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情人》读后感

读《情人》读后感
天花板就在我头顶，我又做了同样的梦。

不，我不确定是不是梦。

睁眼的那一瞬，就钻进我脑子了，像刚做的梦。

原来我醒来就想到了，又想到了。

在我还没彻底清醒时，天花板在我头顶，就想到了。

我以为是梦。

我醒来就想到了你。

这句话在我脑中久久重复，随之一起重复的是“我已经老了”。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

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

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段是杜拉斯《情人》的开头。

那句“我已经老了”窜进脑中，使我不得不从书架找出这本书。

书还很新，和刚买时一样，我很惊讶，这几年它一点都没变，而书的主人已非当年的模样。

我从第一句开始读起，时隔三年，再完整地读了遍《情人》。

三年前的感觉没有忘，借助当时的日记、2020 年写的《陪伴我高三的闲书》一文，我能想起更多。

但今天再读，我对《情人》有了比当年多的理解，故作记录。

我将从叙事时间、叙事视角、语言、情感四方面谈。

一、叙事时间
《情人》的叙事时间很“散乱”，不是传统类型小说，也因此不受一些读者青睐——有人觉得读起来累，一会儿写这儿、一会儿写那儿，
似乎没有呈现一个完整、有理可循的叙事。

的确，作者没按一般的时序来写，文本前后常缺少因果逻辑，有点意识流，又不完全等同。

很像电影，不同镜头相组，不同场景相接。

三年前读时，日记中写：“其写作手法真有一种时空感。

在整个阅读过程中，脑子里都回荡着曾看过的电影版中开头独白的苍老的深沉的声音……记叙故事的手法真是比较罕见的。

”当年读完后，又读了书后附录的评论，日记中写：“纵向聚合关系。

回溯性叙事线性程序。

不受时空限制，把能共同表达某种深层次东西的内容片段连接在一起。

”那两个专业名词是在那篇评论中读到的。

现在想来，我当时对那种手法是没有真正理解的，只知“是什么”，不知“为什么”。

这几年我也写过一些文字，尝试过记叙事件、营造氛围后，今天再读《情人》，似乎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要那么写——人回忆往事时不是线性的；情绪也是由各种往事共同创造的。

《情人》是以回忆视角来写的，像一个老人，跟你唠年轻时的事。

说到一件事，又勾起其他事；说到一个场景，又想起其他场景；说到一个人，又想起其他人。

看似不相关，但“回忆”时的情绪是相通的。

好比“弗洛伊德式失误”，思绪的不连贯看似偶然，其实或许是必然。

作者这样写看似随意，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其实从头到尾都是经过细心斟酌的。

可这有什么用？感染力。

这样的叙事无法读得太顺畅，但也延长了读者的感受时间，文学中的“陌生化”；如电影般画面的呈现，也容易让读者有代入感；“回忆”笔调增加了真实感，好像这就是杜拉斯的自传，但又似乎不是，不能等同。

二、叙事视角
前文已提到《情人》是以回忆视角写的，但它叙事视角是多变的，内外兼有，回顾性视角、体验性视角、全知视角、旁观视角等。

总体来说是以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叙述。

开篇便是“我已经老了”，以“我”写了很多自身和家人的事。

但再读时我注意到，每当写到“我”与“他”，作者就常换成第三人称叙述，变成“她”、“小小的白种女人”这类称呼。

上一段可能还是“她”，下一段又变成“我”，人称转换看似随意，其实也有理可循。

人在回忆往事时，有时会感到人事变得陌生，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当时的自己也已远去，从而带有上帝视角。

但记忆中的情感又不能完全脱离，无法真正像旁观者看自己。

此外，尤其像回忆“我”和“那个中国男人”的爱情时，二人早已离别，这份爱情已经消逝，即便是当年也笼罩在阴冷之中，因此回忆时更觉得“久远”。

“我”作为白种女人爱上一个中国男人是不被认可的，“我”在家人面前对中国男人故作冷漠，但单独相处时却并不如此。

这样的“我”好像有两个样子，一个封闭，一个真实，文中“我”与“她”就像这种转换。

还有一点，作者写“我已经老了”，后文又写道：“……在十八岁和二十五岁之间，我原来的面貌早已不知去向。

我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变老了。

”在经历了很多之后，好像自己的一部分也被“抽离”了，不仅是“容貌不再”，心也不再。

三、语言
在《陪伴我高三的闲书》一文我写到：他（王小波）说杜拉斯是真正的艺术家，翻译《情人》的王道乾也是真正的艺术家。

他又说王
道乾的翻译是很好的语言，好的语言是可以朗读出来的，《情人》正是适合朗读的。

……我终于拥有了《情人》，脑子里记着王小波的话，在回家的地铁上，就赶紧拆开翻阅，并在心里朗读起来……后来终于和好友们一起深情朗读的，正是这本书。

我当初是看了王小波的文章才读的《情人》，他对王道乾的翻译评价很高。

我也想说说这本书的语言。

三年前我试着朗读，但不知为什么这种语言就适合朗读。

现在大概明白了。

“回忆”视角占很大部分因素，像老人给你唠往事，要唠出来，自然要适合朗读。

这种讲述时而冷静，又时而抒情，带有强烈的情绪，自然也适合朗读。

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要归功于王道乾的翻译。

我看过一篇讲《情人》翻译对比的文章，作者总结说王道乾的翻译——“整体译法，更细密周至，更口语化，更缓慢流长。

”我深有同感，语句中有很多停顿，或是重复，句子似乎也很随意，不在乎够不够“书面”、“简洁”。

但这种“随意”如叙事时间、叙事视角一样也是细心斟酌的，三者形成整体。

这样的语言就像在说话一样。

四、情感
三年前的日记写：“读罢《情人》，却回忆起《伊豆的舞女》，总觉得这之间是有什么相似之处的。

或许只是因为最后的结局都在船上分别吧。

但总觉得《情人》的画面感很强，不知是不是当年看过电影的原因。

而头脑中整个画面却又是黑白压抑的，笼罩在一种强烈的情绪中，我真不知该怎么说，但只觉得有极强感染力。

”
时隔三年，当我也有过情感经历、思考过家庭关系之后，我想我终于可以为三年前的自己稍做答疑。

那种情绪究竟来源于何处？
现在我想说，是个体在大环境下的卑微和不幸。

这种不幸是共通的，虽然没有经历相同的事，但情感是相似的。

小说以法国殖民者在越南的生活为背景。

女主人公是个白人女孩，还在上中学，很早丧父，母亲几乎只关心两个哥哥，家庭不幸，欠债，贫穷，冷漠，暴力。

作者开篇花了很长篇幅讲述她的家庭关系，她的母亲，她的哥哥，整个基调都是阴冷的。

男主人公是来自中国北方的富家子弟，却受制于他的父亲，他看起来胆怯、柔弱，但又爱女主，这种爱因为种族差异带有卑微，因为家庭限制带有犹豫。

女主的爱也因种族差异、阶级差异而怯懦。

我感到他们是两个缺爱而互相宽慰的人，但似乎自始至终都无法真正互相理解。

他们的对话并不自然，他们从不谈论将来，也很少说自己的事，到最后甚至无话可说。

似乎一开始就知道最后的分别。

原本应该纯粹的爱，参杂了太多其他因素，种族，阶级，家庭，金钱，年龄，流言蜚语……他们无法随心所欲，没有真正的自由。

两个在大环境下孤独的人，也曾有过幻想而失望的人。

家庭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即便在一起，又如何真正相伴？二人从最初相遇似乎就不真正平等，他们都有无法敞开心扉之处。

我感到他们有太多身不由己，看似可以有所选择，实则没有选择，人只能随时代洪流而走，被之淹没。

“我”坐上了远行的船，离别，又去往未知之地，大海之中人那么渺小，人又算什么，感情又算什么。

他们和他们的爱情在大环境下卑微而不幸。

三年前日记中写：“其家庭其经历虽远离我的生活，但却注定有着某种长久以来就一样的东西，也许可以称其为人的某种性质，但我语言如此贫乏，竟找不到一个准确的描述。

果真也只能靠感觉，艺术是需要感觉的……原来许多东西都是需要感受力的，所以现在无论我看没看懂《情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用感受力、用感觉去深深体验了那个世界、那种情绪，当然还有独创的叙事方式。

这对我而言，无论怎样都是一种新体验、一次难忘的阅读体验。

”
好的文学作品是需要重读的，经得起重读的，我很庆幸今天重读了《情人》。

三年前我苦于语言贫乏，不知如何准确描述当时的感受，今天终于算弥补了当年的遗憾，将感受落之文字。

虽然我仍不敢说读懂了，但今天依然是一次难忘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