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核爆炸最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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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十一 期 2006 年 2 月 出 版
在离 核 爆 炸 最近的地方65511 石小江
在 核试验研究所各种期间,我一直在取样队
工作。取样就是利用各种手段收集核爆炸后生成的
物质样品,只有对样品进行放射性化学分析之后,才能得出核试验最关键的测验结果:裂变燃耗和爆炸当量。空军飞行员勇敢地驾飞机穿越核爆炸生成的蘑菇云,就是常用的取样方法之一。但是为取得更早期、高浓度的烟云样品,就必须用火箭穿云取样。我们研制的核烟云取样火箭项目在1979年获得全国科技进步一等奖。
有一次进行地面小当量原子弹试验,我负责发射取样火箭的地点,是试验场区中暴露在地面离爆心最近的一点。距离的公里数我早忘了,但是有一点记忆犹新:我站在发射点的小山上,能用肉眼认出远处爆室上对联的字“可上九天揽月”,能看见象碉堡一样的爆室门口有人出出进进。他们对原子弹进行最后的安装、测试,这些人与原子弹真是零距离接触。有一次,同时在爆室中工作的哈军工60级同学就有20多人。他们中的马国惠当年曾在爆室中连续工作20个昼夜没有离开,晚上“枕着原子弹睡觉”已经被载入史册,马国惠同学后来成为核试验基地的司令,而他当时是作为一名普通技术人员在我注目的爆室工作。
临近爆炸零时了,人员早已撤离爆室。茫茫大漠,一片沉寂。我按照上级的要求,背向爆心趴在地面上,忽然发现眼前碎石中有许多小贝壳,看来这干燥的戈壁滩几百万年之前还是海底呢。这时听到拉线广播中传来读秒的声音。我刚戴上防护镜,却产生一股要亲眼看一看核爆炸景观的好奇冲动。于是又摘下防护镜,抬头盯着与爆心相反方向的山冈。“6、5、4、3、2、1起爆”!只觉眼前一道强烈的闪电,天地万物一片惨白。闪光一过,我马上转身看爆室,只见一个通红的大火球。我跳起来,刚摸着发射装置,“轰”的一声巨响把我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呀!“冲击波比闪光慢”!我这才反应过来。再看那通红的火球,被黑烟包着,慢慢向上升起,变成翻滚的烟云。我马上瞄准烟云,发射了第一枚火箭。这时地面卷起粗壮的尘柱,紧追那黑里透红的烟云向上升去,直至与烟云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大蘑菇”。我向蘑菇云的不同部位发射完五枚火箭。这时烟云迅速扩散开,向我头顶上方压过来。我赶紧钻进装甲车中撤离现场。 接下去的工作是按落地火箭发出的无线电信号乘直升飞机寻回火箭头上的取样器。火箭下落是靠降落伞,因此下落点总是在下风方向沾染区内。我
哈军工之声
核烟云火箭取样示意图
们取样队员象战争年代不怕牺牲的突击队员一样,争先恐后地
冲向目标。
要完成急迫的取样工作,需要有冒险精神。有一次,大威
力氢弹空中爆炸的当天下午,我们取样队的三人就乘一辆嘎斯
63车沿公路向爆心驶去。当时地面辐射剂量还相当高,这次
经历使我目睹了氢弹爆炸造成的破坏场面,那情景至今难忘。
沿路我看见原来依次排列的飞机、舰船、坦克、大炮等效
应物,都已被冲击波打得面目全非,象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推到
起伏的山脚下,象一堆一堆废铁一样。钢铁桥梁象麻花一样七
一身湿透,憋得喘不上气来,干脆把防护服全脱了再抬汽车吧!车
轮呼啸着把放射性沾染的尘土扬得我们满脸全身都是,辐射剂量仪
尖叫地发出超标的警告,不赶快离开这严重沾染区,后果不堪设想。
人一急红了眼,力气奇大,一下子就把汽车抬出了陷土中!
原定目标爆心方向烟雾腾腾,被震起的尘土笼罩着天地,什么
也看不清。越往爆心松土就越厚,估计装甲车也不一定能开进去。
我们的嘎斯63只得调头,按原来的车辙返回。
已近傍晚,残阳如血。惨烈的核效应场面和闪动的火焰又出现
在夜幕荒野上。我望着天际,心中不由自主地浮出一个念头:“这就
是人类末日的景象吧?”
在核试验基地的工作和生活听起来挺艰苦,但当时我们正年青,
一点儿也不觉得苦和累。我反而觉得取样工作又是飞机又是火箭的,
挺好玩。说起玩来,在基地可真比北京玩得痛快。我和64级的郝明
理几乎每星期天上山打猎,打的兔子和山鸡经常多得背不回来。有
一次去水库撒网捕鱼,光是大鱼就装回满满两大麻袋。送给食堂一
大半,剩下的养在自家水池中,天天吃活鱼。
时光飞逝,今年我们65级同学大部分已到花甲之年。想起年青
时,为祖国的强大做过一点奉献,心中无怨无悔。其中有几位积劳
成疾,英年早逝。他们是英雄,为祖国牺牲了青春和生命!
大约十年之前,1996年7月30日我国政府庄严宣布暂停核试验。
我衷心地祝愿人类永恒的和平!
献给
为我国核试验
做出贡献的人们的歌
风不要说,
云不要说,
我们在大漠默默地拼搏;
苦也不说,
累也不说,
我们在戈壁默默地生活。
献一片赤诚之心,
让生命爆发出光和热,
当长空腾起灿烂的云霞,
那就是我们献给母亲的歌,
当大地发出滚滚的雷鸣,
那就是我们献给母亲的歌。
(供稿李爱芝)
绘图石小江
我们下车一看,原来硬硬的搓板路面已经被爆炸震成约半米厚的松软浮土,四个车轮子全都陷入土中。车轮空转,扬起老高的尘埃。我们只有拼命抬汽车,同志们穿着带大象鼻子过滤器的防护服,一会儿就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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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军工之声
65231 李爱芝
在观看“神舟六号”成功发射的过程中,我的心情十分激动。这种激情一下子使我回忆起在核试验基地工作的岁月,彷佛又看到核爆炸成功的那一刻战友们欢呼雀跃的场面。
我国的核试验基地建立在新疆戈壁滩上一个叫“马兰”的地方 — 那是因为开拓者们发现,这里除了遍地的骆驼刺外,竟然长着马兰花。这里主要是部队平时的工作和居住地,而“马兰”这个好听的名字不会让人立刻联想到“核武器”这一战争名词。我们工作的研究所位于离马兰不太远的一片红褐色的山中,因而得名“红山”;而“场区”则是几十公里以外执行任务时的试验区。十几年的戈壁滩生活就是在这三点之间移动。
70年代,正是我国“两弹一星”大发展的时期,特别是“两弹”的试验任务还是相当繁重的,基本上是一次任务接着一次任务。研究所的任务是测试核爆炸后的种种核效应,从而为提高和改进核武器效能提供可靠的数据。
日常的工作全是围绕任务而开展的。在实验室中,为提高测试的准确度、精度,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我所在的室因为是测试核辐射数据的,所以平时的实验必须和“放射源”打交道,几乎是天天接触放射性。虽然有安全防护设施,但由于当时条件有限,还是会多少“吃”进一些放射性。记得在一次探头标定实验中,由于机械故障,我们几个正在操作的同志都受到了超过安全标准的核照射。放射性对人体的伤害是人所共知的,但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没有人为此而埋怨和退缩。
到了任务的执行阶段,同志们不分老少,不分男女,就像要上战场一样有些兴奋,大家出出进进,忙碌着把各种仪器、设备有秩序地装箱、登记,最后装上卡车。这些都是体力活儿,但我们的老同志却个个争先恐后。现在一想起那个场面,我的心就热乎乎的,真是一个战斗的集体。
从大本营红山、马兰出发,只见浩浩荡荡的车队蜿蜒在茫茫的大漠中。据说,这时外国的卫星就
开始发现我们的目标了。远远望去,戈壁沙漠很平坦,渺无人烟。渐渐我们看到了一个简易、象征性的大门,到生活区了。一排排微微高出地面的地窖就是宿舍,小小的窗户能透进一些光线;一个个较大的帐篷就是食堂。我们已经可以不喝苦水了,这比老同志要幸运多了。但因为必须用水车拉水,所以供水量很有限。从我第一次参加核试验任务开始,每一次都会为那彩霞般的蘑菇云翻滚而上和地动山摇而欢呼雀跃,但此时,我们的心并没有完全放下,因为我们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工作成果。若干小时后,我们穿戴好防护服,乘车迅速进入核爆炸现场的工号,回收拍摄的胶片,立即处理、判读、报出结果,只有这些结果才能科学地给出核试验的成功程度。当这些数据与预定方案一致时,我们才会由衷的高兴。
十几年的国防科研生涯,十几年的戈壁滩磨练,是哈军工精神造就了我们。更有许多老同志、老科学家,和我们哈军工的校友们,在新疆的马兰、红山奉献了大半生的年华。生活的艰苦已不在话下,很多人长期两地分居,子女的成长教育受到了影响,我们的身体也不同程度地受到损伤。但当战友们再相聚时,不但无怨无悔,而且都为能亲自参加到祖国的“两弹一星”事业中深感荣幸和自豪。有的同志说的好:“人的一生能干成一、两件事就很不简单,我一生有幸参加到这一伟大的事业中,就很知足了。”
我国的核武器试验经历了从原子弹到氢弹,从地面、空中到地下发展。而这一切在轰轰烈烈中开始,却在平静中结束。随着最后一次大山深处的颤动(地下爆,1996年7月29日),我国正式发布公告,从1996年7月30日开始暂停核试验!为了世界和平大厦更加稳固,这段辉煌的历史静悄悄的结束了。
现在,在我们多少次踏过的核试验场区内,留下两块纪念碑:一块是“中国首次核试验爆心”,一块是“永久沾染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