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字法

第四节结构方法造字法
一、造字法概述
“六书”理论是传统文字学的核心内容，不管是古代汉字还是现代汉字都离不开它。

“六书”一词最早见于《周礼·地官·保氏》：“保氏掌谏王恶，而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
“六书”是什么，《周礼》并没有具体说明。

西汉末年，经学家刘歆（xīn）在《七略》中进行了具体解释，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有明确的记载：“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

”
刘歆的再传弟子郑众在《周礼·地官·保氏》的注文中认为“六书”为“象形、会意、转注、处事、假借、谐声”。

刘歆的另一位再传弟子许慎在《说文解字叙》把“六书”的名称和排序进行了调整，即“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并对“六书”进行了明确的解释。

后世的文字学家将刘歆与许慎的“六书”结合在一起，采用刘歆的次第，采用许慎的名称，形成“六书”的最终说法：“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对“六书”大家提出了一些意见，认为主要存在3个问题：第一，将造字法与用字法混在一起，象形、指事、会意、形声是造字法，转注、假借是用字法。

第二，象形、指事、会意彼此之间的界限不清楚，很难确定差别。

第三，有的字很难归属哪一种。

①于是，大家提出了一些新的观点。

詹鄞鑫提出“新六书说”，②即象形、指示、像事、会意、形声、变体。

王元鹿提出“五书说”，③即象形、指事、会意、假借、形声。

清代学者提出“四书说”，④即象形、指事、会意、形声。

唐兰、张世禄、陈梦家、裘锡圭等人提出“三书说”。

⑤王力提出“二书说”。

⑥张玉金提出“新四书说”，即表义法、表音法、音义法、记号法。

⑦这些观点至今都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我们不予讨论。

转注和假借是用字之法，这里不再讨论。

⑧
二、象形
许慎给象形的解释是：“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jiéqū），日月是也。

”“诎”通假为“屈”，“诘诎”，曲折之意。

意思是，随着物体形状曲曲折折画成那种物体。

“日、月（日、月）”分别像太阳和月亮的形状。

用今天的话来讲，象形就是根据物体的形体画出整体或者局
①张玉金《汉字学概论》，广西教育出版社，2001-153。

②詹鄞鑫《汉字说略》，辽宁教育出版社，1991-151。

③王元鹿《汉古文字与纳西东巴文字比较研究》，，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8-42。

④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⑤唐兰《中国文字学》，上海古籍出版社，1949-75。

张世禄《中国文字学概要》，文通书局，1941。

陈梦家《殷墟卜辞综述》，科学出版社，1956-77。

裘锡圭《文字学概要》，商务印书馆，1988-106。

⑥王力《古代汉语》（第一册），中华书局，1981-160。

⑦张玉金《汉字学概论》，广西教育出版社，2001-161。

⑧许慎给转注、假借的解释是：转注者，建类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

假借者，本无其字，依声托事，令长是也。

部特征，并用它来代表物体本身。

“日、月”是整体特征，“牛、羊（牛、羊）”是局部特征。

象形字出现最早，是汉字最原始的创造方法，直接从图画发展而来。

象形分为独体象形和合体象形。

独体象形就是直接描绘物体，并用描绘的形状来代表物体。

例如：
木（甲骨文木），像树木，上为树枝，下是树根。

山（甲骨文山），像起伏的山峰。

象（甲骨文象），像大象，突出长鼻子。

龙（甲骨文龙），像长身的怪兽。

龟（篆文龟），像乌龟侧身的样子。

女（甲骨文女），像女人跪坐的样子。

皿（甲骨文皿），像有底座的容器。

目（甲骨文目），像人的眼睛。

户（甲骨文户），像半边门。

门（甲骨文门），像两扇门。

合体象形就是指在描绘物体之外，还描绘了与该物体相关的物体，以便明确意义。

例如：“州（甲骨文州）”，除了描绘陆地之外，为了明确“州”的含义，还描绘了水，表示水中的陆地。

《说文》：“水中可居曰州。

”再如：
兵（篆文兵），本义兵器，像双手拿着武器。

果（篆文果），本义植物的果实，像树上结的果实。

瓜（金文瓜），本义就是瓜，除了画瓜外，还画出藤蔓。

眉（甲骨文眉），像眼睛上面的眉毛。

牢（甲骨文牢），像囚禁牛羊的圈。

其他象形字还有：角（动物之角）、米（粮食作物的子实）、鬲（炊具）、舟（简易船只）、戈（武器）、斤（砍刀之类）、右（右手）、吕（脊骨）臣（战俘）、欠（打哈欠）、血（祭祀用的牲畜的血）、骨（骨头）、栗（板栗）、石（石头）、专（收丝之器物）、禾、鸟、心、牛、羊、叶、须、胃、闩、矢、禽（擒的本字）、企（踮起脚尖望）、大、雨、口、车、泉、马、鱼、豖（chù）、燕、首、火、刀、贝、人、田、网、井、自、耳、水、缶、目、云、虎、衣、射、鹿、身、巢、脊、枣、肩、粟、子、母、又、爪、止、川、阜、豆、册、糸、犬、鼠、隹、力、高、夕、牙、手、糹、巾、斗（dǒu）、勺、壶、臼、气、行、乌、飞、羽、毛、西（栖）、爵、弓、工、土、戉、戊、戌、幸、美、交、鼎、酉、齿。

①
三、指事
①从多种书籍辑录，未考证，特此说明。

《说文》中的象形字约有300来个。

许慎给指事的解释是：“指事者，视而可识，察而见意，上下是也。

”意思是，看到它就能够认识，通过观察分析就能看出它的含义。

“上、下”（），以长线为基础，短线作为提示，短线在上方为“上”，短线在下方为“下”。

《说文解字》中明确标明指事者仅“上、下”一例，其余指事字都用“象形、像某某之形”表示。

清江声《六书说》：“《说文解字》之中，颇有象形而实为指事者。

”指事也有形象性，是导致指事与象形混淆的原因。

用今天的话来讲，指事就是用指点性符号或在象形字基础上加上指点符号构成。

指事字分为两类：指点符号和象形字加上指点符号。

指点符号加上指点符号构成的指事字，例如：
一、二、三、四（甲骨文一、二、三、四），用一至四条横线表示。

小（甲骨文小），用三小点表示微小。

象形字加上指点符号构成的指事字，例如：
本（金文本），在“木”的下面加上指点符号提示树根。

末（金文末），在“木”的上面加上指点符号提示树梢。

朱（金文朱），在“木”的中间加上指点符号提示树干，株之初文。

寸（篆文寸），在“又（手）”上加指点符号提示寸口。

刃(篆文刃)，在“刀”上加指点符号提示刀口。

亦(金文亦)，在“大（人）”上加指点符号提示腋处，腋之初文。

甘（甲骨文甘），在“口”上加指点符号提示美味。

天（金文天），在“大（人）”上加指点符号提示人头。

其他还有：回、圆、方、元（人头）、厷（肱）、臀、至、旦、出、牟、五、十、廿、卅、卌（xì四十）、丩（纠）、夫。

四、会意
许慎给会意的解释是：“会意者，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

”“比”，并列，“谊”通“义”，“撝”通“挥”，“指撝”，所指向的意义。

整个的意思是，把表示事类的字（一个字或几个字）放在一起，把它们的意义合在一起，就能看出新的意义。

“武”由“止”“戈”构成，表示制止干戈。

“信”由“人”“言”构成，表示说话要诚实守信。

会意分为同体会意和异体会意两种。

同体会意，由相同字构成的会意，例如：
步（甲骨文步），由“止”重叠而成，表示行走。

从（甲骨文从），由“人”重叠而成，表示跟从。

林（篆文林），由“木”重叠而成，表示树林。

轰（篆文轰），由“车”重叠而成，表示群车声。

磊（篆文磊），由“石”重叠而成，表示众石。

异体会意，由不同字构成的会意，这类会意字最多，例如：
弄（篆文弄），由“王（玉）”和“艹（双手）”构成，表示把玩、玩弄。

采（篆文采），由“爪（手）”和“木”构成，表示采摘。

臭（篆文臭），由“自（鼻子）”和“犬”构成，表示嗅。

贼（篆文贼），由“人”“贝”“戈”构成，表示抢劫。

监（甲骨文监），表示人俯身在盛水的容器里照脸。

饮（甲骨文饮），表示人俯身饮酒。

其他会意字还有：炎、焱、森、艸（成片的草）、尖、嬲、掰、灶、扫、删、劣、畜、乘、莫、卡、比、北、斗（鬥）、男、印、邑、令、命、香、明、取、前、及、祝、祭、社、县、初、兵、戒、丞、囚、国、或、戎、戍、伐、定、安、实、宰、守、寡、寒、间、闲、闯、解、习、息、逐、秉、兼、见、视、相、牧、得、暴、启、涉、封、夾、盟、表。

会意造字法是继象形造字法、指事造字法之后的造字法，突破了二者的局限，是一大进步，造字的数量大大提高，《说文》会意字大约有1500个左右。

五、形声
1、形声概述
许慎给形声的解释是：“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

”意思是，用表示义类的字作为意符（形旁），用提示读音的字作为音符（声旁），用意符和音符构成的字就是形声字。

“江”中“氵”是意符，“工”是音符，“河”中“氵”是意符，“可”是音符。

例如：饱，本义厌，从“饣”，“包”声。

赏，本义赏赐，从“贝”，“尚”声。

郊，本义距国百里，从“邑”，“交”声。

昭，本义日明，从“日”，“召”声。

完，本义全，从“宀”，“元”声。

倡，本义快乐，从“人”，“昌”声。

形声字是构字数量最多的造字法，在甲骨文中，形声字有20%，在《说文解字》中有80%，在《康熙字典》中有90%。

汉字不是表音文字，形声字的出现是汉字造字法的一大进步，是为了解决汉字的表音问题产生的一种造字法。

汉字越来越多，怎样识读这些汉字，成了古人要解
决的大问题。

汉字最初采取直音法标注汉字的读音，用一个字给另一个字注音，形声造字法就是把注音法直接搬到造字上了，形成形声字，可以说，形声字就是注音法在字中的体现。

2、特殊的形声字
形声字还有3种特殊情况：
（1）亦声
亦声字是会意与形声融合一起的字，既可以按照形声字理解，又可以按照会意字分析。

亦声字是许慎提出来的，结构分析为“从某，从某，某亦声”。

例如：
牭，四岁牛，从“牛”，从“四”，“四”亦声。

娶，从“女”，从“取”，“取”亦声。

姓，家族标志，人所生，从“女”，从“生”，“生”亦声。

诽，以言毁人，从“言”，从“非”，“非”亦声。

栅，栅栏，从“木”，从“册”，“册”亦声。

城，都邑周围的墙垣，从“土”，从“成”（盛），“成”亦声。

（2）省形
因为构字笔画太多，形旁复杂，故将形旁省掉一些笔画。

例如：
亭，从“高”省，“丁”声。

星，从“晶”省，“生”声。

弑，臣杀君，从“殺（杀）”省，“式”声。

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从“老”省，“旨”声。

（3）省声
因为构字笔画太多，声旁复杂，故将声旁省掉一些笔画。

例如：
薅，从“蓐”，“好”省声。

绳，从“纟”，“蝇”省声。

夜，从“夕”，“亦”省声。

产（産），从“生”，“彦”省声。

珊，从“玉”，“删”省声。

畿，从“田”，“幾”省声。

梦（夢），从“夕”，“瞢”省声。

阅，从“门”，“说”省声。

恬，从“心”，“甜”省声。

融，从“鬲”，“蟲”省声。

3、形声字的结构
从声旁与形旁的位置关系看，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左形右声：堆、峡、祥、肝、结、理、越、到
左声右形：功、雌、战、都、期、胡、和、题
上形下声：霖、崔、芳、露、落、空、药、景
上声下形：斧、贷、勇、姿、恙、盲、煎、恭
外形内声：匣、阁、圆、裹、圃、闺、衢、固
外声内形：问、哀、辩、闻、衡、闽、瓣、鳳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情况：
形旁在左下角：颍、颖、栽、疆
形旁在左上角：荆、聖
形旁在右下角：修、勝、腾、務
声旁在右上角：從、徒、徙
声旁在右下角：旗、施
4、形声字的作用与局限
（1）形旁的作用和局限
形声字的形旁部分是表义部分，表示字的意义类属，形旁相同的字，意义上存在一定的联系。

例如：
艹，草本植物：草、藻、莓、莎、莲、茗、茹、芭
马，与马有关的事物：驱、驾、驽、驶、驻、驸、骑、驹
雨，气象、天象：云、雪、霜、雹、露、霄、雷、霞、霓
牛，牛的各种名称：特、牦、牲、牺、犍、犊
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事物出现了变化，字的含义与形旁失去了联系。

例如“桥”，最初的桥是木头构成的，后来出现了石头桥，到今天变成了水泥桥，铁桥。

再如“码头”的“码”，今天的码头基本上没有石头码头了，都是水泥码头了。

形声假借字的出现，从一开始字的含义与形旁就没有联系。

例如“骗”，本义是一种行为，从地上跳到马背上，后来假借为“欺骗”的“骗”，马跟欺诈毫无相干。

“笨”是竹的内层黄色部分，后来假借为“傻”，竹与傻毫无关系。

形旁的调整变化，使字的含义与形旁之间的联系不容易看出来。

例如“肺”，形旁不是“月”，而是“肉”。

再有，有的形声字一开始形旁选择就不当，不能很好地反映事物的属性。

例如“猫”，不是犬，而用了“犭”，“鲸”不是鱼，用了“鱼”。

又如：
虫，表示蛇类或与蛇相关的东西：蝮、蟒
表示昆虫类：蛾、蝗、蝶、蚊
表示甲壳动物或软体动物：蟹、虾、螯、蚌、螺
显然这些分类是不科学的，这些可能与当时的认识水平有关。

根据统计，3500常用字中有形声字2522个，有人对形旁表意效果进行了统计分析，①情况如下：
形旁表意功能统计表
①施正宇《现代形声字形符表义功能分析》，《语言文字应用》，1992（4）。

（2）声旁的作用与局限
声旁是形声字的表音部分，提示形声字的读音，理论上，形声字的读音都应该与声旁的读音相同，这就是声旁的根本作用。

例如：
皇：凰煌惶湟蝗喤鳇隍篁锽艎
禽：擒噙檎
林：淋琳啉霖
丁：钉盯町叮仃疔耵酊靪
巴：芭吧疤粑笆岜鲃
思：缌偲锶飔罳
肖：霄消绡硝销逍宵蛸
但是，由于语音的发展变化，声旁的读音与形声字的读音不一致了，以下几种情况会导致读音的不同：
声旁的读音不变 + 形声字的读音变
声旁的读音变 + 形声字的读音不变
声旁的读音变 + 形声字的读音变
例如：
奴nú：nú孥驽nǔ努弩砮胬nù怒
章zhāng：zhāng漳璋樟獐鄣蟑彰嫜zhàng瘴幛障嶂
非fēi：fēi啡绯扉féi腓fěi匪诽斐翡
票piào：piāo剽飘piáo嫖瓢piǎo瞟piào嘌
有的声旁位置比较特殊，有的声旁有省声的情况，声旁不容易看出来，例如“在”，从“土”，“才”声。

“珊”，从“玉”，“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