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汉语副词的程度

汉语副词的分类和程度的表达

副词是汉语词类中很受关注的一类词，历来研究者众多，成果显然。近年来，副词研究方面的进展尤其值得重视。比如郭锐《现代汉语词类》通过穷尽性的调查统计，以语法分布为标准，运用严格的分析方法，对现代汉语各类词作了分析，其中包括对副词的严密而系统的考察。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研究》，对汉语副词的系统和副词内部分类等方面，提出了创造性的见解。这些研究，大大推进了汉语副词的研究的深入。

不过，在副词的研究方面，尤其是面对自然语言人工处理的方面，汉语副词的研究现状仍然不足以解决现代技术对汉语语法研究的需要，其中存在着巨大的深入空间。汉语副词的类别，尤其是汉语副词内部的分类标准，在反映不同副词的语法特点方面，还存在着许多有待探讨和解决的地方。

壹、汉语副词的分类

一、意义在副词内部分类时的作用

副词的立类，是建立在它的句法功能之上的，只能作状语或主要作状语，是我们判断副词的主要依据。问题在于，当我们根据这一标准把副词与其他词类区分出来以后，副词的内部分类就不可能再使用原有的标准，于是，在很多时候，副词的内部分类采用或者依据的是语义标准。

对于语义应该辩证对待，一个词所含的意义是复合的，可以分析为多个义素。义素决定词的意义，也对词的语法属性有影响，在词的多个义素中，有一个义素是核心义素，其他的都是附属义素。词的核心义素决定一个词的意义类别，也决定词的语法类别，词的附属义素反映词的各方面特征。我们在分析词类时，如果参考的是核心义素的话，就是采用了词的语法意义来作分类，分析所得的类别就能反映它们的语法属性；反之，所得的分类虽然表面上看来具有高度的一致性，而实际上它们并不属于一个语法类别，比如公认度很高的“否定副词”，就不是一个从语法角度分出的类别，而是一个以否定特征义为标准获得的副词次类，把它作为一个副词的次类，影响了副词的次类分析的严密性和科学性。

本文认为，属于同一类别的词，应该有相同语法条件下替换的可能，词义间的差异，只导致组合后的语义差异，不能改变组合后的句式或结构类型变化。像否定副词“不”“没”与“别”，如果跟动词“去”构成“不去”“没去”或“别去”，虽然仍然属于状中关系，但是，它们组合后形成的结构类型或构式完全不同。这说明，从语法的角度来验证，这三个否定副词不是同类，或者从副词内部分类的角度来看，它们没有同一性。这也证明，词的有些意义特征，并不反映它们的语法意义。

二、副词的结构功能

汉语分析中，常常谈及词的虚实。从语法的角度来看，实词表义功能强，虚词的结构功能强。副词在语法上，虽然属于实词，但通常不具备充当句子主干的功能，因此也有人主张它是半实半虚的词。对于这样的词类，在作内部的次类分析的时候，如果拘泥于词的意义，或者过于倚重它的实义，显然有悖于语法分析的基本原则。本文认为，副词不仅有词汇意义，也有语法意义，它的语法意义除了在句中作状语修饰谓语之外，还有其他的结构功能。借助于语义指向的分析方法，如果从篇章结构的角度考察副词与语流中其他成分的关系，或者说，从副词对于句中其他词的影响或作用，来分析副词的类别，可能更能凸显副词各次类的语法特点。

从构句的角度来看，不同的副词对句子会产生不同的影响，同样的句子，改用不同的副词，会有不同的效果，反映了它们在语法-语义关系方面的差异。比较以下句子，句中主语和宾语的单数与复数的差异，对副词有不同的要求，以“我买书”这样一个句子中名词的数量变化对范围副词影响为例：A我买这本书。B我买这三本书。

我只买这本书。我只买这三本书。

*我都买这本书。*我都买这三本书。

(*这本书我都买了。这三本书我都买了。)

A我们买这本书。B我们买这三本书。

我们只买这本书。我们只买这三本书。

我们都买这本书。我们都买这三本书。

(这本书我们都买了。这三本书我们都买了。)

名词的有定与无定的差异，也会影响副词的使用，上述各例名词都是有定的，以下宾语是无定的句子：我买一本书。我只买一本书。*我都买一本书。

我们买一本书。我们只买一本书。我们都买一本书。

可以看出，副词的使用，并不完全跟谓语有关，有时还受到主语、宾语和语句中其他部分的影响。近年来，学者们用语义指向来说明副词使用中的一些差别，很有启发性。(参邵敬敏1990《副词在句法结构中的语义指向初探》，载《汉语论丛》，华东师大出版社)

因此，尽管副词在语法位置上依附于谓语，即出现在谓语之前为标准的，但是，从语义上看，副词并不都是对谓语的限定，在一些情况下，副词的使用，跟谓语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深受句中非谓成分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副词的语义特点，影响了句子的结构或它本身的使用。因此，有必要在分类中充分考虑这种语义关系，即副词在句中跟其他词的意义关系，而不能把注意力局限在它自身的意义上。

三、多层级的副词内部分类

立足于副词和句中其他成分的语义关系，本文认为，副词可如下区分：

（一）饰谓副词，对谓语的意义进行修正补充，直接影响谓语的意义，比如程度、时间等，受这些副词修饰的谓语，在行为性状是否存在、发生或持续的时间和程度等方面，都有变化或明确化。这一类副词跟谓语关系比较紧密，它们的使用具有自足性，可以不考虑其他句子成分的语义情况。

（二）照应副词，不影响谓语的意义，而是跟本句谓语之外的某些成分发生关系，需要跟这些成分取得一致，句子方能成立(或副词方能使用)。照应副词又分句内照应和句外照应。

A，照应句内体词，如范围副词，它们的使用，对谓语的意义没有什么影响，而是关系到句中某个指称性成分，或者说是谓词涉及的某些对象，对谓词的涉及对象进行照应或限制。一些范围副词要求句中的某一指称对象，在数量上要跟自己保持一致，一些范围副词，对于句子的语序或句子的格式，也有一定的要求。

B，照应句外关系，如“又”“还”“继续”等。句子在使用这些副词之后，如果跟句外的主语或谓语照应不当，或发生冲突，话语就不能成立。

（三）表态副词，不影响谓语的意义，也不跟句内或句外成分有照应关系，它只反映行为人的态度。在句中，行为人有两种，一是谓语的施事者，一是话语的陈述者。表态副词反映陈述者或施事者的主观态度，即发出行为时的心理状态，如情态、语气副词。在这一点上，本文赞同张谊生先生的主张，把表示情态意义的副词列为评注性副词，与表示功能意义的限制性副词相区别。

贰、程度副词研究

在汉语副词中，有一些副词直接影响谓词的意义，我们称之为饰谓副词，或限谓副词。在限谓副词中，对谓词意义影响最大的是程度副词。

不同的副词对程度的表达存在着差异，考察这些差异，可以发现其中有的属于质的不同，有的属于量的不同。本文把质的差异称为级，量的差异称为量。

一、程度副词的分级

本文拟以现代汉语程度副词为范围，对程度副词作一系统的分析，为方便叙述，本文所论主要参考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中所列的程度副词，各副词的引例采用《现代汉语词典》。

程度副词通常附在谓词V之前，表示谓词在性质或行为在程度上的不同，直接影响谓词的意义。从程度副词所表示的程度来看，可以分为四个等级：顶级、高级、基准级、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