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白赠内诗中的妻子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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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白赠内诗中的妻子形象
伍宝娟
【摘要】李白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创作赠内诗的诗人,他突破了以往赠内诗中妻子形象模糊难辨的藩篱而塑造了温柔娴雅、忠贞不渝的许氏夫人及患难相扶、爱访道求仙的宗氏夫人形象,使得诗人的妻子形象从男性诗人形象的阴影中走向台前,展现其妻子独立的精神价值和人格力量.当然,从女性主义批评的视角看,其赠内诗中的妻子形象是李白对自我存在价值的对象化表现,并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其在社会生活中的挫败感与失落感.李白的赠内诗对唐代其他诗人的赠内诗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并使赠内诗这一爱情诗逐渐走向成熟定型.
【期刊名称】《绵阳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6(035)007
【总页数】5页(P9-13)
【关键词】李白;赠内诗;妻子形象
【作者】伍宝娟
【作者单位】绵阳师范学院文学与历史学院,四川绵阳621006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6.2
一般而言,赠内诗是指诗人写给自己妻子的爱情诗。
因此赠内诗中所描写的抒情主体为诗人及其妻子,均为现实生活中具体的个人,而非为传统爱情诗中所虚拟的形象。
这是一种兴盛于李唐时期的新型爱情诗。
唐前流传至今的赠内诗,有东汉秦嘉的《赠妇诗》四首(其中五言三首,四言一首)以及南朝梁时徐悱的《赠内》诗二首,共六首。
秦嘉《赠妇诗》写其由陇西至京师洛阳,夫妻别离,因此诗中诉说着诗人对妻子徐氏的深切思念和缱绻情意,且融汇着人生苦短、世道艰辛的感叹。
但诗中的妻子形象是秦嘉眼中的形象,“顾看空室中,仿佛想姿形”,想象其“宝钗好耀首,明镜可鉴形。
芳香去垢秽,素琴有清声”。
因此,就诗人的妻子形象而言,是飘渺的,只能隐约判断这是一位芳香洁净的女子。
虽在徐淑自己的答诗中突出了其夫唱妇随的恩爱形象和贞洁守礼的品格,“恨无兮羽翼,高飞兮相随。
长吟兮永叹,泪下兮沾衣”,但依然是倾注其情而忽略其形。
南朝时徐悱有赠内诗《对房前桃树咏佳期赠内》和《赠内诗》二首。
前首除了以桃花喻妻子的美艳外,“方鲜类红粉,比素若铅华”,亦没有更多的形象描写;后一首以自己离妻索居时的锦荐生网、玉床满尘、黼帐空香等环境描写,与妻子美情多乐、高堂抚瑟的环境相对照,烘托出自己冷寂孤独的生活状态及忧心独伤的离情愁绪,不涉及妻子的形象。
总之,其话语集中在以男性思想情感为中心的相思凄怨、缱绻眷恋之情,因此诗中男性诗人的形象特显,而诗人的妻子形象就成了隐藏于男性形象背后的一种投影,因而模糊难辨。
唐代,在李白之前也只有崔融和苏颋的两首赠内诗。
崔融《塞上寄内》:“旅魂惊塞北,归望断河西。
春风若可寄,暂为绕兰闺。
”苏颋《春晚紫微省直寄内》:“直省清华接建章,向来无事日犹长。
花间燕子栖鳷鹊,竹下鹓雏绕凤凰。
内史通宵承紫诰,中人落晚爱红妆。
别离不惯无穷忆,莫误卿卿学太常。
”两首诗承继前代赠内诗的写作传统,偏重抒发男性的别离相思之情怀,妻子形象只是这种情感的载体而已。
李白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大量创作赠内诗的诗人,其赠内诗不仅数量众多、内容丰富,且塑造了个性鲜明、生动可感的妻子形象,使其从男性形象的阴影中走向台前,以鲜活、亮丽、独立的个体形象展现其精神价值和人格力量。
李白以其艺术与
审美价值成为中国古代赠内诗中的一座艺术高峰,且对其后的杜甫、白居易、权德舆、李商隐、韦庄等诗人产生了极为深刻的影响,使赠内诗这一爱情诗逐渐走向成熟定型。
魏颢《李翰林集序》载:“白始娶于许,生一女一男,曰明月奴,女既嫁而卒。
又合于刘。
刘诀,次合于鲁一妇人,生子颇黎,终娶于宋。
”[1]9据此,学界的主
流观点认为李白一生有两个妻子,即娶于许的许氏夫人和娶于宋的宗氏夫人
[2]2331-2360。
虽其中与刘氏及“鲁一妇人”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但因没有正
式迎娶而未能算做李白的妻子。
因此李白赠内诗①的对象是许氏夫人与宗氏夫人,表达的是李白对妻子的相思情深,并塑造了两位不同个性风格的妻子形象。
由于李白一生汲汲于功名,四处奔走漫游,与妻子总是聚少离多,因此对妻子形象的塑造中既有日常生活细节的场景描绘,也常有一些客观化的、表演化的场景描绘。
(一)许氏夫人的温柔娴雅、忠贞不渝
开元十五年(公元727年),李白与故相许圉师之孙女许氏结婚[2]2331。
“(白)南
穷苍梧,东涉溟海,见乡人相如大夸云梦之事。
云梦有七泽,遂来观焉。
而许相公家见招,妻以孙女,便憩迹于此,至移三霜焉。
”(《上安州裴长史书》)在与许氏的婚姻期间,李白以安陆为中心漫游襄阳、江夏、汝州等地,遍谒王侯,希图仕进,但均无结果,“南徙莫从,北游失路。
……孤剑谁托,悲歌自怜”(《上安州李长史书》)。
于是在开元十八年,李白开始了他的第一次长安之行:从安陆出发经南阳、洛阳、终南山等地,想藉由“终南捷径”而入仕,于开元十九年秋抵达京都长安,广交权贵,“历抵卿相”,然而终究是“十谒朱门九不开”,只好满怀失望地离开长安,后经华州、历荥阳、洛阳、南阳,并于开元二十年冬返回安陆[2]2333-2338。
此后,李白又几次出游襄阳、太原等处,他自己说是“酒隐安陆,蹉跎十年”(《秋于敬亭送从侄端游庐山序》)。
直至开元二十八年五月(740年)因许氏夫
人去世而移家东鲁[2]2347,与二子寓居任城。
大略算来,李白与许氏夫人共生活
约十三年之久。
长时间夫妻分居是李白婚姻状况的显著特点,“李白与许氏夫人相处不过六年左右”[3]25,反映出的深层心理实质是他自己对女性的强烈渴求和爱慕。
以许氏夫人为抒情对象的赠内诗,现存的有《寄远十二首》和《赠内》等。
李白在与许氏婚后的岁月里,四处漫游以寻求实现其政治理想的机会,但因其狂放不羁、嗜酒任性的个性使其难以忍受官僚贵族们的怠慢和羞辱而终不被人重用。
可李白在积极奋进的仕途求索中,与妻子聚少离多,却始终深挂着妻子。
《寄远十二首》无论是诗人赠内或是代内赠己的,都表达出相思眷恋之情,以及因山水阻隔不得聚而产生的惆怅落寞和随时间流逝而产生的迟暮之感。
如《寄远十二首》之一、三:
三鸟别王母,衔书来见过。
肠断若剪弦,其如愁思何!遥知玉窗里,纤手弄云和。
奏曲有深意,青松交女萝。
写水山井中,同泉岂殊波。
秦心与楚恨,皎皎为谁多?(其一)
本作一行书,殷勤道相忆。
一行复一行,满纸情何极。
瑶台有黄鹤,为报青楼人:朱颜凋落尽,白发一何新。
自知未应还,离居经三春。
桃李今若为,当窗发光彩。
莫使香风飘,留与红芳待。
(其三)
从诗中“离居经三春”与“三鸟别王母”,说明这两首诗均为李白与许氏离别“三春”之后而写。
“秦心与楚恨”中的“秦”“楚”应指长安与安陆,二人虽远隔千里,但两情如青松女萝般缠绵情深,“青松交女萝”,如泉水泻入一井般融为一体,生死相许。
由此诗人痴情发问:“秦心与楚恨,皎皎为谁多?”意即诗人对许氏的思念与许氏对诗人的思念相比,究竟谁的思念更多呢?这恐怕是天问,没有人能有答案!许是情到深处人为痴吧。
第三首写诗人本来打算只写一封短信以表相思之情,可一写起来,就一行接一行,纸已尽而情难尽,无论怎样都难以诉其深情。
他只希望能有黄鹤将其相思报给妻子,因为他为相思已经“朱颜凋落尽,白发一何新”。
后面四句以桃李喻妻子,即妻子一定还像当窗的桃李那般光艳亮丽,同时也希望妻
子善待自己、珍爱青春,以待团聚之时。
诗中妻子许氏的形象是美丽高雅、才艺超绝的:“遥知玉窗里,纤手弄云和”“桃李今若为,当窗发光彩”;对爱情是坚贞不移的:“青松交女萝。
写水山井中,同泉岂殊波”“千里同此心”“相思千万里”(《寄远十二首》其十)。
《寄远》中有五首(其四、七、八、九、十一首)是自代内赠给自己的诗,即代妻子写给自己的诗歌,这是李白的首创:
玉筯落春镜,坐愁湖阳水。
闻与阴丽华,风烟接邻里。
青春已复过,白日忽相催。
但恐荷花晚,令人意已摧。
相思不惜梦,日夜向阳台。
(其四)
忆昨东园桃李红碧枝,与君此时初别离。
金瓶落井无消息,令人行叹复坐思。
坐思行叹成楚、越,春风玉颜畏销歇。
碧窗纷纷下落花,青楼寂寂空明月。
两不见,但相思,空留锦字表心素,至今缄愁不忍窥。
(其八)
这些代内赠己的诗,集中表现了李白的妻子如何思念、爱慕及挂念诗人的。
日本笕久美子认为李白确是一位擅长“将妻子的情感转化为自己的心理,并将它升华美化进行创作的诗人”[4]223。
当然,这些诗也隐藏着诗人对妻子的相思之情,因而
这应是一种离愁,两处相思。
尤为重要的是,诗歌书写了妻子对诗人的刻骨思念和痴痴等待,因此妻子的形象伴随着生活细节而变得更加鲜活、生动,而不似前代赠内诗中的妻子形象是遮掩于诗人形象之后:有独守空闺时的孤寂凄清形象:“玉筯落春镜,坐愁湖阳水”“床中绣被卷不寝”“碧窗纷纷下落花,青楼寂寂空明月”;有肝肠欲断时的苦思形象:“相思不惜梦,日夜向阳台”“两不见,但相思。
空留锦字表心素,至今缄愁不忍窥”“相思黄叶尽,白露湿青苔”;有对往昔夫妻恩爱美好回忆时的娇羞形象:“忆昨东园桃李红碧枝,与君此时初别离”“美人在时花满堂”;有美人迟暮感时的焦虑形象:“青春已复过;白日忽相催。
但恐荷花晚,令人意已摧”;有对丈夫切切叮咛时的贤惠温柔形象:“卷葹心独苦,抽却死还生……闲时当采掇,念此莫相轻”。
总之,其温柔娴雅、忠贞自守的妻子形象跃然
纸上,意悲而远,撼人心魄!
(二)宗氏夫人的患难相扶及爱访道求仙
大约天宝九载(750年),李白已与宗氏成婚[2]2360。
宗氏夫人亦是相门之后,出
武后时故相宗楚客之门。
所以此后的赠内诗都是写给宗氏的。
此时期因先后经历了安史之乱与永王幕府事件,故而可将这些赠内诗大概分为三个阶段:一是安史之乱前,李白于宣州漫游时所作;二是于永王幕府事件前后所作;三是遇赦归庐山后所作。
李白与宗氏有着共同的兴趣,即访道求仙,因此可以说夫妻俩是志同道合、感情深挚。
大约在天宝十二载至天宝十四载,李白与宗氏告别后大部分时间在宣州之青阳、泾县、当涂、南陵、秋浦等地漫游。
在漂泊不定的晚年生活中,李白更觉夫妻情深,写有《秋浦感主人归燕寄内》《秋浦寄内》《自代内赠》等诗作。
《秋浦感主人归燕寄内》诗云:“霜凋楚关木,始知杀气严。
寥寥金天廓,婉婉绿红潜。
胡燕别主人,双双语前檐。
三飞四回顾,欲去复相瞻。
岂不恋华屋,终然谢珠帘。
我不及此鸟,远行岁已淹。
寄书道中叹,泪下不能缄。
”诗人一看到萧瑟秋景、胡燕南飞时,就触发了对妻子的相思之情:喟叹人不如燕自由,有着身不由己的悲哀!同时对未能陪伴妻子充满歉疚之意,只能写信告慰妻子,而思念妻子的泪水也汩汩而出,以至于不能封缄家书。
诗中浸润着李白对妻子深深的爱和思念。
别后三年,时在梁苑的宗氏因相思挂念而寄书李白,李白回诗以之作答,《秋浦寄内》:
我今寻阳去,辞家千里余。
结荷见水宿,却寄大雷书。
虽不同辛苦,怆离各自居。
我自入秋浦,三年北信疏。
红颜愁落尽,白发不能除。
有客自梁苑,手携五色鱼。
开鱼得锦字,归问我何如。
江山虽道阻,意合不为殊。
“我今寻阳去”,李白将他的行踪告知了宗氏。
“我自入秋浦,三年北信疏”,表达了自己对妻子的愧疚之情。
“虽不同辛苦,怆离各自居”,抒发了他对宗氏的思念,同时感同身受地想象宗氏因相思愁苦而红颜落尽、白发顿生,“红颜愁落尽,
白发不能除”。
最后则回答宗氏的问题“归问我何如”,李白虽没有给予具体的归期,但是表达了对妻子的浓情深思。
“江山虽道阻,意合不为殊”,虽有时空阻隔,却阻隔不了二人的志同道合与思念深情。
与此诗同时的还有《自代赠内》,李白站在对方的立场想象宗氏的孤寂凄清及相思盼归的款款深情。
因此,李白不久后即从浔阳北上,抵达梁苑同宗氏团聚。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安史之乱爆发,十二月,洛阳沦陷。
此时李白仓惶间将鲁中子女托之门人武谔,自己则奔宋城与宗氏汇合后,弃梁苑奔逃,之后到庐山,隐居庐山屏风叠。
至德元年(公元756年)冬,永王李璘率军自江陵东巡至九江,三次遣使上庐山聘请李白入其幕府,宗氏极力劝阻。
但李白最终还是决定接受邀请,因此写了著名的《别内赴征三首》,以向宗氏告别。
这三首诗在结构上虽各自独立,但合起来则成为一个有机整体,内容之间既环环相扣又有序递进:第一首诗情真意切地抒写了李白与宗氏在安史战乱中夫妻的殷深情谊,且将别后妻子独宿离居之寂寞孤独、对丈夫的挂念相思一并以想象性情境托之,同时也表达了李白的济世之心。
诗以“王命三征去未还,明朝离别出吴关”点明“别内赴征”的原因,并抒写分离之思,从此“白玉高楼看不见,相思须上望夫山”。
第二首诗先对宗氏“牵衣”惜别的细节进行描写,后则借“苏秦说秦王”的典故暗示宗氏对功名富贵的淡泊,对夫妻相守的渴望,显露了宗氏不愿李白赴征的缘由。
第三首诗以想象之辞描述宗氏别后玉楼独守之悲及彻夜难眠的相思之苦。
整组诗感情真挚,以宗氏别后的相思之境着笔,即站在妻子宗氏的角度来写妻子对李白的思念是如何的焦苦难忍,写来情韵凄婉。
诗中虽有难分难舍的夫妻情深,亦洋溢着诗人即将实现“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的政治理想与抱负而产生的昂扬兴奋之情。
但李白在入永王幕府后不到一年便被牵连入狱,其妻宗氏闻知后,下庐山四处为之奔走求救,李白感动不已,于浔阳狱中作《在寻阳非所寄内》:“闻难知恸哭,行啼入府中。
多君同蔡琰,流泪请曹公。
知登吴章岭,昔与死无分。
崎岖行石道,外
折入青云。
相见若悲叹,哀声那可闻!”诗以蔡琰营救丈夫董祀的心情与行为来类比宗氏的悲痛与多方求援之举动,生动展现了一位为诗人悲泣奔走、呼号以救的勇敢而又患难与共的妻子形象。
虽有宗氏为之奔走,亦有江南宣慰使崔涣及御史中丞宋若思等为之周旋洗冤相救,然最终还是被判长流夜郎。
次年春,自浔阳首途,宗夫人偕同其弟宗璟为之送行。
李白为之作《窜夜郎于乌江留别宗十六璟》,以东汉梁鸿孟光夫妇事来比喻宗氏对诗人不离不弃、患难与共的崇高品格,同时也潜藏了自己的自责之意:因当初下山入永王幕时宗氏曾多加劝阻,李白未能听从而导致垂暮之年长流夜郎。
入永王幕府,没能像当初所想的如苏秦那样拜相荣亲而回,“一生欲报主,百代期荣亲。
其事竟不就,哀哉难重陈”(《赠张相镐二首》其一),反而导致自己不但无法陪伴妻儿,甚至徒留妻子以悲伤与苦痛。
在流放途中,李白溯江而上,踽踽独行,不胜落寞,兼之前路生死未卜,与妻更有生离死别之感,此时更见北雁春归,内心的苦闷化为对妻子的深深思念:“夜郎天外怨离居,明月楼中音信疏。
北雁春归看欲尽,南来不得豫章书。
”(《南流夜郎寄内》)全诗悲怨忧愤交织,淋漓尽致地表达了流放途中的李白对宗氏的思念之情。
后李白遇大赦,“半道雪屯蒙,旷如鸟出笼”(《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克复
之美,书怀示息秀才》),李白与宗氏重聚于豫章。
不久,宗氏因求仙而上庐山,
寻访女道士李腾空,李白深情送别,并写了《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二首》以抒其怀。
诗中对宗氏的寻仙问道颇有赞赏之意,并满含深情地嘱托,希望她能飞升成仙,“乘鸾著玉鞭”,表达了对妻子追求的理解与支持。
我们从李白的赠内诗中可以看出李白对妻子的一片痴爱之情,同时也第一次以大量诗歌塑造了两个具有鲜活个性的诗人的妻子形象,并成为了爱情的抒情主体:许氏的温柔娴雅、忠贞不渝与宗氏的患难相扶、爱仙访道,均从诗人的身影后走到台前,获得了自我独立的地位。
这对于唐代爱情题材诗的拓展有着重要的贡献,并影响了
此后的杜甫、韦应物、元稹、白居易、权德舆、李商隐、韦庄、韩偓等人的赠内诗的创作。
从女性主义批评的立场来看,李白赠内诗中的妻子虽然都是现实生活中的个体,但妻子形象却是通过形象塑造者——李白的视角来获得的,并且经由形塑者意识过
滤后的产物,是承载了形塑者——诗人李白的思想、观念、情感和欲望等的产物。
因此,其妻子形象并不等同于妻子本身,而在很大程度上属于诗人内心期待中的妻子形象。
经过长期的分裂和动乱,唐王朝最终实现统一,士人们希望能“兼济天下”以实现自我生命的价值。
因此,唐代文人的参政热情比以往任何时代都更强烈。
士人的入仕之途注定了他们不得不抛妻别子,走出家门,“远之事君”。
李白就是满怀豪情壮志从蜀中出发,为实现自我“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的政治理想而四处漫游、干谒。
但仕途受挫、颠沛流离、理想抱负无从实现,因此士人们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产生了强烈的无能为力感,其失落、痛苦、悲怨的情绪难以宣泄,于是自然而然地想到闺中相思等待他归家的妻子。
这既是对妻子有着感同身受的情感体验,又以另外一种方式确证了自我价值。
对家中妻子而言,他是主导者、是价值的赋予者。
换言之,家中妻子的刻骨相思和冰清玉洁的等待成为了李白具体的心理期待,这让在外奔波的李白有着家的温暖,有着精神上的慰藉,并借此肯定了生命还有其意义,是对于妻子的全部意义。
对于李白而言,这是一种自觉的行为,因为不仅大量写作赠内诗,且写有为数不少的自代内赠的诗。
由此,与其说是诗人的妻子在忠贞不渝地盼望诗人归家,不如说是李白希望家中妻子对其的思念与等待,且在对这种情绪的体悟描写中,诗人在外所受到的挫折与压抑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宣泄和疏导,使之在心理上获得平衡。
日本笕久美子就此论曰:“尽管李白不曾忘记妻子,他在赋诗与妻子时,却从不表达如何思念妻子之情,而是热衷于浪漫地遐想妻子是如何思念爱
慕他的。
李白喜欢站在妻子的立场上‘自代内赠’,咏诵对自己的恋情,这与热情讴歌男女恋情的民歌世界是何等相似呵!”[4]224因此可以说,李白赠内诗中的妻子形象,美丽、温柔、哀愁、善良、忠贞、患难相扶的形象,是李白潜意识里对自我存在价值深切关注的体现,弥补了其在社会生活中的挫败感与失落感。
因此,可以说这“是典型的男性理想的对象化表现。
换句话说,李白笔下的妻子自白,不过是李白借夫人之口说出他心目中的妻子形象,至于他妻子的真实感受并不是他关心的”,“正像《赠内》的题目本身就表明的,它不是两人之间的夫妻对话,而是一种舞台化的‘独白’,或是以丈夫的角色,或是假托妻子的角色”[5]81。
这样的女性形象,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的理想女性形象是一致的,也与封建社会里所倡导的完美女性形象是重合的。
注释:
①关于李白赠内诗的系年,主要依据安旗《李白全集编年注释·李白简谱》,巴蜀书社1990年版。
【相关文献】
[1] 詹瑛.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6.
[2] 安旗.李白简谱[C]//李白全集编年注释.成都:巴蜀书社,1990.
[3] 杨理论.李杜诗歌女性题材研究[D].重庆:西南师范大学,2001.
[4] 笕久美子.“赠给妻子的诗”与“爱怜妻子的诗”:试论李白和杜甫诗中的妻子形象[C]//中国李白研究:1991年集.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3.
[5] 蒋寅.百代之中:中唐的诗歌史意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