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合绘十分春色——嘉兴博物馆藏郭氏家族绘画研究

相隔 100 余年。
尤其是六十年前楞严讲寺补壁的那幅《放生图》（即
郭兰庆（1900—1946）, 字余庭，号鱼亭，似壎 《孩童放雀图》）。”《仕女图》（图十）“师费子苕（丹
三 子。幼 承家 学，工 花卉 仕女， 稍长 师 事同 里潘 振 旭 ）笔意”，秀润素淡 ，潇洒自然 ，格调柔弱 ，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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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利，轻灵洒脱，与其兄兰庆的侍 女画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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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一 嘉兴郭氏书画家族表
郭然 郭娴（女）
郭煦
一门合绘十分春色
郭照=许宝蓉 郭似壎=高珮、袁艺
郭兰泽
郭兰庆=屠芸莺
郭绚（女）
郭兰枝=吴孟庄 郭兰祥
郭斯陶
郭辉（女）
一门风雅，吾乡 所仅见者。”[6] 吴藕汀 在《文坛杂忆》 中有一篇《一门合绘十分春色》中云 ：“禾中西门天 官牌楼郭氏，余学画之师门也。庚午、辛未间最为兴 盛，能成十分春色合作之图。一家所画者，有郭季 人（似壎）师及其夫人袁积因（艺），从妹淑清（娴）， 四子和庭（兰祥）、起庭（兰枝）、余庭（兰庆）、蔗 庭（兰泽）。与馀庭夫人屠芸莺，和庭子悦初（斯陶）、 女 月轩（辉 ）共十 人。”[7] 综 合这两 种说法 和其他 资 料，郭氏家族的绘画传统历经四代共 17 人（表一）。 连张鸣珂也不得不感叹“鸳湖灵秀之气，萃于一门， 亦一时佳话也”[8]。
据吴藕汀推测，郭照始事文墨，可能受其妻许宝 蓉之父许桐影响。许桐（1812—1871），字东生，一 字韵琴，居柿林乡（今嘉兴新塍）。清画家。工吟咏， 擅花卉、翎毛，而以芦雁著名。家富收藏，曾藏有米 芾《云山烟霭卷》、石田《长江无尽图》、黄大痴《平 山卷》等诸希世之珍品。其子鼐龢，更胜其父，后来 有“许芦雁”之称。郭照近朱则赤而效学之。故嘉兴 郭氏步入书画之门，根源来自许氏 [13]。
中写道 ：“郭氏书画传至蔗庭，
他本人已是一副末世的潦倒、
破落 之状……身上 衣衫褴褛
不必 细说，手里总 拎着个竹
篮， 篮里一个小碗 和一个小 的酒 瓶子。”[23] 郭兰泽去 世时，
“遗下竟无一书一画，自己石
章也 都破破烂 烂几颗”[24]。虽
然破 落不堪，但郭 兰泽是一
个很 有思想的画家。“文革”
刘云峰（嘉兴博物馆 314050）
【摘要】 以郭照为代表的郭氏家族是清末至民国时期活跃在嘉兴画坛的一支书画世家，其绘画传统历经四 代共 17 人，其中包括 8 位女性画家。本文通过对嘉兴博物馆馆藏郭氏家族成员绘画作品以及郭家“一门合绘” 之风的介绍，进一步探讨郭氏家族的绘画风格。
【关键词】嘉兴 郭氏 绘画 家族 清未 民国
郭兰祥（1885—1938），字和庭，一字善徵，号 尚斋，别号冰道人，似壎长子。幼年即学绘画，先从 花卉着手，在青藤、白阳间。不久便改画山水，宗南 北两派。早年山水不脱乡人杨伯润与吴秋农，循规蹈 矩， 不越 雷池。 用 笔用墨，殊少顾及， 但求效果。《溪山观 瀑图》（图五）大气 磅 礴，画的是 雁荡 山美 景，作于 1935 年。款识中提到“拟 渔山笔”，而渔山（即 吴历，清初书画家） 走 的是“四王 ”的 路 子，依然不 脱保 守传统的范畴。
一
钱纶光、陈书、钱陈群、钱与龄、钱仪吉、钱泰吉、
嘉兴位于杭嘉湖平原的腹心地带，属于长三角富 庶的地区之一，是江南著名的鱼米之乡，“东南财富 地，江浙人文薮”。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富庶的经
钱宝惠、钱炳森一门群从，石门县方槑、方薰父子相 传，秀水县董鸿、董涵、董棨、董燿、董念棻、董 宗 善五世相传五个重要的书画世家代表 [3]，可见“家
三 郭氏家族书画家众多，让人更 为惊叹的是，17 位能书善画者中， 居然有 8 位为女性书画家，占到了 将近一半。其中既有郭家女儿，也 有郭家媳妇 ；既有高珮这样“少时 濡染家学”，嫁入郭家前即学画的， 也有屠芸莺这样过门后才学画的， 可见郭家书画氛围之浓厚。 许宝蓉，字锦秋，桐女，郭照 室，能画折枝花卉。高珮（《嘉秀近 代画人搜铨》1873—1914，《近三百 年嘉兴印画人名录》1865—1914）， 字德华，号蕴姗，煃女，郭似壎室， 少时濡染家学，工画花卉，秀雅绝 伦。偶写山水小幅，亦松秀可爱。 袁艺（1902—1978），字 积因，又字 图九
郭家原是商人，子弟虽然读书， 但在清朝不进考场，至民国更不进 学校，自己教读不过是“四书”为 本，其他也不过《古文观止》、《唐 诗三百首》而已，并不深入儒学， 以 识字为 主 。 [26] 郭氏家 学传承 的主 要内容，就是绘画。郭氏四代画家 的 作品 画法风 格虽 略有 不同， 但都 图八 是在“幼承家学”的基础上，参以 其他画法，进而形成各自不同的风 格特色。郭氏一门都坚守传统画法， 即便到了郭家第四代画家郭斯陶晚 年时，“作画仍然保守传统，故对时 下 画坛， 自 不满 意 ”[27]。虽 然没 有 大的变革突破，但郭家以家族传承 的方式继承传统绘画，在中国绘画 史上的地位也应得到肯定。
火相传，足见家族文化的内在魅力及其对家学传承的 人层出不穷。朱福清在《鸳湖求旧录》中写道 ：“君
强大推动力 [2]。明清时期，嘉兴府先后有嘉兴 县项圣 （ 郭 照） 夫人 许氏（ 宝蓉 ），子 似壎， 妇高 氏（ 珮），
谟、项奎一门群从，李日华、李肇亨、李琪枝一门群从， 孙男兰祥、兰枝、兰庆暨孙妇孙女辈，皆擅写生……
图一
据吴藕汀所见这幅观音画像颇为 工致，可见其绘画人物已入作家
之室。其画不下其兄，有书家之气。 可惜郭然 36 岁就去世了。
郭似壎（1867—1935），初名 友柏，字季人，或作季莼、寄莼， 曾号石隐，晚号平庐。郭似壎作画， 未有师承，不过受于家学，又得 舅许霁楼指点，一变其父专以文
人之画，渐趋工整，进入画人之
郭兰枝（1887— 1935），字起庭，一 字 屺 亭， 号 素 盦， 别 号凤池逸 客，似 壎 次子。初学 绘画 即 致力于山 水，当 先受教于舅公许鼐 龢，画路偏向北宗， 以 青绿为胜。 自去 庞 元济虚斋 后，专 以 临 摹 古 画 为 事， 始 终不移其 本，守 旧 更于其兄。 书学 山 谷，篆刻以 汉印 为 宗， 旁 及 缶 庐。 图四
二 郭家绘画自郭照始，至第四代郭斯陶、郭辉，前 后绵延约 150 年。嘉兴博物馆馆藏有许多郭家的绘画 作品，从这些作品中可看出郭氏家族成员的绘画风格 和特点。 郭照（1827—1895），字士恒，一字子青，号晓 楼，又号笑罍，一号铁隐。后更名容光，字鸣之，一 字饴之，号肖雷，别署桑间居士、太白山人、梅花 琴客、白云亭长、二乐居士、春波渔隐。古乔长子。 为人正直，曾受到嘉兴知府许瑶光的访问，这在封建 社会是非常荣耀的事情。自幼读书，不仍父业。未冠 之时即与文后山、张叔未、殷云楼三老往来，时三老
的熏染，也有助于家族文化教育功能的培育和发扬。 姓郭氏，名椿，字荫青，古乔其自号也。嘉兴国学生，
在嘉兴，家学传授一直是书画艺术传播延续的主要 议叙兵马司正指挥……席先人业，壮而刻苦自持，数
途 径，长 辈及 族人 在教 授子 弟方 面都 极为 重视， 或 年 间拥 资数十 万，城镇 各设有 质库。”[4] 从中可 看出
时期，他画过两幅得意之作 ：
一幅《百花图》，满纸都是花
骨朵，旁题长款，略谓：天寒，
花 开不出 ；一 幅《百雀 图》，
满纸都是张嘴的麻雀，无款，
但画的意思很明显 ：文革的所
谓“大好形势”，只是群雀乱
噪 而 已 。 [25] 抛 开 个 人 品 行 问
图六
图七
题， 不可否认他在 传统绘画 方面的深厚功底和高超技艺。
书法恽寿平，谅来出于题画的需
要 。 [19] 工 篆 刻，上 规 丁 黄，近 接
图三
钱赵，使刀如笔，绰有可观 [20]。《菊
可以看出郭照所绘花卉沿袭了恽南田没骨花卉画的 画风，又有一些陈淳水墨写意的影子。不过，郭照
花图扇面》（图三）作于 1901 年，为其中年作品；《蕉 石鹦鹉图》（图四）虽未注明作画时间，但根据落款
明清时期嘉兴府先后有嘉兴县项圣谟项奎一门群从李日华李肇亨李琪枝一门群从钱纶光陈书钱陈群钱与龄钱仪吉钱泰吉钱宝惠钱炳森一门群从石门县方槑方薰父子相传秀水县董鸿董涵董棨董燿董念棻董宗善五世相传五个重要的书画世家代表3可见家学在嘉兴书画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东方博物·第五十辑
一门合绘十分春色 — 嘉兴博物馆藏郭氏家族绘画研究图五Leabharlann 97东方博物·第五十辑
镛。画尚工细，不流时俗。尤
擅刻竹，阳文刀币模仿逼真。
偶治小印，颇绝精致。《仕女图》
扇面（图八）颇得潘振镛仕女
画之精髓。
郭 兰 泽（1920—1978）,
字蔗庭，号杂斋，一号谷园，
似壎 四子，为似壎 续娶之袁 艺所生。幼承家学，擅画花卉、
人 物、山 水。能 治印， 书法
亦佳。作家陆明在《嘉兴记忆》
已是耄耋之年，可谓忘年之交。在绘画上“效法（恽） 南田而微参以白阳（陈淳），与周存伯、倪小圃相伯 仲”，在书法上“不名一家，而于赵董为近”[9] ，“似 倪云林（瓒）”[10]。
郭照与当时名画家张熊颇稔。张熊在致郭照的 一封信中写道 ：“弟在沪多年，屡蒙绮注，所幸者贱 躯粗安，终年碌碌，无非为人作嫁，余无善状可告。 委画便面一页，兹已涂就，第不足供大雅一笑。蒙惠 润豪一饼已 拜纳，谢谢。”[11] 从这封信中 可见两人关 系之密切。郭照尝自题其画册云 ：“余总角时，即识 张子祥先生，乃钦慕其善画也。长余二十四岁，论好 如兄弟，论年则伯叔矣。然余画非出先生之门，唯余 学画时，心常 向往，似有所 授，盖友而师 者。”[12] 郭 照在未成年时便与张熊相识，并自述学画并非出自张 熊，那是出自何人？
延请名流作客设馆课酬，或延请才隽名儒教师家塾， 郭古乔应是经商发家，还买了个虚衔“兵马司正指
或亲自教授指导督促批改，以延续家学。从中所反 挥”。这位古乔先生大致生于嘉庆十年（1805）左右，
映的家学传承关系，形成一种纵向延伸的文化环境， 虽是个商人，却喜欢收藏一些书画古器，晚年亦“以 也清楚地反映了这种传播延续的传统。秉承家学，薪 书 史金石自娱 ”[5]。郭古乔之 后，其子孙能 书善画之
郭兰枝绘画颇受里中前辈张公束、吴受福、沈曾植 以及金蓉镜诸老所称许，“兰枝尤善山水，工篆刻， 为沈子培中丞所赏”[21]。吴受福云 ：“郭子家学蝉嫣， 绘事古雅，刀法高蹇。”沈曾植云 ：“郭氏三世，以画 世其家。起庭抗志越俗，其画不肯一笔落嘉靖以后， 基于是，上跻北宋先唐，应世而不顺世也。此余所 最心契者。”金蓉镜云 ：“起庭少耽家学，一门风雅， 濡染特深，又多闻长老绪论，脱去凡近，一宗于古， 直轨宋元，隆、万以下所不论。”[22]《青绿山水图》（图 六）可看出与其兄不同的山水画风格。而《罗汉伏虎
图二
列。因为家藏名士书画，此时可
算得一邑之冠。临摹古画，足以
应付 [17]。《寒 松阁谈 艺琐 录》 云 ：
“以中书科中书，家居奉母。定省
之余，出所储名画，尽心临仿。”[18]
花卉早从张子祥入手，并及任伯 年、邓铁仙。人物侍女入于钱吉 生、费余伯。中年以后，脱去畦町， 转尚写意，游心象外，与古大适。
济，使嘉兴地区的望族可以相对减少用于谋生的时 学”在嘉兴书画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及至近代，
间，而有更加多的闲暇时间去从事文化精神方面的活 郭氏家族又将这一传统发扬光大。
动。同时，嘉兴的望族特别重视家庭教育，即便是 田野 小民，“ 皆知 教子 孙以 读书 为事 ”[1]。文 教之 风
郭氏祖上既不是嘉兴望族，更谈不上阀阅门第。 郭家最早见于传记的是郭古乔，《鸳湖求旧录》云：“君
《墨菊图扇面》（图一）和《花卉图扇面》（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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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博物·第五十辑
为其兄弟及后代的绘画树立了一 种范式。
郭照有两个弟弟，二弟郭煦， 生 卒年 不 详， 字 镜涵，偶 然 亦 作山水，但知之甚稀。三弟郭然
（1849—1884），身弱多病，后改 名颀康，字季青，号浩如。“爱收 藏，善花卉，后画山水，皆有法 度。”[15] “所居 曰半月砚斋 。又工 人物，东 塔寺有送子 观音大幅。”[16]
所画花卉有异于张熊，大都是墨笔为多，不脱文人 “平庐主人戏作”可判断为晚年作品，已有很明显的
气息 ，可能 幼年 没有基 本功 夫所致 [14]。从这 个角 度 写意风格。
来看，郭照绘画尚属文人士大夫画。郭照画风的确立，
由于郭似壎中年以后画风转向写意，所以他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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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合绘十分春色
子的画法也明显带有这种倾向。郭兰祥、郭兰枝擅长 山水，郭兰庆长于仕女，郭兰泽涉猎极广，样样精通， 他曾说：“画画起步，山水、花卉、人物……样样要学。 单画花卉不画山水，花卉少骨力；单画山水不画花卉， 山水缺韵味。”但所谓“技愈精而艺愈俗”，他的画到 后期已不如前期出彩。
图》（图七）是郭兰枝为沈曾植祖父沈维鐈写的《阿 所以即便郭兰泽为当时社会所不容，但他的画作仍 罗汉伏虎诗》所补的画，可见兰枝与沈家关系之密切。 被许多人喜爱并收藏。《孩童放雀图》（图九）童趣
沈维鐈诗写于 1826 年，郭兰枝补图于 1930 年，前后 盎然，生动活泼，许宏泉评价：“郭兰泽早期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