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毅兮为鬼雄

魂魄毅兮为鬼雄
——记岳麓山烈士墓与湖湘近代气魄
湘雅医学院临床五年1008班王炳智
长沙，六月，雨季。

这个时候的岳麓山总是“云雾缭绕”，水汽湿重，地面有些滑。

端午节也是临近了，总是会想起屈原，两千年前的种种。

第二次来岳麓山，时间充裕，没有目的，步子放得很慢，可以看见很多东西。

山上的古迹并不多的。

长沙的古迹本是丰富，可文夕大火烧得河东只剩湘雅医院和中山亭，河西以前都不是长沙的城区的。

岳麓山作为河西乃至长沙的文化地标本是颇有些文化遗产，但近代长年的动乱终究没能使它逃脱破损的命运，除了书院保存尚算完整，至于爱晚亭等等，倒皆像岳阳楼一般，是现代人的造物了（岳阳楼80年代重修，爱晚亭52年重建）。

沿着马路一直向上，如果你稍稍留意下路边的建筑，你会发现整个岳麓山上，数量最多保存最完好的古迹不是别的，确实一个个陵墓——称之为陵墓或许不如坟墓更恰当，多是革命烈士的长眠之所，并不豪华，大多是圆形墓冢，上面树以高大的石碑，环境幽僻，‘饮石泉兮阴松柏’。

在近百年的历史风雨的刷洗下多是有些青苔的了，却更显得庄严沉重。

一路走来，看过了黄兴墓，蔡锷墓，陈姚合葬墓，禹之谟墓，还有些没有有名字的墓穴。

有些还完整，有些却露出石棺来了。

却叫人越看越沉重。

‘死生亦大事矣’，如今我们在课本上看到，‘某年某月，敌军入侵某某处，守将某某某英勇牺牲’大抵不过这二十几个字，直心肠的同学也许因为考试不考就下意识的忽略掉了，再多愁善感的人也许会记住某某某的名字，可也许没几个同学会想到，这就是某某某一生的终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这个决定，怎样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倒下，在他心中是什么东西战胜了恐惧，以及在他死的时候，他是感到遗憾还是满足。

可以说，埋葬在这里的烈士每个人都有一段传奇。

这里面我觉得最有代表性的还是黄兴。

也许提到他，许多人第一联想到的会是城中心的步行街是叫做‘黄兴路’，那里还是树有他的铜像，每天注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饮食男女。

可就是这个身材有些发胖的长沙人与孙中山一起写就了半部民族资本主义革命史。

先不论武昌起义之前多少次革命运动中都有他的身影，且说黄花岗一役，战至他最后一人，右手负伤，断两指，黄兴的勇猛顽强可见一斑。

“吾志所向，一往无前，愈挫愈勇，再接再厉”，孙中山这几句话就是孙黄这些早期革命家的真实写照。

就是这样一个英勇的革命斗士，民国成立之后却退却掉了副大元帅的职务，继续为革命奔波。

1916年，终因长期奔波劳累，积劳成疾，在上海去世，享年42岁。

静静地站在这里，能做的只有沉默。

一个英雄，终究是在一个需要他的时代最大限度的燃烧了自己，最彻底，最革命，最火热，最壮烈。

却在这时想起杨度的话，“莫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刚来到长沙，从网上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过激，该是夸大的说法了。

可真正浸入这种文化氛围，却发现所言是非虚的。

近现代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而湖南又是个英雄辈出的地方。

谈起近代的人才与区域，我觉得主要的强势力量有四股，川军，东北军，湘军，粤军。

广东是资产阶级革命的大本营，北伐军的源泉，黄埔军校也是整个近代军事史上无论如何都要着重强调的字眼；川军战斗力不甚强大，但人数众多，忠诚顽强，是抗战后起的主力；东北军则从张作霖到林彪一直以勇猛著称；至于湘军，‘无湘不成军’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且就军事家革命家而言，曾国藩一手缔造湘军，平定太平天国；左宗棠统领湖湘子弟，保住了西
部边陲的金瓯完整；谭嗣同头颅一掷，激起了革命回声；陈天华蹈海而死，使同盟会空前凝聚；黄兴指挥广州起义，使中华民国有了明显的胎息；宋教仁组织政党内阁，使民主宪政射出第一缕晨曦；蔡锷打响护国战争，彻底铲断了封建帝制的根系；‘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加上罗荣桓和粟裕，共和国十大元帅里面湖南人占了三个，何况还出了共和国的领袖，毛泽东……许多在革命史中值得大书特书的英雄原来都是湖南人。

这是应证了书院上的话“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
这句话在今天提的非常多。

但这句话我觉得却是当辩证地看的。

湖南的人才是清末开始爆发出来，而在清朝之前，照实说，名人并不多，蔡伦，欧阳询，周敦颐，王夫之，这些而已。

而最使湖南地区在古代出名的名人，屈原和贾谊，都不是湖南人的。

屈原是湖北人，当时楚国的区域是包括湖北大部和湖南北部，屈原所以写下《怀沙》（《怀沙》解题有两种说法，一说是怀念长沙，一说是抱石头，即预示着投石自尽。

今从前者）并且自沉汨罗，是因为被流放，且到后期楚国北部已被秦军占领了，贾谊是洛阳人，也是被贬谪才当上长沙王太傅，故说‘屈贾谊于长沙’。

足见湖南在古代，并不是经济发展人才辈出的地方。

相对于关中，山东，中原，以及后起的江浙地区，并不具备竞争的优势。

相反，从题岳阳楼及南岳衡山的诸多诗句及类似永州八记的文章中，我们看到当时的士大夫阶层多少是把这里当成穷乡僻壤未通教化的，甚至称荆湘人为‘南蛮子’。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现象呢？为何近代才出现大批的湖南人才？为什么湖湘气魄在近代才表现的淋漓尽致？
首先我觉得分析任何一个区域的历史问题都不能不分析它的地理。

湖南得到地理大家是知道的，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环境闭塞，北面的土地尚可出产粮食，但总的来说还是资源匮乏的。

这样的条件造成湖南人以农业为主，而且他们必须与天斗与地斗才能继续生存下去。

况且这里的气候又比较恶劣，冬寒暑热，太过潮湿只有靠吃辣椒才祛的湿气，这样导致他们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做的性格。

这是自古承袭下来的。

也是近代湖湘气魄的源头。

第二点，从大的区域上来看，我们可以说，南方的封建化程度没有北方那么严重，所以近代的革命很少以北方为中心的。

北方是封建王朝的心脏，至于南方，江浙地区一向是为王朝提供人才的，考取功名实在是当地风尚，所以近代革命，多集中两广两湖。

而广东地区，人们多还是有产的，商业的发达使当地人们敢于革命但不会彻底革命，湖北地区自洋务运动之后则以工业见长，只有湖南，倔强的湖南农民，彻彻底底的无产阶级，敢于抛开一切革命到底。

第三点，湖南人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乐于接受新事物。

这在几千年的封建文化中当然不是很明显。

而到了近代，中国历史上的第二次百家争鸣的时期，湖南的先锋性就又体现了出来：代表的封建主义救亡思想的有曾国藩左宗棠，资产阶级的有蔡锷黄兴，无产阶级的有毛泽东等人，可以说在每个领域里面都有湖南的翘楚。

这一点我觉得是最重要的一点。

纵观世界历史，只有敢于接受新事物的文明才会发展壮大。

以航海大发现时代为例，葡萄牙西班牙本来是占有极大地优势，但两国并没有把短暂的优势转化为长久的优势而是把掠夺来的钱供给皇室的开支，这与两国是坚定的天主教及封建帝制捍卫者有很大关系。

相反后来超越他的荷兰和英国，一个是首先发生资产阶级革命的地方，另一个是资产阶级革命首先成功的地方，两地的人民都是敢于接受新鲜思想敢于斗争的。

可以说，是湖南造就了近代，也是近代造就了湖南。

第四，湖南人是爱国的，这种爱国多表现为‘义’。

这种文化就是上承屈原
的楚文化的了。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这种身先士卒虽死无悔的大义在国家面对危亡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

他们很少提什么民族大义等等的大词汇，说的更多的是不深入耳的脏话，确实来骂敌人的，然后直接一句‘老子’如何如何就去抄家伙干起来，行动力是很强的。

爱国，他们用行动和鲜血表现出来。

基于以上几点原因，才形成了近代的湖湘气魄：刚烈，冒险，倔强，有谋略。

刚烈如谭嗣同，在明明有机会逃跑的情况下甘愿死给天下人看唤起民族良知；冒险如毛泽东，敢于在兵力极其悬殊的情况下克敌制胜；倔强如黄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谋略如曾国藩，没有他清朝也不可能苟延残喘那么多年。

湖南人的气魄，一句话，“敢叫日月换新天”！
站在这里，良久。

最后借用屈原的一句话先给屈原，湖湘的英烈，以及为中国革命做出极大牺牲的湖南人民，“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