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压榨青年人的竟然是那些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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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3:汪晖老师,您好!我记得鲁迅给别人回了一封信,好像在信里曾经说他很绝望,他说他本来觉得伤害青年人压榨青年人的都是那些老人,然后他说他觉得当那穷老的人死了以后可能就会好起来,但是他现在发现,破坏压榨青年人的竟然是那些青年人,然后我感觉现在在公司里,其实也都存在这种,就是老板他固然压榨员工,但是员工和员工之间,虽然都存在被压榨的地位上,但是他们之间很显然,你也想往上走,我也想往上走,他们之间也有那种竞争,在竞争之中可能也会有那种问题,我想问,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最近以色列去轰炸巴勒斯坦了,好像是光孩子就被炸死了70多个人,今天我在微博上看到这条信息,然后我就点开了下面的评论,看到很多的评论,但很多人都发表了同样的意见,第一个就是说以色列炸得好,因为他们是力量。
还有一个就是在昨天的时候,有一些在中国的巴勒斯坦人和阿富汗人,到以色列驻中国的大使馆门前去示威,然后打出了汉语的横幅,就是说解放巴勒斯坦,我觉得外国人之所以在中国做出这样的行为,他显然不是因为八九十年代中国的历史,他才在中国打出这样的横幅,他肯定是在六七十年代的中国,给他们留下了这样的印象,而现在我们的青年反而说出了这样的话,我想问您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汪晖:谢谢你这两个问题,我觉得你很敏锐,而且提的问题也非常好。
第一个问题鲁迅在1927年4·12政变之后说的话,他就说过去相信青年都是好的,现在发现青年也会杀人,有时候还更厉害,所以他说对进化论从此幻灭。
这是他一个说法,并不是年轻人都是好的,年轻人有可能更坏,这是事实,权力的结构再生产,是通过一代一代人完成的,所以并不是说在这个意义上进化是要不得的,完全没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我刚才讲到陈独秀和李大钊的说法,李大钊说青春是一个过程,是创造一个不同于白首的那样一种过程,那堕落成为像鲁迅所说的“屠伯”,他说这些人是“屠伯”,他说如果青年堕落成为这些“屠伯”,他当然就不是青年。
在这个意义上他们当时所说的这个青年、青春,都是指一个过程,因为老人也可以变成青年,原因是一个老人有了活力有了理念,能够处在那样的状态下。
历史上很多这样的人,包括鲁迅本人,他当时也被人称为老人,但同时也被称为灯塔,是吧?他是青年的灯塔,为什么他是?他的心在这个意义上年轻的。
所以这毫无疑问,你提到的这个问题,也就是鲁迅当年对于进步和进化的幻觉的破灭,在今天来思考青年问题也是重要的,因为青年毫无疑问在持续分化,因为社会构造的原因,产生出完全不一样的人。
但是在我在前面所提出的,一个是像李大钊所说的青春,一个是像陈独秀说1916年那样,他号召人们跟这些旧的心思要彻底的决裂,旧的心思是古代史的一部分,这是他当时的叙述,所以他提出这个青年问题。
我认为提出青年问题,实际上是提出新的政治的问题,不是一般意义的描述,不是一个描述的概念,这个青年不是一个描述的概念。
第二个问题,我觉得在今天实际上是很重要的问题,你的问题很重要,因为实际上据我所知更多的年轻人,不关心这个事情,没觉得阿拉伯人、巴勒斯坦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个命运跟我们无关,因此也不能记起在新中国的历史里面,巴勒斯坦解放事业,曾经是我们中国自己事业的一部分。
这是当年中国人的世界观,一个胸怀、一种理解。
其他国家的解放
事业是整个世界解放事业的一部分,有了这个部分中国人就知道他要反对的是什么,而在今天都是利益,这是纯粹的反动,这才是反动。
因为这种颠反动造成的完全的无是非,彻底的市侩主义,政治上的市侩主义,更大的问题是麻木,完全无感。
事实上这些事情每一天发生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同样的事情也每一天发生在我们自己的社会。
大家如果不提出这样的问题,中国人曾经具有的世界观对今天的意义确实没有了。
而今天有意思的地方,跟我们成长的年代不同,我自己成长的时代媒体里头每天都会讲到,经常至少是关于巴以问题。
当年阿拉法特被围困在难民营,在贝鲁特战争的时候,整个的中国媒体是开动的,任何一个从第三世界和欧洲国家来访问中国的人,虽然他们都在指控中国的媒体不自由,但他们都意识到中国在这方面所展开的真实面,比笼罩西方世界的媒体形象是完全不同的,是更能接近那个真相的,这是我们的经验,那这些东西在今天有没有呢?我们还是能看到一些痕迹的,客观上讲,不讲外交不讲利益关系,就中国媒体当中围绕巴以这个报道来说,如果去台湾,你看看有没有,你到很多地方有没有?没有,或者少得多。
在这点上说,我们的社会里面还有一些遗产,我认为就是这些遗产使得你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如果这些都没了,连这样的问题也不会出来了。
观众3:我也是在微博上看到的,然后找到1970年解放巴勒斯坦的纪录片,所以才关注这个。
汪晖:我前面也说到过一个问题,我讲到中国道路这个问题的时候,中国道路其实并不仅仅是我们要解决的问题,全世界都在看。
刚才罗岗老师提到,包括最近金砖五国的这些协议,事实上非洲人在看。
中国已经在非洲是第一大投资国,中国这条道路能不能够真正的让这些世界成为普遍受惠的世界,改变他们在几百年来资本主义构造下的悲惨地位,这是中国道路以后能够唤起人们,真正真心认同的最好的核心的问题,这是非常内在的。
所以我说在今天青年不关心这样的问题,不关心巴勒斯坦的问题,不关心非洲问题,不关心今天中国的少数民族的问题,不关心中国周边的问题,这样青年的世界,就等于是老年的世界,我觉得这是青年问题的核心,青年的政治能不能够产生的非常重要的一步。
你刚才说的那些跟帖,我完全能想象得到,而且我们现在因为利益关系在那,很明显,很多人都是这么去说,当然以色列问题非常复杂,不那么简单。
但是巴勒斯坦的问题,在今天世界历史当中所具有的这个位置,他所揭示出的整个世界史问题,都是我们需要重新思考的,这是我们过去比较清楚,而今天变得完全模糊的一个问题。
观众4:我在清华,接触到很多清华的学生,我觉得比上一代的学生,他们没有太多的盲目性,更多的是理性,对于民主、自由没有盲目崇拜,而是在进行深刻地探讨。
对我来说,虽然觉得民主、自由有其合理性,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归属感,反而更加迷盲,这种迷茫导致自己感觉像是一个骑墙派。
总之很迷茫?
观众5:我想提两个学术性的问题。
一个是关于NGO组织的这些青年,两位老师有没有深入的研究?另一个是关于以色列、巴勒斯坦这个问题,我想问的是,据我知道的现在世
界上,唯一存在的公社的就是以色列,三四十年代一直到现在还存活着,对此不知我们国内有没有研究?它对于当代中国的青年,有没有意义?
汪晖:关于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比如说你在清华了解到的状况,第一个我觉得确实在今天这个有一点好的地方,是祛魅的部分。
相对而言,幻觉不那么多,从这点上是比较好的。
而且清华大学里面也有一些学生组织,当然有组织的和没组织的都有这个探讨。
所以这个我也同意,这里面存在着希望,并不是没有,不过我的确也看得见,因为生存压力的问题,工作问题,到了那个阶段似乎这些问题就开始要退到另一块去,这也是相当普遍的,可以理解的现象,但是也相当普遍的一个现象,要坚持挺不容易的,这个不是个个人问题,这不是哪个人的问题,其实这些问题每个时代都有。
刚才比较20世纪,一方面我们说它不可以重复,另外一方面我们所以觉得它有一点亲切,是那个时代总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青年运动,不同意义上的青年运动,这些运动的发展,使得好像能够激活青年的政治,也并不是说他们就不迷茫了,但是这个动态似乎要高一些,里面当然盲目性也有,我觉得这是今天的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你说今天的左中右,这个所谓的左中右问题,我是这么看,因为现在的争论很多,但是坦白地说,我觉得深入的讨论不多。
自媒体的发展尤其是微信时代、微博时代的到来,表态的比较多,深入分析的能力并不够,总体状况是这样。
我自己做过十多年《读书》的编辑,那个时候想要做很多已经很困难,不过跟现在做的比较,那些讨论的程度还是相对深入。
我们现在是信息很多,深入讨论很少,这就导致一个问题,很多年轻人经常被这些左右的名号给唬住了。
先要认这个派那个派,这些派有没有一定的意义,有一定的意义,社会的分化就是会有那个。
但如果你一开头就是从lable开始,而不是从实际问题的研究开始的话,这是很危险的,因为很容易变成一会儿跳到这一会儿跳到那,因为问题总是不能被浮现。
而在今天这个媒体的世界里面,你不用lable他就不知道怎么写文章、不知道怎么发文章、不知道定位这个人是谁,在这样一个状况下,这也是我认为艺术创造当中同质化的一个根源,就是一定要用这些东西来,它使得问题性大大的弱化了。
这也牵扯到我们重新去理解20世纪这个政治史的时候一个现象,20世纪的政治历史,我刚才说社会以阶级来说,工人阶级很弱小,资产阶级也很弱小,但出现了以阶级为中心的政治非常庞大,巨大的推动力的政治,这个政治的一部分是跟当时的理论探讨理论斗争有关系的,在今天这个方面,我不觉得是很强的。
我刚才所以说到两种新穷人之间缺少互动,不仅仅是说我要到你中去,而且是连理论性的互动也很少,这是我说的问题。
这就是这样一个问题浮现出来的时候,我并不是说没有这个标签。
我觉得困惑是自然的状况,我们都会有困惑,每个人并不因为年轻就婚活,老了就不困惑了,一样的会有这些困惑,但是我觉得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一些联系的方式的时候,问题可能就会有所改变,这是我想要回答的这个问题。
第二位的这个问题,我就讲你刚才提到以色列的公社,以色列这个国家他在建立的时候,基本上是一个社会主义体制,从经济的构造上来说,是一个带有很强的社会主义色彩的一个国家结构,所以他里面保留了这些成分,确实是比较多的,今天仍然是有的。
我们今天批评以色列问题,是批评美以霸权之势,对另外一个民族的如此无情的镇压,这个不完全是以色
列问题,我认为美国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当然以色列问题的早期,是一个欧洲问题,今天主要是一个美国问题,是美国在这个地区的秩序的问题,对全球性的霸权秩序的问题,这是一个。
第二个以色列的内部,这是牵扯到一个国家,我们怎么去思考一个国家他的内和外的关系问题,一旦被纳入到内部,似乎就可以公平,一旦被外在化就成为必须被打压的对象。
我们今天叫nation-state,nation主要是指的一个政治的概念,它不是一个族群的概念,这个nation尽管包含了很多族裔的色彩,但它是一个政治的范畴,但是如果一个国家,他的国民只能允许一个族群可以合法地成为国民,这个国家的对外排斥性,会变成什么样,这成为一个问题。
我记得有一个印度的学者提过一个说法,就是nationalstate,以区别于nation-state。
这样的区分是说这个国家内部的同质化程度太高,而且宗教体系的内部同质化过高,势必就带来排斥性,这个排斥性当然不是天然的,它本身是在一个权力构造下产生出来的。
我不是巴以问题专家,这里的议论不完全是就巴以问题展开。
在中国的社会变迁里面,我们对于巴勒斯坦问题的这种漠视,表现出的冷淡和缺乏敏感,是我所谓去政治化的一部分。
我们越来越对霸权构造本身没有感觉,换句话说是美国所带来的霸权秩序,逐渐内化成为我们判断世界的标准,才会出现那些跟帖。
那个标准也不是源自你的独立判断,陈独秀的六大主义第一条是要“自主的不是奴隶的”,到现在还有警醒的作用,因为我们常常看似明白,确实不过是遵循内在化的结构,而不是自主性的判断。
鲁明军:非常感谢汪晖老师和罗岗老师!最后讲一点点自己的感想,我想重申两个词,就是汪晖老师和罗岗提到的,一个是“尊严”,一个是“背叛”。
可能在今天整个劳动体系里面,最容易获得尊严的通道之一就是艺术。
但是,今天的困难在于,当我们通过艺术获得一种尊严之后,评价这个尊严的标准,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逻辑,就是资本的逻辑,比如说我们判断艺术的成功与否的标准还是作品的拍卖价格,在这个意义上我想说,汪晖老师所谓的背叛,可能不是简单的背叛资本,更重要的是去背叛这套既定的逻辑。
与此同时,他又提出了怎么样回应当今中国和世界的问题,在此基础上,我们只有回到具体的层面,才有可能创造一种新的政治和文化。
再次感谢汪老师、罗老师!感谢时代美术馆!感谢各位!今天的讲座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