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中国以龙求雨习俗的起源

收稿日期:　2009-07-11
作者简介:　张　强(1982—),男,四川仪陇人,贵州毕节学院经济管理系讲师,硕士。

第25卷第5期 华　北　水　利　水　电　学　院　学　报　(社科版) Vol .25No .5
2009年10月 Journal of North China I nstitute of W ater Conservancy and Hydr oelectric Power (Social Science ) Oct 12009
浅论中国以龙求雨习俗的起源
张　强
(毕节学院,贵州毕节551700)
摘　要:　中国自古以龙为本,农业生产与雨水关系十分密切。

然而,特殊的自然条件使这个国家经常发生旱灾。

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使人们的认识水平极为有限,不能对降雨这种自然现象作出科学解释,以为雨水可以求得。

因此人们常常求雨,形成了形形色色的求雨习俗。

龙作为一种传说中的神异动物,虽然仅仅存在于人们的观念之中[1]
(P1)
,但是自古就被认为能够兴云布雨,从而成为求雨习俗中的主角。

关键词:　中国;以龙求雨习俗;起源
中图分类号:　K204.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4444(2009)05—0093—04
20世纪20年代以来,学术界对求雨习俗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探讨。

但是对于以龙求雨习俗这个问题,缺乏专门、系统的研究,有些问题甚至还无人问津,比如以龙求雨习俗的起源。

有鉴于此,将目标锁定在以龙求雨习俗的起源,以期在梳理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深入发掘,对于有争议的问题,尽可能略陈一孔之见。

关于中国以龙求雨习俗起源问题,可以从自然条件和社会因素两方面进行探讨。

一、自然条件
自然条件是指存在于人类生活主体之外、并给人类生活以某种程度的阻碍或便利的各种固有的地形、地质、温度、雨量等自然力。

[2](P63-64)
我国旱灾时
有发生主要是由于热量与雨量分布不均引
起的
[2](P63-64)。

(一)热量分布
中国地处亚欧大陆东部的地形地貌导致两方面结果:
一方面,导致热量主要分布在大兴安岭、太行山、巫山、雪峰山线以西的广大地区。

热量的分布与降雨有密切关系。

吸热少的地区,降雨相对充沛一些;而吸热多的地方,气温较高,水分不足,降雨相对较少,比较容易导致旱灾的发生。

另一方面,导致蒸发耗热量从东南向西北递减,
东部地区则随纬度增大而逐渐减少。

耗热量多的地区,水分较足,降雨较多;相反耗热量少的地区,水分不足,容易出现干旱现象。

(二)雨量分布
雨量分布不均是导致旱灾的另一因素。

我国山脉众多,其中横行山脉(如喜马拉雅山等)、直角形山脉(如太行山、秦岭等)容易阻挡雨量,是造成干旱的重要因素。

[2](P66-67)
另外,我国东临太平洋、西南地区近临印度洋,可以说两面临海。

但是由海趋向内陆,地形层层见高,距海近处多为平原,继而为丘陵,随后为高原、沙漠。

地势不齐,水气的分布就会不匀,雨量也就会各不相同,降雨少的地区往往容易出现旱灾。

我国气候总的来说对农业生产是有利的,但是也存在着某些不利因素。

此处仅就产生旱灾方面的气候因素加以分析。

季风对于农事虽有益处,如夏雨有利于水稻种植,但这仅仅是就其常态来说的,并非年年如此。

季风气候最大的特点就是雨量分布不均,季风区域雨量差别很大。

东部季风区,夏季降水量的年际变化较大,旱、涝常有发生,尤其是华北平原和长江中下游丘陵、平原地带。

每年初夏,江淮之间梅雨期变化甚大,锋带徘徊时间过长,降水太多,则形成涝灾;锋带停留时间过短,或锋带跳到北方,则江淮少雨,出现干旱。

此外,西北内陆地区因喜马
拉雅山、太行山、秦岭等山脉阻挡了季风的深入,呈大陆性气候,属于干旱、半干旱地区,地表水缺乏,不利于农业生产。

综上所述,季风区域因雨量分布不均,旱灾时有发生;西北内陆为大陆性气候地区,旱灾更为常见。

二、社会因素
中国特殊的地理环境及气候条件固然容易导致干旱。

但是,防灾和弭灾的方法是多样的,人们为什么会不断探索“迷信”的求雨之术呢?在众多求雨方法中,以龙求雨法又是怎样产生的呢?研究中国以龙求雨习俗的起源,自然条件固然重要,社会因素也不可忽视。

(一)生产力水平低
在中国古代,生产力水平比较低,对于旱灾尤其无能为力,农民靠天吃饭。

相传在我国上古时期,发生过一场大洪水,“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

”[3](P27)大地一片汪洋,五谷不登。

帝尧忧心如焚,派鲧治水。

鲧采用堙堵之法,历经九年不见功效,舜下令将其处死于羽山。

[4](P50)随后,令其子禹治水,禹堙堵、疏导并用,取得成功。

有关大禹治水的传说,反映了上古时期洪水为灾的实际情况。

夏朝建立以后,有关旱灾的记载逐渐增多,旱灾成为困扰人们生产活动的主要自然灾害。

《竹书纪年》曰:“胤甲即位,居西河。

十日并出,其年胤甲陟。

”[5](P26)《墨子・非攻》曰:“嚺至乎夏王桀,天有车告命,日月不时,寒暑杂至,五谷焦死,鬼呼于国,鹤鸣十夕馀。

”[6](P139)《国语・周语》亦云:“昔伊、洛竭而夏亡。

”[7](P21)伊、洛二水涸竭,可能与夏末气候干旱有关。

史籍有关商汤遭遇旱灾的记载较多,如:“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

”[8](P485)《竹书纪年》亦记载了汤遭旱之事:“十九年,大旱,氐羌来宾;二十年,大旱,夏桀卒于亭山,禁弦歌舞;二十一年,大旱,铸金币;二十二年,大旱;二十三年,大旱;二十四年,大旱,王祷于桑林,雨。

”[5](P247-248)《淮南子・主术训》亦云:“汤之时,七年旱。

”[9](P276)《汉书・食货志》收录了晁错有关汤遭旱的论述:“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

”[10](P1130)无论旱灾是五年还是七年,都足以说明商汤时干旱情况的严重性。

面对旱灾,商王发出了“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我心惮暑,忧心如熏”的哀叹。

[11](P467-468)
夏商时期,科学技术落后,生产力水平低下,旱灾对于农业生产的影响十分严重。

然而,面对旱灾,先民们并非坐以待毙,而是充分运用他们的智慧,发挥想象力,积极展开各式各样的求雨活动。

在今天看来,虽然这些努力是徒劳的,却是先民们挑战自然的初步尝试。

(二)认识水平低下
在一般情况下,人们的认识水平取决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

在人类的童年时代,人们不可能明白自然现象的成因。

当时主宰人们思想的是万物有灵观念,人们物我不分,从自身出发去认识自然,认为万事万物都与自己一样有生命、有意识、有灵魂,认为相近的事物是相通的。

新石器时代早期,原始农业产生了,雨水的重要性开始凸显出来。

先民们并不知道降雨是自然现象。

经过长期观察,他们知道降雨前会有乌云,雨水往往伴随着风、雷。

因此,天旱不雨时,他们以焚烧巫尪山林来模拟乌云,以呼号模拟风声雷声,以撒水模拟降雨。

或者,他们认为天不下雨是掌管雨水之灵作祟之故,于是纷纷求助神灵降雨除灾。

正如马林诺夫斯基所说:
人类一旦为知识所摒弃,经验所不能援助,
一切有效的专门技巧都不能应用之时,便会体
认自己的无能,但是这时他的欲望只是更紧迫
着他,他的恐怖、希望、焦虑,在他的躯体中产生
了一种不稳定的平衡,而使他不得不寻找一种
替代的行为。

[12](P66)
于是,当强求无效时,人们便求助于神灵。

不过,有时在他们求雨之后果真“灵验”,其实这只是一种巧合,尤其是在暑天长时期未下雨后,降雨本是必然的。

然而,先民们却认为这是他们努力求雨的结果,从而进一步增强雨水可以求得的信念。

(三)天人感应思想的影响
古人常以天人感应的思维方式去认识天人关系,认识灾祥休咎与人事祸福,形成了影响深远的天人感应式的灾异观。

正如《淮南子・泰族训》所说:“天之与人,有以相通也。

”[9](P326)人们认为,雨、晴、暖、寒、风这些自然现象都按规律发生,过多或过少都会影响庄稼收成。

在天人关系中,人君的作用尤为突出,他们自称天子。

如果他们具有肃、义、哲、谋、圣等德行和能力,上述自然现象便不会错过时节;反之,它们不是过多便是过少。

[3](P87)因此,当旱灾发生时,帝王十分恐慌,率领群臣向天悔过、祈祷。

商汤便有“剪其发,丽其手,自以为牲,用祈福于上帝”[13](P54)的祷雨之举,这种悔过的意图十分明显,其祷词中自责的“六过”可以说明这一点:
政不节与?使民疾与?何以不雨至斯极
也!宫室荣与?妇谒盛与?何以不雨至斯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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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苞苴行与?谗夫兴与?何以不雨至斯
极也
他的做法为后世帝王效仿,《说苑》便载有春秋时期帝王自焚祷雨的故事:
昔者齐景公之时,天旱三年。

卜之曰:“必
以人祠,乃雨。

”景公曰:“吾昔所以求雨者,为
吾民也。

今以人祠乃雨,寡人将自当之。

”言未
卒,天大雨,方千里。

[15](P1804)
上行下效,各级官吏亦承担起地方干旱的责任,纷纷效法自焚求雨。

东汉戴封迁西华令时遇大旱,祷请无果后,便将干旱原因归于自己。

于是,“积薪坐其上以自焚,火起而大雨暴至,于是远近叹服。

”[16](P2683-2684)广汉新都五官掾谅辅也因夏旱自责:“辅为股肱,不能进谏纳忠,荐贤退恶,和调阴阳,永顺天意,至今天地否隔,万物焦枯,百姓喁喁,无所诉苦,咎尽在辅。

”于是,“积薪柴、聚茭茅以自环,将自焚焉。

未及日中时,而天云晦合,须叟澍雨,一郡沾润。

世以此称其至诚。

”[16](P131-132)洛阳令祝良也因亢旱而“曝身阶庭,告诚引罪,自晨至中,紫云水起,甘雨登降。

”[17](P199)虽然帝王、官吏自焚求雨对于降雨来说无济于事,但是他们却因求雨之举顺应了民意而得到人们的拥戴与肯定(如戴封求雨,“远近叹服”;谅辅求雨,“世以此称其至诚”),传为佳话、流芳百世,在客观上取得一定的政治效果。

焚人求雨是一种极古老的求雨习俗。

传世文献无法说明始于何时,但是确实存在。

甲骨文里也有不少这样的材料,如:“贞火交女才,亡其雨”[18](1000);“囗囗卜,火交。

又大雨”[19](1831);“贞:今丙戌焚女才,有从雨”[20](9177);“丙戌卜,其焚女率。

”[20](32301)这说明至少在商代,焚人求雨习俗已经相当流行。

以己身作为牺牲向神灵悔过的做法到后来发展为理冤狱、举贤良、减免赋税等勤政之举。

帝王将相们认为天旱是他们政绩不佳或失职所致,因此每逢天旱,他们往往会检讨自己政治得失,唐文宗甚至因天旱而摆出退位的姿态。

[21](P1334)其实,运用政绩感动天帝降雨的做法早在西汉时便有尝试,如:
东海有孝妇,少寡,亡子,养姑甚谨,姑欲嫁
之,终不肯。

姑谓邻人曰:“孝妇事我勤苦,哀
其亡子守寡,我老,久累丁壮奈何?”其后姑自
经死,姑女告吏:“妇杀我母。

”吏捕孝妇,孝妇
辞不杀姑。

吏验治,孝妇自诬服。

具狱上府,于
公认为此妇养姑十余年,以孝闻,必不杀也。

太
守不听,于公争之,弗能得,乃抱其具狱,哭于府
上,因辞疾去。

太守竟杀孝妇。

郡中枯旱三年。

后太守至,卜筮其故,于公曰:“孝妇不当死,前
太守强断之,咎当在是乎?”于是太守杀牛自祭
孝妇冢,因表其墓,天立大雨,岁熟。

郡中以此
大敬重于公。

[22](P139)
于定国认为郡中枯旱三年是孝妇的冤狱所致,新任太守刚上任他就说明实情,而新太守亦杀牛祭冢、因表其墓,旱灾方得以消除。

显然,旱灾的消除与理孝妇冤狱只是有偶然的先后关系,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但是,当时的观念则是官吏之过必然引起灾害,只有清理冤狱才可能弭灾。

这些做法为后世继承,并且增加一些内容。

不过,新内容大同小异。

唐德宗、唐文宗、唐懿宗甚至因旱灾曾下罪己诏。

晚清时期,这种做法仍然存在。

同治癸酉年(1873)夏季遇旱,江甘、句容等地特别严重,为感动上苍,清政府下令:“总由地方官平日清理狱诉,戢除奸暴。

”[23](卷3P49)显然,这些做法于降雨无济于事。

不过,这也体现出统治阶级对于救灾的重视。

他们的勤政之举对于穷苦百姓来说无疑是极为有益的。

(四)崇龙习俗的影响
中国人崇龙,认为龙能够兴云布雨,每当需要雨水时便向龙祈求。

然而,龙为什么能够兴云播雨呢?这得从龙的原型说起。

关于龙原型的研究,已有不少成果。

有的学者认为龙的原型是鳄鱼类动物,有些学者则认为是雷、闪电、彩虹等气候现象,有的学者认为是河马、猪首、水牛、松树,而更多的则认为是蛇。

在众多研究之中,吉成名的观点比较新颖且能令人信服。

经过深入推究,他发现:“各个时期、各个地方所流行的龙形都有一个共同特征──蛇身,蛇身是龙的主要形貌特征。

”[1](P101)他从民间艺人画龙技法、古代文献资料和考古资料着手研究,进而得出以下结论:“蛇就是人们所赖以想象出龙的依据,龙的原型就是蛇。

”[1](P101)他认为崇龙习俗源于汉族的毒蛇禁忌。

[1](P113)
人们崇拜龙,将其当作百虫之长和保护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赋予龙的神性逐渐扩大,最终成为掌管雨水之神。

关于龙具有施雨职能的原因,吉成名提出了三种可能:其一,城隍神信仰产生后,在某种意义上取代了龙作为保护神的地位,而龙成为分管雨水的水神;其二,与人们对天象的认识和星宿命名有关;其三,人们将龙想象为能够飞行上天的灵物,与云联系在一起,故认为可以致雨。

[1](P168-170)无论龙成为水神的原因是什么,它的原型是蛇则毫无疑问。

正因为如此,人们在向龙求雨时,常常将蛇当作龙的实体,对其施术。

湘西保靖、古丈等县的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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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卷第5期张　强:　浅论中国以龙求雨习俗的起源　
族以小花蛇代表龙,他们认为,“干旱是因为龙神离开洞府,渎职所致,故而求雨时,巫师梯玛先施展法术,并捉一条小花蛇放进山洞,然后土家族百姓们担鸡、狗粪灌入山洞内,再杀狗以狗血厌胜,谓之‘压龙’,这样就会下雨了。

”[24](P205)随着龙能施雨神性的扩展,凡与水相关的事物多被融入到龙之中。

于是,有时鳝、蛙、虾蟆、蜥蜴等也被当作龙的实体,成为人们的施术对象。

如越地大多数农村,祀龙求雨时龙的代表物“形态是多种多样的,如黄鳝、水蛇、青蛙、哈蟆、鱼、虾、龟、蟹等等。

”[25](P3)杭州有些地方的农民遇到大旱迎龙求雨时,以虫蛇代表龙。

据《遂安县志》载,当地村民遇旱则“祷诸水,求得蛙蛇、小虫置瓦瓶中,上覆杨枝舁归,名‘净水’,供奉甚虔,行田野。

”[26](P634)浙江丽水地区人们天旱求雨时,“寻获蛇、鳝、虾蟆之类以为龙,舁迎而归,晨夕供奉香楮。

”[27](P926)鄂温克族人祭龙求雨时,要祭祀枝叶繁茂的大树,他们称为“敖包树”,每逢干旱,“人们则行此仪式,并以牛或猪为牺牲。

祭毕,祭者相互泼水。

笃信:如此行之,龙王则降雨。

”[29](P133)原始农业与雨水息息相关,先民崇拜龙,进而认为龙能够带来雨水。

龙最终成为施雨之神,人们在天旱时纷纷向其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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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i cle W r itten i n the O r i g i n of Custo m of Pray i n g for Ra i n w ith D ragon i n Ch i n a
Z HANG Q iang
(B ijie U niversity,B ijie551700,China)
Abstract:A s an agriculture2based country fr om ancient ti m es,the agricultural p r oducti on in China maintains a p retty cl ose rela2 ti onshi p with rain water.However,the s pecial natural conditi ons bring frequent dr ought t o this country.A t that ti m e,the l ower p r oductivi2 ty had not yet reached the level t o resist dr oughts.And peop le couldn’t give a scientific exp lanati on t o the natural phenomenon of rain because of their extre mely li m ited cognitive level,s o they thought that the rain water could be obtained by invocati on.To achieve favora2 ble weather,peop le often p rayed for rain and f or med a p ray2f or2rain p ractice.A s a mythical and legendary ani m al that only exists in the m ind of peop le,the dragon was considered t o be powerful t o fan the fla mes of rain and cl oud since ancient ti m es,s o it beca me the p r o2 tagonist in p ray2f or2rain p ractices.
Key words:China;Cust om of Praying for Rain with D ragon;O rigin
(责任编辑:刘　明) 69 华北水利水电学院学报(社科版) 2009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