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习作者的写作意图能考吗从2017年浙江高考题说起

16 争鸣
到了各种理论思潮的冲击。比如弗洛伊德创始 的 精 神 分 析 学 认 为 ，作 者 的 创 作 活 动 牵 涉 到 无 意 识 心 理 的 表 达 ，而 无 意 识 是 先 于 语 言 的 ，甚 至 作 者 自 己 也 没 有 意 识 到 ，因 此 文 学 作 品 不 能 单 从文本表层去理解。又如俄国形式主义文论和 结 构 主 义 文 论 都 不 关 心 作 者 的 写 作 意 图 ，而 是 对 文 本 本 身 的 语 言 结 构 进 行 形 式 分 析 ，它 们 都 认为文本意义不是来自对作者写作意图的追 溯 ，而 是 由 语 言 符 号 的 聚 合 系 统 和 组 合 结 构 所 赋予的。再如在我国语文教育界影响较大的欧 美 新 批 评 理 论 ，也 提 倡 以 文 本 细 读 作 为 阅 读 活 动 的 中 心 ，阅 读 的 目 的 是 探 索 文 本 的 意 义 而 不 是作者的写作意图。在这些理论思潮的合力 下 ，文 学 解 释 的 重 心 从 作 者 转 移 到 了 文 本 ，最 终 借 由 法 国 著 名 文 论 家 罗 兰·巴 尔 特 之 口 喊 出 了 一 句 名 言 ：“ 作 为 人 们 所 熟 悉 的 人 物 ，作 者 已 经 死 了 。”
语文学习 2017 年 9 月 15
作者的写作意图能考吗
——从 2017 年浙江高考题说起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徐默凡
2017 年，浙江高考语文试卷有一篇现代文阅 读 引 发 了 不 小 的 争 议 。 文 章 题 为“ 一 种 美 味 ”，其 结 尾 写 道 ：“ 现 在 ，它 早 已 死 了 ，只 是 眼 里 还 闪 着 一丝诡异的光。”命题者设计的试题是：
这 是 一 个 很 复 杂 的 问 题 ，好 在 这 不 仅 是 一 个 语 文 教 育 的 问 题 ，更 是 一 个 文 艺 理 论 的 重 要 问 题 ，我 们 不 妨 先 来 大 致 梳 理 文 艺 理 论 研 究 在 这 个 问题上的思考脉络。
在 传 统 文 学 观 念 中 ，作 者 是 作 品 的 主 人 ，拥 有对作品的最终解释权。他凭借自己的写作能 力 ，将 想 要 表 述 的 事 情 用 文 字 记 录 下 来 ，而 读 者 必 须 运 用 与 作 者 共 通 的 语 言 知 识 和 文 学 知 识 ，去 还 原 作 者 想 象 的 世 界 ，并 弄 清 楚 作 者 的 写 作 意 图 。 在 这 种 理 论 观 照 下 的 阅 读 活 动 中 ，读 者 的 理 解 必 须 达 到 或 接 近 作 者 想 要 表 述 的 意 思 ，阅 读 活 动才算获得成功。
within Discourse Analysis［J］. Discourse and Society.3 （2）（1992）: 193—217.［16］Wodak，Ruth. The discoursehistorical approach. In Ruth Wodak and Michael Meyer， Methods of 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M］. London: Sage， 2001: 63—95.
首先是发生在语言学界的言语行为转向， 言 语 行 为 理 论 及 语 用 学 的 兴 起 ，彻 底 改 变 了 语 言 观 。“ 语 言 ”不 再 是 一 种 镜 像 式 反 映 外 部 世 界 的 符 号 系 统 ，而 是 成 了 一 种 说 者 和 听 者 在 语 境 之中共同完成的言语行为。话语的意义不是来 自 符 号 系 统 ，而 是 来 自 交 际 双 方 的 互 动 建 构 ，由 此 可 以 推 论 ，文 学 作 品 的 意 义 也 并 不 存 在 于 作 者 意 图 或 文 本 形 式 中 ，而 是 来 源 于 文 学 阅 读 中 的建构性活动。其次是伽达默尔开创的哲学阐 释 学 的 贡 献 。 传 统 解 释 学 认 为 ，文 学 作 品 的 意 义 就 蕴 含 在 作 品 之 中 ，无 论 谁 去 分 析 都 会 得 到
作 者 之 死 意 味 着 读 者 之 生 ，作 者 走 下 神 坛 ， 读者就获得自由解读的权利。读者可以根据自 己 的 阅 历 和 对 语 言 文 字 的 理 解 ，能 动 地 探 求 文 学 作 品 的 含 义 ，并 获 得 独 特 的 阅 读 感 受 。 这 种“ 作 者 下 台 ，读 者 登 场 ”的 文 学 观 其 实 也 有 深 厚 的 理 论基础。
一
我 们 无 意 讨 论 这 道 具 体 试 题Hale Waihona Puke Baidu的 是 非 ，只 是 想
探 究 一 下 这 场 风 潮 背 后 的 理 论 问 题 。 其 实 ，这 里 隐 藏 着 一 个 语 文 考 试 的 重 要 问 题 ：作 者 的 写 作 意 图能考吗？而其后则是语文教育的一连串重要 问 题 ：作 者 的 写 作 意 图 对 解 读 文 学 作 品 重 要 吗 ？ 如果重要的话，又该如何去解读呢？
小 说 设 计 了 一 个 意 外 的 结 尾 ，这 样 写 有 什 么 好处？（6 分）
题 目 有 一 定 难 度 ，而 原 作 者 巩 高 峰 又 是 一 个 活 跃 的 微 博 用 户 ，于 是 有 好 事 的 网 民 在 作 者 的 微 博上留言：“那种诡异的光，究竟表达了什么？”
巩 高 峰 回 应 ：“ 我 是 真 做 不 出 来 ，我 估 计 我 做 出 来 还 没 有 他 们 做 得 好 ，现 在 标 准 答 案 没 出 来 ， 我 怎 么 知 道 自 己 想 要 表 达 什 么 啊 ，我 又 哪 里 知 道 结 尾 有 什 么 意 义 。”这 一 回 答 戳 中 了 网 民 对 语 文 考 试 标 准 答 案 的 不 满 情 绪 ，立 刻 引 发 了 一 场 网 络 恶搞的风潮。
但 是 这 种“ 作 者 至 上”的 文 学 观 在 20 世 纪 受
dale，IL: Southern Illinois University Press，1987（110— 119）.［14］Bruffee，Kenneth A. The Art of Collaborative Learning: Making the Most of Knowledgeable Peers［J］. Change. 26（3）（1994）: 39—44.［15］Fairclough，Nor⁃ man. Discourse and Text: Linguistic Intertextual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