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犹太人问题导读(天涯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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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犹太人问题》导读
关于马克思的《论犹太人问题》一文的历史背景,可以粗略地概括为,19世纪欧洲,反犹太主义的欧洲和犹太人群体主张自己的政治权利,这两者的现实矛盾呈激化趋势,布鲁诺鲍威尔以《犹太人问题》一文打响了德国理论派,貌似中立的反犹太主义的第一枪,力图使犹太人的现实权利主张虚无化,马克思以《论犹太人问题》对其反驳。该文写于1843年,发表于1844年的《德法年鉴》。此文并不尖锐,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后来马克思恩格斯合著的《神圣家族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论犹太人问题》其实正论色彩大于驳论色彩,而后者的副标题就已经有了火药味——(驳布鲁诺鲍威尔及其伙伴)。
《论犹太人问题》对于专业研究马克思理论的人很重要,但对于只是试图了解和理解马克思思想的人并不重要。因为这是马克思思想转折时期的一环,要想有效率地学习马克思理论,先读《资本论》、《德意志意识形态》、《神圣家族》、《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和《共产党宣言》及再版序言,更好一点。从学习效率而言,显然先学通现代物理学的基本框架,再去理解牛顿力学,要效率高得多。
说实话,看马克思恩格斯的文章很有难度,文章中仅人名索引就能出几卷,引用的历史文献更是数不胜数。T生时常以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那些写马恩列传的人,怀疑他们的阅读量。事实也是在看过几本后,就放弃了从他们那里找学习效率的捷径。这也是现实教育我,能力提高没有捷径的许多经验之一。
《论犹太人问题》很容易读,比《神圣家族》容易得多。马克思一开始就提出了问题:德国的犹太人要求解放。他们到底要求什么样的解放呢?公民的解放,政治的解放。
鲍威尔先生对此做出了回答,
一、德国所有人都没有获得解放,犹太人只关心自己的解放,这是利己主义者。既然犹太人不关心德国人的解放,那么德国人也就没必要关心犹太人的解放。
二、如果犹太人要求在基督教国家(德国)中和基督徒们享有平等的权利,就要承认基督教,换言之犹太人不放弃犹太教的“特权”,就应该甘于忍受基督徒们的特权。
三、只要国家是基督教国家,犹太人是犹太人,那么两者就既不能解放别人,也不能被别人解放。
怎么样?逻辑强大吧?如果哪位还能想到,只要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还在,资本家还是资本家,工人还是工人,那么两者就既不能解放别人,也不能被别人解放的逻辑,那么就会发现鲍威尔并不是一个妄人,实际上他向马克思(只是泛指)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解的哲学问题,而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花了马克思一生的精力。
还是回到原文,鲍威尔先生在一口堵死了犹太人群体寻求自己权利的现实可能性后,提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解决办法:消灭宗教,从而消灭宗教国家,从而消灭由宗教对立引起的政治压迫,每个人都获得了解放,那么犹太人也就获得了解放。依然逻辑很强大,看似很美丽。160年后,我们依然能够看到这样虚无缥缈的解读,只是解读者们将这种东西强加在了马克思身上,比如马克思要求消灭人性私是一说;马克思要求马上消灭私有制是另一说;马克思要求马上消灭资本也是一说。
还是看看马克思对这种东西的反驳:鲍威尔先生提出了问题,但溢出了边界;回答了问题,也溢出了边界。这个边界是什么?马克思当时并没有总结,今天我们已经可以明确知道,这个边界是现实,是历史局限性。没有主动意识到这个抽象总结,不等于马克思当时就不会使用,他一针见血的指出:
“他毫无批判地把政治解放和全人类解放混淆了起来。如果鲍威尔先生问犹太人:根据你们的观点,你们有没有权利要求政治解放呢?那我们就要反问:政治解放的观点,有没有权利要求犹太人放弃犹太教,要求一切人放弃宗教呢?”
鲍威尔先生将神学问题和国家政治强行挂钩,将现实的政治问题,在神学中批判,又在神学中寻找答案,虽然似乎开出了一个“无神论”的药方,但其思维本质依然是神学的。这种思维方式的神学化就如同他的答案那样,宗教神学引出了世俗,所以世俗问题的解决也需要在消灭了宗教的神学中找。简言之,消灭了基督教(世俗的)的基督教(本真的)是终极答案。当然还顺带消灭一下犹太教。
马克思在以北美的政教分离所获得的政治自由为现实事例后,写下了足以影响其一生思想的文字:
“在我们看来,宗教已经不是世俗局限性的原因,而只是它的表现。因此,我们用自由公民的世俗桎梏来说明他们的宗教桎梏。我们并不认为:他们必须消除他们的宗教桎梏,才能消除他们的世俗桎梏。我们认为:他们只有消除了世俗桎梏,就能克服他们的宗教狭隘性。我们不把世俗问题化为神学问题。我们要把神学问题化为世俗问题。相当长的时期以来,人们一直用迷信来说明历史,而我们现在是用历史来说明迷信。在我们看来,政治解放对宗教的关系问题已经成了政治解放对人类解放的关系问题。”
马克思实际上指出了,政治解放实质是将国家从宗教中解放出来,它并不意味着,以人从宗教中解放出来为前提。人的宗教局限性可以依然保留在私人领域,而公域领域的国家获得了新生,从而使政治权利失去了枷锁。这一思想直指现代政治已经彰现的社会事实:国家的政教分离和公民宗教信仰自由。
鲍威尔先生的“政治自由”虽然有着人类解放的幌子,但在现实中是靠压制所有公民宗教信仰自由实现的,也是虚无飘渺的。而马克思所述的国家政教分离的、公域和私域相分开的政治自由却是在每个人宗教信仰自由的前提下实现的,今天它已经成为了现实。就如同“当国家废除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财产资格”,那么“国家作为国家就废除了私有财产”,“既然无产者已经成了有产者的立法者,私有财产在(国家)观念上不就被废除了吗?”,这就是汉密尔顿所说的,“平民战胜了私有者和金钱”。
……
在文章的第二部分,马克思直接总结了犹太人的现实。他指出,要想发现犹太人的秘密(特殊性),不应该在宗教中找,而是应该在世俗行为中找;不应该在安息日观察,而是应该观察平时。
作为犹太人的马克思一点都没有讳疾忌医的毛病,他总结到:
“犹太人的世俗基础是什么?是实际需要,自私自利。
犹太人的世俗偶象是什么?是做生意。他们的世俗上帝是什么?是金钱。
既然这样,那么从做生意和金钱中获得解放——因而也就是从实际的、现实的犹太中获得解放——也就是现代的自我解放。”
在这一部分,已经能够看到《资本论》的萌芽。基督教和犹太教是什么关系呢?是精神和物质(暂且还用这两个词)的关系,所以马克思说“基督教起源于犹太教,又还原为犹太教”,“实际需要和自私自利的神就是钱”。应该说,马克思在第一部分还是就着现实的、人的政治斗争做出了科学的分析和解答,而第二部分,已经从基督教和犹太教对立的现实中看到了历史唯物论的应用图景,从犹太的本质中看到了资本的本质。
在本文的结句中,已经可以从“犹太人的社会解放就是社会在犹太中获得解放”,看到“无产阶级的社会解放就是社会在资本中获得解放”的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