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权宣言》与现代法治精神

观众朋友们，我今天给大家讲的题目是：《法国<人权宣言>与现代法治精神》。《人权宣言》是诞生于法国大革命初期的一个宪法性文件，起草这部宪法性文件的初衷在于为法国后来制定宪法提出一个指导性的原则。在法国的《人权宣言》诞生之前，在北美洲美国诞生了一个类似的一个法律文件，那就是美国的《独立宣言》。美国的独立宣言就内容而言是非常简单的，它主要是对英国国王和王室的一个谴责，号召各殖民地的人民联合起来抵抗英国王室。而法国《人权宣言》在内容上则比《独立宣言》更为丰富，它的表达也更为凝练，它在世界法制史上所产生的影响也就更为深远，更值得我们去学习和了解。

美国的《独立宣言》的诞生是与托马斯·杰斐逊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他是美国宪法前十条修正案的主要倡议者。美国宪法的前十条修正案人们通常称之为《人权法案》，而法国的《人权宣言》的诞生则与另外一位伟人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他叫拉法叶特，而拉法叶特和杰斐逊是好朋友。在法国大革命爆发时，杰斐逊正在法国担任美国的驻法公使。而拉法叶特出身贵族，很富有同情心，也很富有正义感，在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变卖自己的家产，自筹军费组织了一支军队，远渡重洋前去美国支持美国人民的独立战争。拉法叶特在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就曾经成功地游说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向他灌输了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成功地游说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六重新恢复法国历史上的三级会议。

专题一：

三级会议是法国中世纪的等级会议，大约始于1302年左右腓力四世统治时期，1614年以后被废止。所谓“三级”是指会议的参加者教士、贵族和市民三个等级，其中市民等级包括农民、工人、城市平民和资产阶级。三级会议只是在国家遇到困难时才召开，不定期地举行。1789年，为了解决严重的财政危机，路易十六同意召开“三级会议”，以“共商国是”。5月5日，三级会议在凡尔赛宫开幕。衣着华丽的贵族和教士代表分坐在国王宝座的两侧，穿着朴素黑色衣服的第三等级的代表坐在大厅后面。

整个会议的火药味非常浓烈，直接冲着国王和王室，路易十六在三级会议期间是一再妥协，最后将三级会议改为人人平等的所谓“国民议会”。让大家平等的坐在一起共商国事，而且准备制定一部宪法，以效仿英国的法治改革，准备走英国式的政治道路。那么在这个期间，拉法叶特在凡尔赛宫起草了一份宪法性文件，这份文件就是《人权宣言》。

专题二：

宣言一开篇拉法叶特就慷慨激昂地指出：“国民议会的

法国人民代表认为：不知人权，忽视人权或轻蔑人权是公众不幸和政府腐败的惟一原因……自由表达思想和意见是人类最宝贵的权利之一……我们主张在法律面前，所有公民一律平等！”

他把这份文件的草稿拿去请教他的朋友杰斐逊，在这部文件的草稿里边，拉法叶特本来是写入财产权这样一种人民应该享有的自然权利，可是杰斐逊则建议拉法叶特将财产权删去，而细化为另外几个权利，它们包括生命权、享有自己劳动成果的权利、发挥个人才能的权利、追求幸福的权利以及反抗压迫的权利。由此可见，杰斐逊仍然在继续着他对于人权思想和制度的进一步思考，拉法叶特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杰斐逊的建议。

那么《人权宣言》的全称是《人权和公民权宣言》，共有17个条款组成，一千多字，简明扼要，如果我们要阅读它的话，大概几分钟就能从头至尾读完它，但是它的内容却非常丰富，它所宣誓的原则则代表了现代法治的基本精神。

专题三：

《人权宣言》以美国《独立宣言》为范本，宣布：自由、财产、安全和反抗压迫是天赋不可剥夺的人权；公民有言论、信仰、著述和出版自由；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从这些主要原则来看，这部宪法性文件无疑相当全面而深入地展现了现代人类法制文明的基本精神和追求目标。

《人权宣言》的发表是法国乃至欧洲历史上的一件大事，它促进了法国的资产阶级革命，对法国宪法和法治的发展起到了先导的作用。以后法国历次宪法都将其作为序言或把它重新宣布、或确认和扩充它所宣布的人权。《人权宣言》对法国乃至世界的人权、公民权、权力分立等观念和法治的发展都具有重大影响。以至于有学者指出，《人权宣言》中规定的各项原则是现代法治精神的一次全方位亮相，也是现代法律精神的一面明镜。那么，《人权宣言》为什么能如此集中地概括现代法律精神呢？这是我们这个《人权宣言》的故事不能回避的问题。《人权宣言》故事的精彩之处不在于其制定过程的惊心动魄和引人入胜，而在于它所处的时代的惊心动魄和引人入胜。这需要我们从以下两个角度来进行理解。

第一个角度就是西方欧洲的这个启蒙运动所反映出来的这种思想观念、精神原则。我们曾经讲过，法国是欧洲启蒙运动的中心，在这个启蒙运动当中，法国产生了一批杰出的思想家，他们主要有伏尔泰、孟德斯鸠、卢梭等等，伏尔泰一生都在为反抗宗教专制，提倡宗教宽容精神而奋斗、而努力。而卢梭则明确的提出了主权在民的思想学说，强调人生而自由平等

。孟德斯鸠则在他的《法的精神》这部举世名著当中明确地阐明了权力分立的基本原则，那么这些思想在法国本身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而且也走出了法国，对于整个欧洲乃至于世界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比如说意大利的贝卡利亚就受了启蒙运动思想的影响，从而提出了现代法治的一些主要的原则，比如罪刑法定、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等等。

《人权宣言》最为集中的体现和表达了欧洲启蒙运动时期所成长起来的这种现代人类的一些基本思想观念和精神原则。另外一个方面，法国《人权宣言》的诞生之所以能够是在法国而不是在其他国家，是与法国当时的整个社会政治的基本情形有关联的。有一个著名的动画片可以说最为栩栩如生的、形象的反映了《人权宣言》诞生前法国的基本政治社会形象。这个动画片名字叫《国王与小鸟》。

专题《国王与小鸟》一

《国王与小鸟》拍摄于1979年，距离1789法国大革命190年。影片活泼、生动，自始至终贯穿着智慧、幽默和政治色彩。一个寓言式的故事表现了自由、平等、打破一切邪恶势力的崇高信念。其间扫烟囱少年和牧羊女的爱情故事，又使电影倍添忧愁与柔情，构成了一首关于自由与爱情的颂歌。

这个动画片主要有两个主人公，一个就是小鸟，这个小鸟实际上是当时法国的这些启蒙思想家和法国大革命的革命家形象的象征。这个小鸟聪明、机智而且勇敢，还有另外一个主角就是国王，而国王的形象则是相当的丑陋，这也反映了当时法国社会各阶层对国王和王室的一种基本认识，基本评价。国王是非常专横霸道，不讲道理，蛮横不讲理的，对他所治下的国民是动辄就下入大牢、打入死牢。

有一天国王的画师为国王所画的肖像复活了，走出了画框，他将这个真实的国王打入了死牢，自己替代了这个真实国王的政治地位，但他同样性格乖戾、脾气古怪，非常残忍、专横。有一次他强迫一幅画当中的牧羊女和他结婚，而牧羊女这时早已是心有所属，有了自己的所爱，她爱上的是谁呢？爱上的恰恰是一个扫烟囱的小伙子。我们可以说，这个扫烟囱的小伙子代表的是当时法国的那些个低层的人士，平民阶层。国王强迫这个牧羊女和他结婚，这个时候牧羊女和这个扫烟囱的小伙子逃跑了，国王非常气愤，派兵四处追捕，当然他们最后没有能够逃脱这个国王的追兵，被逮住了；但是这个时候，这个小鸟，就是代表法国当时的启蒙思想家和那些革命家形象的这个小鸟，也被国王动用他的机器人抓住了，而且将这个小鸟和这个小伙子一起关在同一个牢房里边。这个时候小鸟就为这个

小伙子出了一些主意，更是惹怒了国王，国王就将小鸟关入野兽的笼子当中，要让野兽来把他吃掉，可是小鸟一直是勇敢而且机灵的，面对野兽小鸟撒谎说，哎呀！国王逼婚的那个牧羊女养了很多羊，而这些羊本来是专门来喂养你们的，可是现在，这个狠毒的国王却抓住了牧羊女，那你们将来就断了炊，就没有这个牧羊女为你们提供的肥美的羊肉了。这下就激怒了这些豺狼虎豹，它们浩浩荡荡冲向国王的宫殿，而且团结王国的普通老百姓救出了被国王打入牢房中的所有人。在国王和牧羊女结婚的典礼上最后推翻了这个王国。

从严格的意义上说，人权作为一个普遍的政治理论概念是十七、十八世纪欧洲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斗争中提出的。为了对抗和否定当时被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神权、君权和等级特权，资产阶级思想家和政治家们举起了“天赋人权”的旗帜。他们断言，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独立、自由和平等的，生命、财产、自由、平等及反抗压迫等等是不可剥夺的自然权利；剥夺或放弃这些权利就是剥夺或放弃人的做人资格，是违反人性的。1776年美国的《独立宣言》首先将“天赋人权”写进资产阶级革命的政治纲领，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权宣言”。而1789年法国大革命期间通过的《人权和公民权宣言》则第一次将“天赋人权”写进了国家的根本大法。

《国王与小鸟》一片通过寓言故事的形式形象地表现了十八世纪下半期法国大革命前夕的社会现实，这也正是《人权宣言》诞生的时代背景。历史告诉我们，《人权宣言》是在十七、十八世纪法国社会形势下呼之欲出的一项法律文件。

《国王与小鸟》这个动画片实际上反映了当时法国各个阶层，比如说所谓的三级会议的那三个阶层，僧侣也好、贵族也好、平民也好，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共同的仇恨对象，那就是王室，那就是国王，而且这三个等级彼此之间也很不和谐，彼此之间的怨恨也非常之深、非常之重。法国当时可以说整个社会充满的是一种怨恨的情结，这种怨恨心理、怨恨情结积累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必然为后来法国大革命的爆发提供这种心理上的准备和动力。

专题四：

在这种社会形势之下，路易十六被迫召开“三级会议”，即教士、贵族、市民三个阶层的人士共同讨论国家事务，“共商国是”。为了反对特权，第三等级主张三个等级一起开会，取消等级划分。在这一主张未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第三等级的平民单独组成了国民议会，宣布他们代表全体国民。经过斗争，教士、贵族、国王先后都参加了国民议会，并打算制定一部宪

法，创建一个新型政治制度，国民议会遂更名为制宪议会。其实，国王此举只是缓兵之计，国王对第三等级的议会斗争深为恐惧，暗中调集军队，决定实行暴力镇压。当这一企图被识破后，巴黎成千上万的民众愤怒了，人们夺取了武器，攻占了巴士底狱，控制了巴黎，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一举爆发。为了控制局面，一些贵族和教士不得不向平民妥协，同意放弃自己的封建特权。至此，制定体现自由平等理念的《人权宣言》的道路，终于打通了。拉法叶特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肩负起了起草《人权宣言》的历史使命。

这个拉法叶特对于整个法国当时的思想状况和社会政治情形了如指掌。他对于当时法国各阶层之间积怨、怨恨这种心理也有相当的把握，可以说他是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他在深刻了解和把握法国的这种思想动向、精神状态、社会情形、社会提出的政治改革要求的情况下，很快把它上升提炼为一部法律性文件，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讲的这个《人权宣言》。当然通过拉法叶特起草《人权宣言》这样一个政治事件，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真理，即历史是人们群众所创造的，而那些英雄人物的作用则在于能够将人们群众的这种要求，愿望最终提升为一种理智、一种智慧。那么谢谢大家！

（来源：CCTV-12《法律讲堂》栏目，主讲人：赵明 原西南政法大学教授 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法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