皇甫無逸之卒年,當在貞觀八年至十一年之間。
《舊唐書/皇甫無逸》本傳載:“母在長安疾篤/太宗令驛召之/無逸性至孝/承問惶懼/不能飲食/因道病而卒/贈禮部尚書/太常考行/諡曰孝/禮部尚書王珪駁之曰……”云云,傳中所述“王珪”其人尤應重視,其始任禮部尚書系貞觀八至十一年間,《舊唐書/王珪》本傳載:“……(貞觀)七年/坐漏泄禁中語/左遷同州刺史/明年/召拜禮部尚書/十一年與諸儒正定[五禮]書成/賜帛三百段/封一子為縣男/是歲/兼魏王師……”云云。
皇甫無逸自武德初拜“民部尚書”銜,至貞觀八年,其間逾十六年,是否又任新職或“民部尚書”銜始終在身,史料已不可考。
但其卒於貞觀八至十一年間,則有王珪本事可參證,當無大疑。
而其立[誕碑],亦不應晚於貞觀十一年。
參觀前述于志甯撰寫[誕碑]應在貞觀三至九年之考論,皇甫無逸之卒年,則又可縮定於“貞觀八至九年”兩年中。
3/歐陽詢
[皇甫誕碑]書寫者歐陽詢之題銜僅為“銀青光祿大夫”一種,甚應
注意。
[新舊兩唐書]詢之本傳均未記錄其為“銀青光祿大夫”經歷,其何時得授此文散官銜,不可考。
歐陽詢得拜“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渤海縣男”,依[新舊兩唐書]詢之本傳所記,乃唐太宗即位之貞觀初,“太子率更令”屬專門為皇太子服務之東宮官,具有實際職權,掌管“伎樂漏刻/皇族次序/刑法之事”等;“弘文館學士”亦屬檢校整理圖書之實職(參見唐-杜佑《通典/職官》及[新舊兩唐書]職官志),而非如“銀青光祿大夫/渤海縣男”之類文散官與爵號般空有其名。
歐陽詢於[誕碑]中僅書“銀青光祿大夫”而無別職,似應系高祖時所授閒職。
高祖對隋代舊臣,多授散官而無實職,以示敬重或皇威浩蕩,好看不好用;于志甯所獲之“銀青光祿大夫/上柱國/黎陽縣開國公”等名號便為一例。
《舊唐書/歐陽詢》本傳載“貞觀初/官至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縣男/年八十餘卒”云云。
依本傳行文語氣判斷,歐陽詢當卒於“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渤海縣男”之職位與爵位上,又似在“貞觀初”年之時。
“貞觀初”一般即指貞觀元年至二年間,為公元627-628年,若依八十一、二歲逆推,歐陽詢之生年似大致在公元547-548年間,為南北朝時。
《新唐書/歐陽詢》本傳亦記“貞觀初/歷太子率更令/弘文館學士/封渤海男”,而就其卒歲則記之更詳,曰“卒/年八十五”云云。
若以八十五歲逆推,似當生於公元542-543年間。
然[新舊兩唐書]均載歐陽詢之父為歐陽紇,紇父為歐陽頠。
《陳書/歐陽紇》本傳載“太建元年/下詔徵紇為左衛將軍/紇懼/未欲就徵/其部下多勸之反/遂舉兵攻衡州刺史錢道戢/道戢告變/乃遣儀同章昭達討紇/屢戰兵敗/執送京師/伏誅/時年三十三/家口籍沒/子詢以年幼免”云云。
“太建元年”乃南朝-陳-宣帝陳頊年號,為公元569年。
若歐陽紇卒時年僅33歲,紇之生年逆推之則為公元536年。
依《新唐書/歐陽詢》本傳載,若逆推歐陽詢生年為公元542年,其父歐陽紇在542年時僅七歲,顯然詢非542年生。
由此可知[新舊兩唐書/歐陽詢]本傳所記詢卒於“貞觀初”年當為誤。
民國學者岑仲勉先生定歐陽詢卒於貞觀十三年(見中山大學[史學專刊]一卷四期[金石證史]第八頁),系據清人王昶《金石萃編》對[誕
碑]立碑年代所估,王昶證碑似證據不足,然岑仲勉先生以貞觀十三年估為詢之卒年,當已接近。
《雪堂金石文字跋尾》將[誕碑]立碑年代推至貞觀十七年,其理由源於撰文者“于志甯於貞觀十七年複拜左庶子”,此論甚為不審。
前已有述,于志甯嘗兩番入拜太子左庶子,貞觀十七年為二次“複拜”。
參考誕子無逸應卒於貞觀七至八年之結論,[誕碑]立於十七年之說則不攻自破矣。
迄今為止,經歐陽詢所書之碑,有確切年代可考者,最晚為[溫彥博碑]。
《舊唐書/溫彥博》本傳記其卒於貞觀十一年六月(公元637年),太宗賜其陪葬[昭陵]。
故歐陽詢之卒年當亦不應早於貞觀十一年。
[新舊兩唐書],二書彼此就其記錄人物履歷-生卒年代等時間準確率相較,[舊唐書]則更為可靠,畢竟為五代時人所撰,距唐較近;尤其對初唐各類人物與故實,記錄更為詳准。
[舊唐書]言歐陽詢卒時“八十餘”,意為至多八十二歲以內。
[新唐書]則直言“八十五”詳數,未知本於何處。
前考詢父歐陽紇之生年為公元536年,卒於公元569年,享年僅33歲。
大唐男女適婚年齡規定,“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參見唐-杜佑《通典》卷五十九/沿革十九/嘉禮四/[男女婚嫁年幾議]條目)。
可知詢父歐陽紇結婚年代最早不過公元556年,若以次年生詢,則詢之生年應為公元557年。
後推八十一或八十二年,則詢之卒年當在貞觀十二至十三年間(公元638-639年),似更合適。
下篇/碑文字考
1/[隋]作[隨]字考
[誕碑]乃至諸多唐碑,逢隋代之“隋”多書作“隨”。
顧炎武《金石文字記》載:“隋字作隨/虞世南[孔子廟堂碑]-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王知敬[李衛公碑]-高宗[李英公碑]-天后[順陵碑]-于敬之[華陽觀王先生碑]-裴漼[少林寺碑]皆然/當日金石之文/二字通用/自司馬溫公作[通鑑]以後/始壹用隋字/而[水經注]:溳水東南逕-隋縣西/隨字作隋/則知此古人省筆之字/謂文帝始去辵而為隋者/未必然也”云云。
亭林所論頗值商榷。
考《金石萃編》所輯隋代墓碑,如[詔立僧尼二寺記]-[王忻造像記]-[杜乾緒等造像銘]-[曹子建碑]-[陳茂碑]-[賀若誼碑]-[青州舍利塔下銘]-[鄧州舍利塔下銘]-[郭雲銘]-[陳叔毅修孔子廟碑]-[比丘尼靜元造像]-[段元暉造像記]-[阮景暉等造像記]-[陳汝珍題記]等等,逢“開皇/仁壽/大業”年號前均書“大隋”字樣,且多為隸書。
[北京圖書館]2003年整理出版《隋唐五代石刻文獻全編》一書,所錄凡隋代碑誌無一不為“隋”字,並不見作“隨”寫。
又:亭林所舉作“隨”字諸碑,皆乃唐碑,其所舉[水經注]一書亦乃唐人酈道元所著,不足為證。
隋去唐來,時過境遷,故唐時已無需顧及隋代諱字,亭林所持“隨字作隋/則知此古人省筆之字”之論亦應實屬臆斷。
隋文帝-楊堅在北周-武帝-保定元年時(公元561年)曾出任隨州刺史(今湖北境內)。
保定五年(公元565年)襲封為“隨國公”。
大象二年(公元580年)十二月逼迫幼帝宇文衍交出二十郡,並命之曰“隋國”。
大定元年(公元581年)再逼迫宇文衍冊封其為“隋王”,並將帝位禪讓於他。
次年二月改年號為“開皇”,國號“大隋”。
2/[世民]二字諱考
[誕碑]述及皇甫無逸時稱“世子民部尚書”云云,並未避諱太宗“世民”之名,故後人依此判定詢書[誕碑]應在高祖時,而非太宗時。
顧炎武引唐-杜佑《通典》曰“武德九年六月,太宗居春宮,總萬機。
下令曰:'依禮,二名不偏諱。
今具官號-人名及公私文籍,有世及民兩字不連讀者,並不須諱避’……”云云,以駁[誕碑]書於高祖時說。
清人王澍《虛舟題跋》又駁炎武曰:“唐人最重諱/禇遂良[聖教序]書於高宗之世/世字尚有闕筆/民字尚以人代/況當太宗之世/豈有不諱之理/而世字民字皆無闕/定當是高祖時書”云云,力主[誕碑]書於高祖朝。
然我以為王虛舟所言差矣。
高祖之時,正因避“世民”二字之諱太過頻繁,故太宗方下此令,言二字不連讀便不須諱,以減少文書典籍所避之普遍性。
考《舊唐書/太宗本紀/上》載:“(武德)九年……又令百官各上封事/備陳安人理國之要/己巳/令曰:依禮-二名不偏諱-近代已來-兩字兼避-廢闕已多-率意而行-有違經典-其官號人名公私文
籍-有[世民]兩字不連讀者-並不須諱”云云,記錄甚詳。
後唐高宗-李治時代,亦因其“治”字乃經典文籍中常見之字,故亦下另不諱。
考《冊府元龜》第一冊第三卷第三十六頁載:“比見鈔寫古典/至於朕名/或缺其點畫/或隨便改換/恐六籍雅言/會意多爽/九流通義/指事全違/誠非立書之本意/自今以後/繕寫舊典文字/並宜使成/不須隨意改易(顯慶五年正月壬寅)”云云,是為一證。
3/[牛亭/馬獦]考
[誕碑]有“牛亭始卜/馬獦初封”句,數年來吾嘗與當代歐書第一人田蘊章先生屢揣其義,久辨不明。
偶讀晉-崔豹《古今注》,[下卷/問答釋義第八]有“牛亨問董仲舒”數則,所問之事諸如“芍藥/蒙恬造筆/書籍/草木”等,董仲舒均有答復。
又讀五代時人馬縞《中華古今注》,內有“牛亭問蟬”與“牛亭問蟻”二則,所問之事與《古今注》類同,故可斷“牛亨”與“牛亭”應為同一人,疑“亭”字或為“亨”字之誤筆或誤刻,或“亨”字又為“亭”字之誤筆或誤刻。
不過由此可知“牛亨”或“牛亭”乃漢時人也,嘗就教於碩儒董仲舒。
然人名與“始卜”二字連,似又指占卜祭典事。
再考《佩文韻府》,又有“牛享”條目,《國語/楚語》載----“其《祭典》有之曰: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
意謂國之君主祭祀時用牛,大夫則用羊;牛羊之別,又謂之為“大牢”與“少牢”。
《毛詩/魯頌/閟宮》有“春秋匪解/享祀不忒”句;唐-徐堅《初學記》卷十三又有“禋潔享祈/歆嘗百神”句;其中“享祀”與“享祈”均為祭祀之義。
以“牛享”之義與“始卜”二字連,似亦能說通。
然唐人諛墓之文多見四六駢句,上下二句極講平仄對偶。
若“牛亭(或牛亨)始卜/馬獦初封”(獦乃入聲字)則為“平平仄仄/仄仄平平”,應合韻律。
而若“牛享”則失之律矣。
故我以為應以人名之“牛亨”或“牛亭”為是。
“馬獦”一詞依其“馬”字與“獦”字相連,頗費解。
清人王昶辨之曰,“獦”字似借為“獵”字,又借為“鬣”字,皆屬碑別字。
依王昶所言,若“馬獦”實為“馬鬣”二字,義則通矣。
《禮記/檀弓》曰:“吾見封之若堂者矣/見若坊者矣……見若斧者矣/從若斧者焉/馬
鬣封之謂也”云云,本義則為墳墓之上所封新土之形,其狀頗似馬頸鬃毛,亦似斧鉞。
唐-白樂天《哭崔二十四常侍》詩又有“貂冠初別九重門/馬鬣新封四尺墳”句可證。
宋-黃山谷《王文恭公挽詞》亦有“不謂堂堂去/今為馬鬣墳”句。
4/[皇]字[朝]字讀音辨正
今人讀“皇”字普遍以陽平(二聲)讀法為是,然此字自古至今從無“陽平”或“二聲”讀音,僅辨如下。
“皇”字共有三讀。
一讀陰平(一聲)“荒”音。
“皇甫”複姓本於春秋時宋國戴公之子戴充石,因其字“皇父”,故其後裔襲其字以為姓。
而二字連讀則為“荒斧”音(前為陰平一聲/後為上聲三聲)。
“皇”字二讀陰平(一聲)“筐”音,匡正之義也。
“皇”字三讀去聲(四聲)之“況”音,通“況”字義。
[誕碑]載皇甫誕為“安定-朝那人”。
朝那為漢代縣名,屬安定郡,故址在今甘肅-平涼縣西北。
朝那之“朝”字應讀陰平(一聲)之“朱”音(zhu),專指此地名,僅此一詞可讀此音也(參見《辭源》修訂本/商務印書館/1988年版)。
[皇甫诞碑]杂考
[皇甫誕碑]雜考
□蕭沉
上篇/相關人物考
1/于志寧
[皇甫誕碑]撰文者于志甯在碑中題銜為“銀青光祿大夫-行太子左庶子-上柱國-黎陽縣開國公”,對此職銜與名號授予時間及持續期之考證,關乎志甯撰寫碑文之確切年代,故應特別予以計較。
于志甯嘗兩度得拜“太子左庶子”銜,一前一後究為何時,茲考於下。
清-王昶《金石萃編》卷五十六錄有[于志甯碑],4000餘字雖已漫滅1300餘字,然可辨識者仍有2700餘字。
[于志甯碑]之撰文者為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