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张脸

那一张脸

此刻，我，着一袭洁白衣衫，站在一块清幽石阶上，处在一个名叫青春的花园里。回望这郁郁葱葱的小径，抬头，与那明媚的眼神不期而遇。

那是一张幼稚的脸庞，无邪地似水晶一般剔透。一头如墨的黑发披散在身后，紫色的蕾丝线将一束小发悬在耳侧。三七分的刘海下点缀着水盈盈的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尽是对这个未知世界的好奇与期盼。浅浅一笑，一对小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嘴角向上扬起，便露出两颗小虎牙，煞是心爱。

我用浓郁的嫉妒的视线，目视着她一蹦一跳的身影。我是爱煞了这幼稚无邪，却亦是如此可惜这份童真，随着年岁的增长，它必将逐步褪去。这份与生俱来的快乐会在一张又一张的考试试卷里碎成一地的琉璃。

虽然孩提之年已过，我仍会暗自庆幸，尚有一段青春韶光。

我从书包里掏出镜子，对着它，我看清了自己此刻的容貌。简单的马尾辫，混乱蓬松的发梢，明亮的眼神，清楚在叙述着这心高气傲的年头。戴着耳机，目中无人地畅想一些代价高昂的遥远的梦想。在这段不知天高地厚的年岁里，哪怕是遇到一些激情澎湃的小事也足以让我踌躇满志地加快步伐；哪怕刚刚遭受一场风暴的袭击，也可以整整衣装，热血沸腾地蓄势待发。青春年少的我只着一件宽松的Ｔ恤衬衫，一双白色的球鞋，即可肆无忌惮地奔驰在偌大的世界。

我望着这条小径延伸出去的地方，见一人步履匆匆。我急迫地喊了一声，那人便转过身来。那是一张略显成熟的脸庞，肆意地卷发与纤长的电睫毛，紫红色的唇彩和墙般厚度的粉底，都着实矫饰了原本清丽的面庞。昂贵的化妆品完美地给脸部做了一次易容术，似乎更加艳丽，可我所看到的一切，毕竟已不是真实的脸庞。

我所看到的是一个人在对物质的一路狂追中，急功近利且机械性地用一层一层的粉底掩饰那些青春年少的过往，使自己变得成熟与现实。就像七堇年所说“这个城市没有草长莺飞的传说，它永远活在现实里面，快速的鼓点，匆忙的身影，麻木的眼神，虚假的笑容，而我正在被同化。”

我闭上眼，我想我还会看见一张老者的面庞。鹤发赶走青丝，岁月斑白两鬓，虎牙也已然疏松再没有了力气，两眼已然混浊再没有了神色，双耳已然失聪再没有了敏锐，她拄着拐杖散布于斑驳树影间，我看到，流年在她沧桑的脸上一闪而过。

呵，在这条小径上，我看到的是曾经，现在、十年后，还有当我处在生命末端时的脸庞。

岁月真是一个神奇的化妆师，沉着不迫地给那一张脸化上不同的妆。

那一张脸，始终是属于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段，她有不同的容貌。而于千千万万人之中，又有谁能逃脱得了这样的蜕变？而我只是希望本真与青春能一路悄无声息地跟着负重的我，只等我老了的时候，我还能回头，等她追上来，与我不再年轻却真实的容貌，走过最后一程。也许那时候，我还会看到紫色的蕾丝线、一双白色的球鞋和那些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我还会感慨，并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