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儒而不泥古--浅谈中唐爱情传奇的创作实践

尊儒而不泥古--浅谈中唐爱情传奇的创作实践
摘要：本文以《霍小玉传》、《李娃传》、《莺莺传》三篇唐代爱情传奇为例，分析了秉持着史传传统利用传奇小说这种文体着力描绘展现世俗生活的唐代作家
在创作实践中表现出的“尊儒而不泥古”特点。

力求通过对特定时期特有的文学样
式的研究展现中唐作家的思想风貌。

关键词：史传传统；尊儒而不泥古；深情冷眼
盛唐以降，空前发达的社会生产力推动了唐代城市化的进程，拓宽了中唐作
家交游往来的空间。

诗文艺术的空前繁荣，进士科考的迅速发展使得唐代的诗坛
政坛都活跃着文人举子的身影。

他们突破了前代叙事文体的局限，选择以传奇小
说来进行创作，将唐代的社会风貌在这种叙事性的文学当中得到充分展现。

中唐是爱情传奇成就的高峰时期。

这一时期，传奇题材多集中于豪侠主题和
爱情主题。

而爱情题材又集中多发于长安，小说中的故事模式往往又是才子佳人。

集中生活于唐代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长安士人，一方面秉持着史传传统，另一方
面着力描绘展现世俗生活，利用唐传奇小说进行“尊儒而不泥古”的创作实践。

下面，笔者将围绕上述三篇作简要分析：
此三篇传奇，篇题、形式近于史传。

传主皆为故事之中的女主人公。

尽管唐
传奇是一种富于创新性的体裁，但是作家明显地继承了中国文学的史传传统。

然而，作品的内容实际上是对史传又有所突破，传达出的不仅仅传主的生平经历而
是展现了较多层次全方位的社会精神风貌。

作为特定时期的文学，唐传奇作家以
旧瓶装新酒，传达出了特定时期的文化审美心理。

此三篇作品都具备了完整的事件、情节、人物、场景和故事。

即才子佳人难
成眷属，才子赴举佳人被弃的模式（《李娃传》除外）。

此外，长安城是故事集
中发生的地点。

故事情节不尽相同，但是故事主角却反映了时人的人生观念和价
值取向，“男子重仕，女子重情”。

张生和李益在准备科举考试的过程中遇到佳人，与之产生感情直至欢爱。

之后，又因科举考试抛弃恋人，分别他娶。

他们借助科举之外的姻亲道路继续改变
自己的命运。

当他们日后重逢历经变故的被弃恋人时，亦未曾有主动改变悔过。

尤其是《莺莺传》传中，崔氏避而不见张生，张生不以为羞反而认为自己“善补过”“未惑于尤物”。

并且将这件风流逸事广为传播，他的朋友也对此事和诗相对，
往来颇为热闹。

诗文中流露出对莺莺美色的钦慕，对张生遭际的羡慕如：“清润潘郎玉不如，中庭蕙草雪销初”、“素琴鸣怨鹤，清汉望归鸿”等等。

可以见得，唐代
人对于功名利禄的迷恋，以及对风流放纵的宽容。

李益在霍小玉采取化身为厉鬼
采取极端报复措施之后，因惧怕而生悔意，但他对霍小玉的爱情所剩无几，对待
女性也产生了略显病态的心理。

与上两篇不同，《李娃传》是唐代小说中较少见
的大团圆结局，事实上男主人公“荥阳生”事实上仅仅是一个被动角色，在文本中“荥阳公”才是反映主题的重要人物。

他从与子决裂再到接纳李娃，最关键的因素
是李娃在其子的科举考试中做出了突出贡献。

荥阳公便反映了得举为上、致力于
求仕的“尊儒”心理。

然而三篇小说却集中篇幅续写了爱情故事的美好过程，这也
是对于唐人解放人性的极好注脚。

他们以致仕为终极目标是在“尊儒”，而在这个
过程中又以历经风流为傲，不再“克己”、不再“泥古”，转而成为追求功名和个人
享受的最大化，体现着熊熊的“人欲”之火。

小说中，霍小玉、李娃、崔莺莺重情，她们的形象较之于前代作品也有了极
大突破，他们在爱情之中，一反《关雎》篇中窈窕淑女所应具有的端庄持重，莺
莺自献于张生，李娃增更是牢牢把握住情感的绝对主动权。

霍小玉在失身遭弃后
也未曾只是“静言思之，躬自悼矣”，他在弥留之际盛装见李益，死后继续进行极
端的报复，实为古典作品中极少见到的富有冲击力的表现。

尽管，她们在作品中充满了毫不“泥古”的主动意识。

然而，在男子即将离弃
自己或是功成名就时，她们也展现了较为自觉的传统心理认识。

如：莺莺避而不
见张生，霍小玉兴尽悲来之叹，以及李娃拒绝被荥阳生娶为正室。

一般而言，小
说主人公在遭受重大变故之后的思想意识能够清楚的反映文章所要表现的主题思想。

她们往往因经历恋人他娶后重情而无以自拔，如霍小玉；因自献失身又被抛
弃而羞愧难当，如崔莺莺；在恋人功成名就时因自己出身卑贱而放弃名分，如李娃。

女主人公在历经重大变故后的思想意识极为符合儒家历来的传统道德判断。

这些妇女所传达出的主题显然是经过有着“尊儒”思想的作家主体意向结构的筛选
和影响，所谓“意在笔先，然后着墨”（清沈德潜语）。

上述男女主人公的思想分析展现出了基本一致的创作主题，正如雷蒙·图松①的观点即相同主题包含着复杂的效用，“它们是人性的标志，是人类悲剧命运的理想形式，是人类状况的特征”。

基于这个观点反观上述作品，可见这些唐传奇的主题反映的是唐代世人的普遍思想意识。

除了在人生观念、价值取向上的体现，小说作家在经营审美体验方式的时候，也践行着“尊儒而不泥古”的思想。

就小说本身而言，其内部时常存在着较多冲突、矛盾。

其中小说的题材、主题、形式之间常常发生矛盾，从而能产生十分微妙的
审美体验。

区别于主请性的诗歌，小说这种叙事性文体结合“作意好奇”的艺术加工，主题情感便呈现出迂回隐忍的面貌。

然而，从爱情题材这个角度来看，小说
反而能更加直观且完整地展现人类最美好最强烈的感情，自然能引起读者强烈的
情感评价。

三篇小说的“本事”均是包含有较大变故的爱情故事，它们均是取自一定生活
原型的事件，这些故事本身就存在着意义指向和潜在的审美效应。

作者均秉持着
现实性的创作原则，也吻合了当时诗歌创作尚俗、务实的主张。

元白都以作诗为
文一览无余为能事。

白氏将《李娃传》写的迂回婉转，李娃用计设局再到“一旦大雪，生为冻馁所驱。

……至安邑东门，循里垣，北转第七八，有一门独启左扉，即娃之第也。

”李娃辨其声音“连步而出”。

重视传说真实性的作者精心安排，使得小
说颇具可读性，作者所用笔力不在诗歌之下，如：莺莺待月西厢的缱绻美好；霍
小玉枕中盟誓后又为情而死，李娃幡然悔悟颇让人情动。

然而作者却能保持平静
的全知的叙述视角，继承史传传统的唐传奇中甚至极少有主观评价。

作家一方面
展现着人性情感的美好，一方面不动声色地将“尊儒教化”寓于文中。

体现着一种
娱乐性和实用性并存的创作意图事实上传奇小说初始的公用也是实用性和娱乐性
并存的，用尊儒的态度经营着不泥古的俗世爱情题材。

他们笔下的唐代生活经过
艺术的处理和情感的发酵，会变得高尚静谧。

叙述写实的艺术形式克制了直抒的
情感，使得情感完整体现并得以缓解。

达到了“深情冷眼”②的理想效果。

用“怨
而不怒，哀而不伤”的温敦笔调叙写世俗题材“以补正史之阙”即显露了他们“尊儒
而不泥古”的思想。

传奇的读者群和作者群往往重合一致，这样“深情冷眼”就更易
于产生共鸣，获得理想的审美效果。

综上所述，从此三篇爱情题材的唐传奇作品中可以发现，从浪漫诗人到“作
意好奇”的叙述者，中唐文人的唐传奇本身已经“浸透了一定意识形态的感知方
面”③；普遍反映了文人回归现实，为时属文的转移。

中唐作家历经盛世兴衰，
客观上对现实的感知和体认加深了，他们对尊儒的认识和把握更加深刻。

盛世开
放思想促使他们“不泥古”的自由进一步扩大，故而他们客观叙述中展示的唐代生活的深度和广度得以增加，传奇小说也取得了成熟。

中唐作家独特的时空经历决定了中唐作家在传奇史上难以被晚唐作家超越的高度。

参考文献：
【1】汪辟疆《唐人小说》［M］上海古籍出版社 1978 1
【2】童庆炳程正民《文艺心理学教程》［M］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1 4
【3】罗宗强《隋唐五代文学想史》［M］中华书局2003 10
注释：
①雷蒙.图松：比利时文学批评家，著有《比较文学的一个问题:主题研究》。

②“深情冷眼”：明代画家顾凝远在《画引》中指出,画家对所描画的对象要做到“深情冷眼”方能“求其幽意之所在而画之,生意出矣”。

深情冷眼被认为是现实性文学创作的原则之一。

③ 此句见特.伊格尔顿《马克思主义与文学批评》，见《西方马克思主义美学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