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英雄传》词语重叠式语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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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女英雄传》词语重叠式语义研究
“重叠”在汉语中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汉语重叠是一种普遍现象。
在《儿女英雄传》中,重叠式出现在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量词诸多词类中,具有丰富的重叠形式,意义多样而统一。
本文着重对《儿女英雄传》中的一些重叠式的语义作进一步的探究,从中论证汉语重叠产生的语法意义。
标签:词语重叠式语义基式
“重叠”是汉语普遍存在的现象,在汉语中是一种重要的语法手段。
写于19世纪中叶的《儿女英雄传》的语言作为汉语发展史上一个重要阶段的代表,是《红楼梦》到现代北京话的中转站;其中重叠式数量多、形式多样而统一。
通过这部小说能较全面地呈现出汉语重叠后的语法意义。
本文所选材料出自《儿女英雄传》,括号内数字为该书页码。
一、名词重叠式
黄廖本《现代汉语》认为“名词不能用重叠式表示某种共同的语法意义,亲属称谓以及其他少数词,例如‘妈妈、哥哥’和‘星星’等,这些是构成语素的重叠,不算构词的形态变化”。
①黄伯荣、廖序东认为有些名词是不可重叠的,但事实上这些名词还是可以重叠的。
在《儿女英雄传》中,名词重叠式数量也不少。
我们认为,名词重叠后可以产生以下意义。
(一)表示“各个、每个”
(1)师傅(邓九公)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玉凤)!(407)
(2)看不得那根子岔子只作柴火烧,可是家家儿用得着的。
(596)
(3)一霎时,前场笙笛合奏,鼓板轻敲,老爷侧着耳朵一字字跟着听明白了两句。
(773)
例(1)中“时时刻刻”是指“每时每刻”,用了这个词,凸现了师傅(邓九公)对玉凤姑娘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若改为“师傅时刻惦记着你”,则不会有这种表达效果。
例(2)、例(3)中“家家、字字”表示“每一家、各家”“每一个字”。
这种重叠式表达效果是名词基式无法达到的。
(二)表示“人员的混杂”
(4)安老爷到了关厢,坐在车里一看,只见那条街上,不但南来北往的车驮络绎不绝,便是本地那些居民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穿梭一般拥挤不动。
(730)
例(4)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指街道上混杂着男人和女人、相对年纪大的和相对年纪小的许多人,并以此来表现出街道上的人多。
如果例句改为“便是本地哪些居民也男女老少的都穿梭一般用极不动”,则不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表现出的人多,就是单纯地指男女老少,而不能表达出男女老少混杂在一起。
二、动词重叠式
“重叠”是动词的重要特征之一。
动词重叠式出现在《儿女英雄传》中的频率相当高。
我们将试图通过《儿女英雄传》中的动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进行考察,并以此来追本溯源概括出动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
(一)表示时间的“接近”
(5)说着,看看到了三月初间。
(13)
(6)看看交了酉初时刻,恰好轿子也将近到门。
(473)
在以上的例子中“看看”都表示时间的接近,即将近的意思,而在句子中起到一个副词的作用。
如果我们把例(5)改为“说着,看到了三月间”,则没有时间接近的意思。
通过例子我们也可以得出结论:“看看”后接表示时间的词,其意思就为“接近”。
对于“看看”,在我们方言中存在一种类似的重叠式“眼看眼”,例如:“眼看眼过年了,什么年货都没有买呢。
”“眼看眼开学了,这学费还没有凑齐。
”在这里“眼看眼”就是“将近、快到什么时候”的意思。
(二)动词重叠式表示“轻微、少量、短暂”
(7)谁想那女子放下石头,把手上身上的土拍了拍,抖了抖,一回身就在靠桌子儿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
(60)
(8)随即向后退了一步,把手上的唾沫星子擦了擦。
(98)
(9)公子拱了拱手,道:“借问一声,有位安太老爷家眷的公馆在那条街上?”(162)
例(7)中这种说法与“谁想那女子放下石头,把手上身上的土拍了一下”意思几乎是相同的。
一般来说,拍的力量不能太大,次数不能太多,时间不能太长。
跟女子不断地拍手上身上的土显然有较大差别。
我们常说“把手上身上的土重重地拍了一下”,一般不说“把手上身上的土重重地拍了拍”。
可见重叠式“拍了拍”跟动补式“拍了一下”还是有区别的。
看来“一下”确实表示次数少、时间短,而就分量来说却是可轻可重的,而重叠式所表示的应是轻而不是重。
例(8)、例(9)中的重叠式也只是一种轻微,短暂的动作。
三、形容词重叠式
在《儿女英雄传》中,形容词重叠式类型多,表意丰富,充分体现了汉语的灵活多样性,也呈现出一系列特点。
(一)表示“状态”
形容词基式大多数表示事物抽象的性质,而重叠式并不是单纯地表示事物抽象的性质,有时还表示事物或行为的状态。
(10)……不差什么就遮了半个院子,也堆着高高矮矮不成文理的山石,也种着几丛疏疏密密不合点缀的竹子。
(221)
(11)我老老实实的一个妹妹,怎么一年来到功夫学坏了?(506)
(12)张姑娘又告诉她今日公婆怎得欢喜,大家怎得高兴,邓九太爷喝了多少酒,褚大姐也喝的脸红红的。
(425)
若例(10)改为“也堆着高矮不成文理的山石,也种着几丛疏密不合点缀的竹子”,则重叠式“高高矮矮、疏疏密密”力图向人们展示的一种高矮不一,疏密不一所造成的参差不齐的形象,是用“高矮、疏密”所无法体现的。
若例(11)改为“我老实的一个妹妹”,就不能把“老实”所具有的憨厚、诚实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而“老老实实”这种重叠手段唤起我们头脑中对“老实人”这一具体形象的感受,间接地表现状态性。
试比较“褚大姐也喝得脸红”与例(12)。
此句只是指出褚大姐喝酒喝得脸具有“红”这一性质,并以此来区别于青脸、黄脸等,而例(12)句不知说明褚大姐的脸处于红红的状态中,并能激发起人们对“红红的脸”这一形象感受。
(二)表示“主观性”
形容词重叠式在描写形象、状态的同时,往往带有说话人对形象、状态的肯定、喜爱②等主观因素。
(13)说着,两只手一层层的巴住公子(安公子)的衣襟,□喳一声,只一扯扯开,把大衿向后又掖了一掖,露出那个白嫩嫩的胸脯儿来。
(76)
若例(13)改为“露出那个白嫩的胸脯儿来”,“白嫩”就只说明说话人对他(安公子)的胸脯的客观叙述,我们看不出说话人任何的感情色彩,而“白嫩嫩”虽也指白嫩,但它却明显带有说话人肯定、喜爱的主观感情色彩。
形容词重叠式不但可以强化基式的感情色彩,而且还可以改变基式的感情色彩。
(14)说毕,(安公子)还在那里呆呆的细揣摩那“云中相见”这句话。
(145)
(15)那时节正是十月上旬天气,北地菊花盛开,他早购了些名种,院子里
小小的堆起了一座菊花山来。
(522)
在例(14)中“呆”本为贬义词,而“呆”的重叠式明显的带有对安公子肯定的褒义色彩。
例(15)中“小”本为中性词,而“小”的重叠式明显带有对院子里菊花山喜爱的主观感情色彩。
如果换用基式则没有这种表达效果。
四、副词重叠式
对于副词,很多人认为不可以重叠,如认为“常常、渐渐”是副词原形,不是重叠式。
因为这种形式同单音在意义上没有不同,没有增加附加。
但是在《儿女英雄传》中,还是存在许多副词重叠式,副词重叠式的语法意义主要。
表示“程度加深”:
(16)这句话不说破也就罢了,小侄即看出来,万万不敢相欺,此中丝毫不可迁就。
(382)
若将例句中“万万不可相欺”与“万不可相欺”互换,互换后的句子意思基本不变,只是在程度上有轻重深浅之分,重叠后副词加重了语气。
“万万”比“万”的语气更为强烈。
又如:
(17)偏偏从工完这日下雨起,一连倾盆价的下了半个月的大雨,又加着四川、湖北一带激江水异涨 (31)
(18)我明明听得那骡夫说不肯给你送这信去请褚一官。
(116)
“偏偏、明明”与“偏、明”相比较,这些重叠式明显地加重了语气,从而达到更为强烈的效果。
五、量词重叠式
在《儿女英雄传》中量词重叠较为普遍,形成叠字,增强了语言的音乐感、节奏感。
同时量词重叠式在语法意义上也呈现出一系列特点。
(一)表示“每一”
(19)我虽然句句的藏头露尾,被你二人层层的寻根觅究,话也大概说明白了。
(119)
(20)大家见老爷(安老爷)事事与人同甘共苦,众情倾踊跃,也仗着夫齐料足,果然在一个月限内便修筑得完工;虽说不能处处工归实用,比起那前任并各厅的工程也就算加倍的工坚料实,不打相同了。
(31)
在例(19)中“句句”有“每一句”的意思,表示强调。
即在此句为“每一句都藏头露尾”刻意强调我说话藏头露尾的事实。
在例(20)中“事事”强调安老爷每
一件事都与大家同甘共苦,“处处”强调不能说每一处都工归实用,但总地来说还是实用的。
(二)表示“多”
(21)下面一样的方砖墁地;上面横着一尺见方的通连大木;大木上搪着一块一块的石板;料想这石板上便是那间堆柴炭的屋子。
(96)
(22)一阵为难,心窝儿一酸,眼饱儿一热,早点点滴滴落了一衣襟眼泪。
(448)
例(21)中“一块一块”表示石板数量之多。
若将原句改为“大木上搪着一块石板”,这里“一块”就是一块而不能表示有很多块石板。
例(22)中在这里“点点滴滴”表示泪水极多,是“点滴”无法达到的表达效果,因为“点滴”不能表示很多的意思。
若将原句改为“早点滴落了一衣襟眼泪”,不但不能表示泪水多,相反给人的感觉是眼泪非常的少。
结语
本文对《儿女英雄传》中的重叠词进行全面考察,着重考察了汉语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量词重叠式的语义。
在考察研究汉语重叠式时,应该注意观察人的语言习得对重叠式的发展产生的影响。
这里想通过《儿女英雄传》中的重叠词对汉语重叠式的语法意义进行较全面的阐释,以此来梳理一下汉语的重叠现象,为研究汉语重叠式做些基础性的工作。
注释:
①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第12页.
②朱德熙.现代汉语语法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第3839页.
参考文献:
[1]文康.儿女英雄传(上、下)[M].杭州:西湖书社,1981.
[2]王力.中国现代汉语语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5.
[3]黄伯荣,廖序东.现代汉语(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4]朱德熙.语法讲义[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1.
[5]陆镜光.重叠指大指小[J].汉语学报,2000,(1).
(陈长伟,安徽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李德鹏,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