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孟浩然山水田园诗歌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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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孟浩然山水田园诗歌的比较
[内容提要]:南朝谢灵运、谢跳以山水诗著称,陶渊明则以田园诗闻名。
而盛唐形成的王维、孟浩然山水田园诗派,较之前人,不再是一般地模山范水,而能做到情景交融、物我一体、空灵超然、脱世拔俗而俊采职逸。
在表现山水田园的自然美方面,无论从内容和形式上都有所开拓和创新,把山水田园诗的创作推向了一个更高的境界和层次.但是,由于诗人自身素质、家庭出身、环境、经历和创作风格的不同,从而形成各自山水田园诗歌的不同的风格和特点。
[关键词]:王维孟浩然山水田园诗歌异同
[正文]:
一
诗歌就其最本质的意义来说,属于情感发生学,而诗论则关键在于从情感发生现象的探研入手,接通诗人心脉,直奔其美学文本。
《乐记》有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
”物理的刺激,心之动的外在依据;同样的物使动力,“音”有万千差异,则主要取决于受动之心的感受品格和状态也。
中国的山水田园诗歌,可以上溯到先秦的《诗经》和《楚词》。
写山水风景的如《大雅-崧高》“崧高维岳,俊极于天”等。
到了东晋,由于玄学的清淡之风的影响,于是出现了以“山水喻道”的玄言诗。
将山水作为独立的审美客体加以关照并且可以描绘的是谢灵运,他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全力作山水诗歌的诗人。
至此,山水才作为独立的审美的主题出现。
陶渊明被称为是中国“古今隐逸诗人之宗”(钟嵘《诗品》卷中),他是中国第一位从仕途主动抉择辞官回到田园的。
从陶、谢到王、孟,山水田园诗歌终于经过了数百年的努力和发展,达到了历史的鼎盛时期。
山水和田园诗歌也经历了由分到合的综合发展。
王、孟的山水田园诗歌,可以说是集历代山水田园诗歌之大成,开创了盛唐时期的山水田园诗派,与高、岑为代表的边塞诗派,双峰并峙,成了盛唐的两大诗派。
若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来说,王、孟应该颠倒过来,称为孟、王。
因为孟浩然无论是年岁上还是在创作的年代上,都是在王维之前的,是王维的先辈。
孟浩然要比王维大约十二岁左右。
孟浩然,一名浩,字浩然。
生于武则天昌元年(689),襄州襄阳(今湖北襄樊市)人。
他时常与僧人道士交往,青年时期因羡慕乡贤汉代的庞德公,与友人张子容同归隐于鹿门山,因此他的身上兼有儒佛道侠隐等思想。
孟浩然大半生居住在襄阳城南岘山附近的涧南园,前半生主要居家侍亲读书,以诗自适,中年以前曾离家远游。
四十岁那年赴长安应进士试,落第后在吴越一带游历多年,到过许多山水名胜之地。
在长安时,与张九龄、王维交谊甚笃。
开元二十五年(737),张九龄贬荆州刺史,孟浩然曾应请入幕,不久辞归家乡。
开元二十八年(740),诗人王昌龄游襄阳,和他相聚甚欢,但此时孟浩然背上正生毒疮,据说就是因为“食鲜疾动”,终于病故,年五十二岁。
孟浩然是唐代一位不甘隐居,却以隐居终老的诗人。
孟浩然的一生,徘徊于求官与归隐的矛盾之中,直到碰了钉子才了结了求官的愿望。
他虽然隐居林下,但仍与当时达官显宦如张九龄等有往还,和诗人王维、李白、王昌龄也有酬唱。
王维,字摩诘,河东人。
工书画,与弟缙俱有俊才,是中国文学史上多才多艺的文人。
他21岁考取进士,曾任过太乐丞,开元九年,进士擢第,调太乐丞,坐累为济州司仓参军,历右拾遗、监驳御史、左补阙、库部郎中,拜吏部郎中。
因故被贬后,受张九龄的提拔重回朝廷,但又因张九龄“以贤治国”斗不过李林甫的“以党营私”,随之张九龄的被逐,王维也产生
了“自顾长无策,空知反旧林”的愿望。
安史之乱时,王维被迫做了“伪官”;当时,他发出:“万户伤心生淹淹,百官何再朝天?”的沉痛感慨!“安史之乱”平定以后,王维在其弟的力保下,虽未处罚,官复原职,但仕途的坎坷,已使他心灰意冷,终于“退朝之后,焚香独望,以禅三诵为乐”。
维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宁薛诸王驸马豪贵之门,无不拂席迎之。
得宋之问辋川别墅,山水绝胜,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
笃于奉佛,晚年长斋禅诵。
从二人的经历来看,孟浩然的一生中,除了两次入京求仕的活动以及到张九龄的幕府中一度任从事外,没有什么功名和官职,都是在隐逸中度过的,他可以算是一个典型的盛唐隐逸诗人。
而王维却从二十一岁中进士以后,除了在淇上短暂的隐居和嵩山隐居外,一生都在作官,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朝中作官。
在终南山和蓝田辋川中,过的是亦官亦隐的吏隐生活,所接触的也多是朝中的王公贵人,有人把他划为京城诗人,虽然不太准确,其实也不太过分。
实际上他是一个“大隐隐朝市”的吏隐诗人。
但是在王维的周围,确实也聚集着一批主要写山水田园诗的诗人,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与孟浩然也有过密切的交往。
在山水田园试派中,王维虽然比孟浩然的年岁要小,但是从山水田园诗歌的总的成就和王维在诗坛上的领袖地位等方面来看,王维在山水田园诗派中名次确实应在孟浩然之前。
称王、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写山水田园诗歌的并不是只光王、孟派的山水田园诗人,像边塞诗派的高适、岑参,王昌龄,等人,也写过山水田园方面的诗歌。
大诗人李白和杜甫的诗歌中,也都写过山水田园方面内容的诗歌。
而且他们山水田园诗歌中的成就也并不亚于王、孟。
但是从总的方面来说,他们各有自己的独特领域和独特的贡献和成就,其主要成就和力量,并不在山水田园诗歌方面,因此我们并不把他们包括在内。
同样王、孟等人,他们除了山水田园诗歌外,在其他方面也有不少杰作,比如王维的边塞诗,不但有相当数量,而且成就也相当高,如《少年行》、《老将行》、《出使塞上》、《观猎》,无不是唐诗选本中必看的名篇。
但是从总的写作方向和艺术的独特成就来看,,他们还是在山水田园诗方面的成就和影响比较大,因此历代的诗论家都把王、孟认做是山水田园诗歌的代表。
二
比较王、孟的山水田园诗,首先我们就分析下王维和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歌的共同之处。
第一,王、孟两人的诗歌充满了盛唐时代理想主义精神。
他们早年都怀着建功立业的梦想,想为大唐干出一番事业,都是盛唐时代进步势力的追随者。
孟浩然早年游洞庭湖是,就向当时为岳州刺史的张说赠《望洞庭湖上张丞相》一诗求荐,表示他愿意追随张说干一番大事业。
他于开元十六年和二十二年两次入京求仕,当时正是盛唐的鼎盛时期。
开元二十五年,贤相张九龄被贬为荆州长史,孟浩然边毅然从其门下,署为从事。
王维也是如此,他早年登第,入世比较早,也是想为大唐干一番事业。
开元二十二年,张九龄当政为中书令,王维向他献上《上张令公诗》求荐,表示愿意追随他“致君光帝典”。
后来,盛唐的最后一位贤相张九龄被人排挤出朝廷后,王维对仕途感到十分失望,从此便采取了“亦官亦隐”的态度,对政事也就不那么关心了。
这说明,孟、王二人都是怀着一颗报国之心,怀着兴盛大唐的理想,愿意为国家和民族贡献一份力量的。
这种盛唐的理想主义精神在他们的山水田园诗歌中有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他们在诗歌中,充分的展现了祖国各地疆域的辽阔,山河的壮丽,林泉的秀美,田园的宁静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的淳厚。
盛唐时代人民的安居乐业,物产丰饶,交通的发达以及国力的雄厚都在他们的
诗歌中得以体现。
他们的诗也不完全是现实主义的写照,而带有很浓厚的理想主义的成分。
当然这些理想也是离不开社会现实的客观基础的。
没有盛唐的强大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作为基础,其理想主义也无以表现。
第二,王维和孟浩然山水田园诗在诗风上具有相同之处。
说到王孟诗风不能不说王孟的共同生活归宿——隐逸。
在古人的心目中,孟浩然是天生的隐士。
其实不然,王维曾写:“襄阳之状,颀而长,峭而瘦,衣白袍……”王士源写孟浩然:“骨貌淑秀、风神散朗。
”孟浩然自己也有《抒怀贻京邑故人》“惟先自邹鲁,家世重儒风。
三十既而立,嗟吁命不通……感激遂弹冠,安能守固穷?当涂诉知己,投刺匪求蒙”在《洗然亭竹亭》里:“吾与二三子,平生结交深。
俱怀鸿鹄志,共有鹤鸽心。
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达是酒中趣,琴上偶然音。
”孟浩然曾给张九龄写《望洞庭湖赠张丞相》“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可见,孟浩然不是天生的高士隐士,他憧憬、渴望过仕途,然而却因种种的原因使他在仕与隐的矛盾中过日子,看他飘逸、出世,其实不然。
总之,孟浩然因仕途无路而隐逸;王维因仕途曲折而隐逸,两者殊途同归。
共同的生活归宿使他们有相同的诗风——“清空”和”雅淡”
王、孟作为清淡派的诗人,最早见于胡应麟的《诗薮》。
清淡诗篇由田园之乐,山水之美这两条经纬线交织而成。
盂浩然常以襄阳江村以及作者本人为原型,经过典型化创作,成功创作了一个优雅的意境以及与这一意境相协调的风神散朗的抒情主人公形象。
如《过故人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阳日,还来就菊花。
”此诗写了宾主宴饮的情景与纯真的友谊,表现了田园生活的一个侧面,袒露了他对田园生活的愉悦与陶醉之情。
此诗对仗工整,但不流于纤巧,写境浑成而不伤于刻画。
孟浩然擅长田园之乐的诗篇创作,王维呢?则擅长山水之美的诗篇创作。
如《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此诗洋溢着诗情画意,最能体现王维诗中有画的特点。
诗人在有限的篇幅中,选择最富有感染力的自然景色和山色风光,以灵活多变的手法交织成一幅清新和谐、宁静高远的图画,借以表现山水之美。
诗中描绘的清新、美好的生活画面,反衬出诗人对官场的厌恶,而映现在画面中的泉水、翠竹、莲花,既是诗人高尚情操的写照,也是对诗人所追求的理想境界的烘托。
第三,王维和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在语言方面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主要体现在风格”自然”上.清朝人吴汝伦说:”王,孟诗专以自然兴象为佳,而有真气贯注其间”.所谓”自然兴象”即写景自然.所谓”真气贯注”,即其诗有一份真情贯注其中.”自然”与”真”皆是老庄的美学观念.清人刘大勤说:”王孟假天籁为宫商,寄至味于平淡,格调谐畅,意兴自然,真有无迹可寻之妙”.所谓”假天籁为宫商”,即是说其诗的音律自然,不拗口,如天籁自吹,自然成音.所谓”寄至味于平淡”,”意兴自然”是指其诗不雕琢,少刻画,笔简意淡,而味不少减.如风行水上,自然成纹,诗成后无迹可寻.这正是老庄的”道法自然”在审美思想上的体现.然而,这并不是说王,孟诗不经锤炼,没有经过煅研的工夫.王,孟上得到了陶渊明的真传,即”豪华落尽见真淳”,返朴归真是艺术的极致,这同时也是在艺术上的炉火纯青的境界.
第四,王维和孟浩然的诗在意象方面的共同点是,他们的诗歌都富有画意.苏东坡说王维是”诗中有画”,其实孟浩然的诗歌也具有这个特点.清人曾经说过:”诗中有画,不独摩诘也.浩然情景悠然,尤能写生.其便娟之姿,逸宕之气,似欲超王而上,然终不能出王范围内者,王厚于孟故也.吾尝臂之:王如一轮明月,碧天似洗;而孟则江月一色,荡漾空明.虽同此月,而孟所得者,特其光与影尔”(<诗笺>).因山水田园诗对景色和风光多所描绘,因此,王,孟诗中有画,应是自然之理. 王维诗以画法入诗法,诗意浑成在鲜明生动的图画里;孟浩然诗使自然笼在了诗人的意趣里,在诗意的
流淌中再现了自然风景。
三
王维和孟浩然作为山水田园诗歌的代表作家,他们的山水田园诗也有很多的不同的特点。
第一,从内容看,王维反映生活的深广度虽有限,却比孟诗略胜一筹。
孟诗的题材领域狭窄些,除田园山水诗之外还抒写仕与隐的矛盾痛苦。
王诗既有山水田园之作,又有抒发理想抱负之作,也有讴歌边塞将士之作,揭露社会现实之作,宣传佛家教义之怍以及倾诉妇女怨情之作。
孟诗以自我为中心收拢起来,王诗以自我为中心辐射开去。
王维众体毕擅,题材较广,孟浩然专精五言,内容较单薄。
王维的诗纯写景而情融其中者,较之孟浩然为多。
王维的诗歌律、绝、古、排均有佳作。
王维的七言古体.格整而气敛,虽然也有纵横变化,但从广度和深度来讲,不及李白、杜甫,然而他的七古“使事典雅、属对工稳”,为后人学习的典范。
而王维的五言律雅淡之中高华精警、清丽丰润。
王维的五言律有工丽、闲淡两种不同的风格,风华俊逸、疏散闲淡各不相让,例如“建礼高秋夜”、“楚塞三湘接”、“凤劲角弓鸣”、“扬子谈经处”等篇,绮丽精工与沈丫全期、宋之间不谋而合;“寒山转苍翠”、“一从归白社”、“寂寞掩柴扉”、“晚年惟好静”等篇,幽闲古淡与储光羲、孟浩然如出一辙。
王维的七言律有三种,都宏赡雄丽,华藻秀雅,淘洗澄净。
像“欲笑周文”“居延城外”、“绛绩鸡人”等篇,都具有宏赡华丽的风格;而“渭水自萦”,、“汉主离宫”、“明到衡山”等篇,则流露出华藻秀雅的韵味。
“帝子远辞”、“洞门高阁”、“积雨空林”皆陶洗澄净、清远幽邃。
而王维的五绝清幽绝俗,其中“空山不见人”、“独坐幽箕里”、“木末芙蓉花”、“人闲桂花落”等四篇尤妙。
由此可见,王维众体皆工,题材广泛,能够涉猎杜会生活、山水田园的方方面面,熔自然、社会、人生、山水、田园为一炉,博大恢宏、洋洋大观.而同为山水园诗派诗人并与之齐名的孟浩然则专精五言、题材狭窄、内容单薄,而纯写景情融其中者,则更少。
正如玉士源在《孟精然集序》中所说的‘学不攻儒,务掇精华;文不按古.匠心独妙。
五言诗天下称尽警”,而其它体裁则不及。
勿庸里疑,孟浩然创作体裁的狭窄是造成其诗歌内容单薄的重要原因之一,而那种以淡雅之笔,摄取淡月、疏雨、古木、白云、寒江、幽钟等景物,状疏远清净之景,表达旷放闲适之情的创作方法,也造成了他纯写景而融乎情的作品较少。
第二、王维诗以画法入诗法,诗意浑成在鲜明生动的图画里;孟浩然诗使自然笼在了诗人的意趣里,在诗意的流淌中再现了自然风景。
同是山水田园诗人,二人作诗的方法不同,造成的艺术效果也不尽相同。
一、从时空展现上来说,王诗侧重于空间的显现;孟诗则侧重于时间的流动。
王诗明显注重了构图布局、视角变化、空间层次等问题,从而对在于空间中的物体作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或浓或淡的直接描摹。
这种空间上的拓展修饰,正是绘画的技法,使得他的诗能够直接给人以真切的画面感。
《终南山》一诗中,有远望,有近观,有立足中峰的四望,写山有苍茫大山的轮廓,有白云,有阳光、众壑,对这些“同时并存于空间中的物体”作不同角度的展现,以画法入诗法,完成了对终南山的写照传神,使一座苍茫巍峨的大山逼真地出现在读者面前。
又如《汉江临眺》,首联“楚塞三江接,荆门九派通”,泛舟江上纵目远望之所见,未言明汉江而先做好雄伟壮阔的背景铺写,“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以山光写水色作为远景来描画,“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笔法飘逸流动,以动和静的错觉写眼前水势的磅礴壮阔。
这里诗人写景极富层次感,重构图布局的变化,有背景的苍茫雄浑,有远山远水的伟丽新奇,有眼前的波澜壮阔,形成的是远近相映疏密相间错综有致的汉江山水图。
这里不同层次的景物的展现,仍是画法中的对“同时并存于空间中的
物体”的描画,唤起的仍是鲜明的觉形象,让人在意境优美的山水画幅中感受到诗歌的艺术效果和魅力,诗意浑成在了奇丽的山水景色之中。
孟浩然则无论写景写事都喜用叙述的笔调,按事情本身的发展顺序来写是孟诗构思和结构上的一大特色。
大诗人的眼光和笔力也能够使他的诗诗情画意交错互映,然而,诗中主要的说是在时间的流动过程中,有失意的景致的呈现。
如《夏日南亭怀辛大》,一个舒心惬意的夏日晚间,诗人北窗下卧,散发乘凉,闻到了荷风送来的香气,听到了竹枝传来的清响,良辰美景,心有所触而欲取鸣琴,鸣琴未取而想起知音,因而感怀故人。
这样的夜晚,诗人显得闲适自得,又略有无知音的感慨,诗人首先呈送给我们的是一个闲适的夜晚,是一个时间段内的诗人的活动和感受,是一种闲淡的诗境,而画意则是心里优美的诗意中催生出来的。
又如《春晓》,诗人早晨
梦醒,听到外面娇莺婉转,想起昨夜风雨,转而生出花落伤春之意。
它清楚地展示了一个时间上的流程,却没有涉及到多少空间上的展现,花鸟风雨诗人并未做细致的描绘,全凭读者从诗意中想象得来。
所以说孟诗采用的是更为本色的诗的写法。
二、王诗以动写静,着力于视觉形象;孟诗往往由静入动,述之于听觉感受。
动与静本是相互包容相互生成的,王诗中动往往是为了衬托静,喧中求寂,现出静的美感来。
如王维《鹿柴》山野空旷寂寥,鸟鸣、虫鸣、风声、水声全都听不到了,偶尔听到一声两声的人语,这些人语声似乎打破了山的寂静,又以短暂的局部的响动反衬出了长久的全局的空寂,诗境最终展现的,仍是无语空寂的大山的形象。
又如王维的《田园乐》“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也是“寓动于静,以动写静”的方法来写宁静的田园之景。
雨洒花湿,风吹花落,莺啼流转,而客梦不惊,山客犹眠。
花落莺啼,有动静有声响,而总体上的山客居处及其心境仍是一片宁静,达到的仍是可视可观的绘画感的艺术效果。
三、王、孟为山水田园诗的代表,王维处处以诗人兼画家的眼光去观照自然景物,处处以画法入诗法,在诗中易形成优美的画境让人读来有鲜明切实的图画感,诗意也浑成在了这些鲜明优美的图画里。
孟浩然则是一个更纯粹的诗人,他以诗人的眼睛去感悟生活、观照自然,自然笼在诗人的意趣中,读者也在他的诗意的流淌中感悟到了诗人所观照的自然景物的存在。
他是以纯诗法来作诗的,以他的诗情的流动让人领会其中一些与之一起构成诗情的画意来。
总之作为山水田园诗人的代表,他们写的诗歌都达到了诗情画意互相交融,但由于二人身份略有不同、做诗方法不同,形成了一个以画意呈现诗情,一个以诗情呈现画意的不同艺术效果。
王诗善于对所描绘的事物进行敷彩着色,运用色彩的对比、色彩的相互生成、光影变化等等技巧,以唤起人们对诗中描摹呈现的自然景观的直观印象,重在写形,然后以行写意,传达出诗的意韵来。
孟诗则纯用白描,重在写意,让人在诗意的流荡中去感悟去想象优美的画面。
如王维诗“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日落昏暗,湖江愈显其白,潮来铺天,天地仿佛弥漫着潮水的苍青,用色彩的相衬相生展示日暮时的江天空茫。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日光本为暖色,松林的清冷碧翠反而使其有寒冷的观感。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
更是以画家的眼睛写诗人的情思,写烟云写光影,亦诗亦画。
总之,王维的这些敷彩着色光影变化唤起人们对自然景观的直观印象,形成优美的图景,而后使人从这些图景中领悟到诗的意趣。
这里,王维仍是以画法入诗法。
孟浩然则善用白描,重在写意,让读者在淡远的诗意的流淌中想象出优美的图景来。
如“天边树若荠,江畔洲如月”,天边的树看上去细如荠菜,江畔的白色沙洲似乎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月色,一个淡远清幽的境界,但读这样的诗句,首先唤起的是一片清幽的诗的意
味,而不是人心头的直观图画印象,树和洲的景象是在对诗境的感悟领会中浮现出来的。
四、王维、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皆有画意,而融画法于诗孟浩然有所不及。
王维诗书画乐兼搜,他以诗人的敏感摄取与主观感情相契合的景物,组成清幽演远空灵的意境。
他善于表现景物的空间层次,每每通过一些点睛之笔写出错落有致的纵深感和立体感,如“山下孤烟远村、天边独树高原”(《田园乐》),“千里横黛色,数峰出云间”(《崔演阳兄季重前山头》),前者以“孤烟”、“独树”的细节勾勒拉开景的距离,后者则以群山连绵和数峰高耸构成横向纵向的配合。
他还善于敷彩,这些色彩并非单纯消极地涂饰,而是活跃地晕染着整个画面,清新鲜润,给人以愉悦之感。
如“雨中草色绿堪染,水上桃花红欲燃”(《辆川别业》),“渭城朝雨艳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送元二使安西》)等等。
王维还在动态中捕捉光与色变幻不定的组合,如“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送邢桂州》)“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山居秋瞬》)等都富有灵妙的生气。
还善于捕捉音响,有机地契入景色之中,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万.在这里,人闲、夜静、山空是从静态着手的,花落、月出、鸟鸣是从动态着手的,一个“惊”字唤醒了一个息息相通的世界。
“王维之作,如上林春晓,芳树微烘;百嗡鸟鸣,宫商迭奏;黄山紫塞,汉馆秦宫;竿绵伟丽于氮包杳渺之间,真所谓有声画也。
”(《画禅室随笔》).
孟浩然融画法于诗的方法较狭窄,例如他那篇著名的五言诗《晚泊得阳望庐山》“挂席几千里,名山都未逢。
泊舟得阳城,始见香炉峰。
尝读远公传,永怀尘外踪。
东林精舍近,日蓦空闻钟”。
前四句,诗人信笔写来,千里烟波江上,扬帆而下,心.境是何等悠然。
一路也未见到名山,直封得阳城下,头一抬,那季拔挺出的庐山就在眼前突兀而起。
香炉峰烟云飘逸,远“望”的诗人神思悠然飘忽,引起种种遐想,诗人想.起了东晋高僧惹远,他爱庐山,而刺史植伊为他在这里建造了一座禅舍名日“东林精舍”。
夕阳斜照,忽然传来阵阵钟声,高人不见,空闻钟声,心中不禁兴起一种无端的怅惘。
那山、那人、那精舍,以及“日落’,’’钟声”与诗人的怅惘情绪构成了一幅旷幽超逸的图画。
所以王士祯说“诗至此,色相俱空,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画家所谓逸品也”。
(《带经堂诗话》卷3)但是应该指出,盗浩然是通过对自然山水的禅悟、临幕而写成的,而不是融画少f诗中造就的。
正所谓“境清人画,趣多禅悦”此诗便是很好的例证,“襄阳诗人静悟得之,故淡而味终不薄,此诗品也。
‘然比之右垂之浑厚,尚非替卫”。
第三、从情调看,王孟都乐于表现隐逸生活的闲适逸趣。
但王诗往往夹杂着“幽冷寂灭”的心绪,孟诗往往夹杂着耿介郁勃的心态。
如孟浩然《晚春卧疾寄张八小容》,“林园久不游,草木一何盛!狭径花将尽,闲庭竹归净。
翠雨戏兰苕,赤贞鳞动荷杨。
世途皆自媚,流俗寡相知。
贾谊才空逸,安仁鬓欲丝。
”此诗写晚春游园的景色,笔调清新、闲雅,表达了“知音难觅,功业无望”的惆怅。
孟诗《与诸子登岘山》“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矢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谈罢泪沾襟。
”此诗表露了诗人自叹不如羊祜的心情。
王维,外貌不及孟浩然旷达、飘逸,但静默淡泊。
王维在观赏景物时,外在表现为不喜用”剪红刻翠之语”,而用“色淡神寒之词”,常用“静、冷、淡、清”等字词。
如《清豁》,“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
”又如:《过香积寺》,“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王维的“色淡神寒之词”与王维信佛教有关,有人说王维“当代诗匠,又精禅理。
”王维强调用心灵的自我解脱来克服现世的苦难。
他在诗中所表现的“空”、“寂”、“闲”的境界,正反映了这种“自性清净”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