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旁听生:他们都有卑微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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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校旁听生:他们都有卑微梦想
本周人物·名校旁听生
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聚居在北大附近,常年旁听。

按照传统来说,对知识的追求应该是一种高贵的行为。

但对于这群北大“边缘人”,会有不同的目光。

最大的争议莫过于,连生存都不能保证,甚至拖累家人,何必呢?其实细究起来,不过是因为他们仍在卑微时,或者说,他们大部分人可能一辈子都会处于这种境地,对他们来说,北大的旁听有什么用?这件外衣对他们来说是否过于华贵?
我们常常津津乐道于传奇。

比如说,曾经在北大旁听的沈从文、瞿秋白、丁玲、金克木等,他们最终成名于天下,旁听的经历也成为佳话。

毛泽东也常被冠以北大旁听生的身份,虽然有研究认为毛泽东并未旁听过北大的正式课程,但大多数人更愿意相信他曾经旁听过。

北大讲究兼容并包,允许旁听一直是传统。

蔡元培的“无人不当学,而亦无时不当学”是敞开课堂的最佳理由。

这些传奇显露的是北大精神的一条脉络,不以知识为大学私产的开放精神。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他在北大旁听了十几年,其貌不扬,甚至因为窘迫浑身散发着不那么好闻的气味,孤僻无言,明眼人也可以看出他没有任何成功的潜质。

这就不是传奇,而更容易被看成偏执和逃避。

《新京报》的相关报道里有一句话,“他们舍不得离开”。

北大在他们眼里成为一种象征,他们一旦进入,哪怕是以旁听生的身份进入,就不愿意脱离。

每个人来旁听的原因和目的都不一样,但是这种“我在此”的荣耀感是一致的,被知识包围的满足感也是一样的。

我曾经遇到过北大的旁听生。

他们往往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离开教室回到出租房是一种从梦想到现实的转变。

他们有各自排解的方式,有的人会努力地和老师、学生交流,让自己有融入感。

有的人会以不停地看书的方式来维持梦想的恒定性。

还有人会不断地整理北大成功的旁听者的案例来激励自己。

当这些排解无法抵制现实的压力时,就会选择离开。

其实旁听生是具有很大的流动性的,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坚持若干年。

有人考研成功,有人有了心仪的工作,这段旁听的经历成为一段美好回忆。

对于那些一直的坚持者,无论如何,这份执着值得敬佩。

他们常会让我想到出现在北大的所谓民间科学家。

这些人会出现在自习室里,神情坚定地发给每个学生一张自己的研究成果图,然后默默地在黑板上写一黑板自己的推导公式。

北大的学生似乎习惯了。

大多数人低头看书,也有人会研究一番。

黑板上写完了,带点羞涩地离开。

如果有人和他辩论两句,会兴奋得整个身体都发抖。

他的成果经常是不值一提的,但是他们享受研究的这种感觉和过程。

依然认为,内心有对知识的渴求是高贵的。

不管是逃避现实还是偏执,他们与人无碍,内心有自己的梦想。

旁听保安常俊曙的那首元宵贺词,我想,当他写到“盼君忘忧”时,他会有一种脱离日常生活的诗意感。

这种脱离是一种幸福。

也许这种幸福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他宁愿多承受一些苦难。

□张寒(媒体人)
旁听生、偷听生与大学的门槛
《新京报》(3月22日)报道一些斑驳陆离的旁听生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游学与生存的故事,读来令人唏嘘不已。

我们常常感慨北大、清华的沉沦,然而在另一些人心中,这两所大学依然是高洁的圣殿,就算堕落,那也像一个穷途末路的贵族王孙,眉宇之间照样气象万千,足以吸引他们抛妻别子、不远千里前来投奔,仅仅做一个旁听生。

想起前些年,北大曾高筑栅栏,限制旁听生入内:一是办旁听证;二是收旁听费,每学分200元,每个旁听生只能选两门课;三是旁听生需出具学校或者所在单位证明,社会闲散人员没有资格办理;四是限定旁听人数,每学期仅发放200张旁听证。

此规定出台,激荡满城风雷,批评声如潮涌至。

不知此后是否完全落实?
报道里的旁听生,似乎并未被这张制度的铁丝网阻挡在教室之外。

他们所遭遇的苦难,更多是生存压力、不容于正式大学生的孤独、知识上的落差等。

报道特写了一个叫常俊曙的旁听生,在北大做保安,夜里上班,白日听课。

每到年节,他通过写贺词的方式,以期引来更多人的关注与认同。

今年所撰的元宵节贺词贴在红三楼的正门之上:“白衣裹体,丰腴有致而受享万家;肚含甘蜜,敛聚芳香而夺人鼻目。

才不外露,方显内涵;貌不惊人,却致众爱……已临辛卯元夕,余致君以贺,盼君忘忧。


喜庆背后,有一种莫名的孤独,令人想起九十多年前的一个北大旁听生,名叫毛泽东。

胡为雄教授曾考证,毛泽东并不能冠以北大旁听生之名。

由此,可联系上文,谈一下民国年间北大旁听生的制度与故事。

旁听生者,顾名思义,即有别于正式学生而在一旁听课。

但是,旁听并不等于你想听就听、想走就走,而有其特定的门槛与规章。

北大旁听生需要通过考试才能进入,自然,这考试成绩,应低于正式学生。

而且,旁听生必须缴费、注册并领取旁听证后,才准进课堂听讲。

学费固然不高,对于贫困者而言依然是无法承受之重,故他们只能偷听。

漂泊京都的沈从文便是偷听者之一。

有这么一说:开始,旁听生若成绩优秀,可转为正式生,一样发给毕业文凭;后来,风头一转,旁听生不得改为正科生,且不得通称北大学生,均应称“北京大学旁听生”。

这无疑是对某些旁听生的一个致命打击,令他们丧失了鱼跃龙门、改头换面的良机——“旁听生”三字,好比铭在额头的刺字,北大生涯,不可祛除。

当然,另有一些以知识为重、为门面为轻的旁听生,却可付之一笑,所谓“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身轻白虎堂”。

北大旁听生需考试才能取之,偶有例外。

成舍我因无中学文凭,不能报考,于是给蔡元培校长写长信,获得特许,可以同等学历报考,后来入北大中文系当旁听生。

另有北大学生、书法名家萧劳回忆,说蔡元培曾批条子,准予他的同乡杜某某到中国文学门旁听。

对此故事的真实性,我有些怀疑。

像为成舍我开后门,尚属在规则之边缘打擦边球;为杜某某开后门,毋宁打破了规则。

其实,若不在乎一个名头,旁听与偷听,实无区别,甚至偷听更划算、惬意一些。

北大校方还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规定旁听生凭证入学。

当事人回忆:“学校四门大开,上课铃一响,谁愿意来听课都可以到教室门口要一份讲义,进去坐下就听。

发讲义的人,也不管你是谁,只要向他要,他就发,发完为止。

有时应该上这门课的人,讲义没有拿到,不应该上这门课的人倒先把讲义拿完了。

”(冯友兰)“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去听任何一位先生的课,决不会有人来盘查。

”(朱海涛)
当年的北大以兼容并包、思想自由著称,不至为旁听生、偷听生抬高教室的门槛。

燕京大学则不然。

季羡林在清华读书,到燕大旁听谢婉莹(冰心)的课,谢发现此人面生,问明身份后,便将他请出了教室。

青年毛泽东从未参加北大招考,自然无缘旁听生之席位。

他在北大图书馆管理阅览室,工作性质与当保安的常俊曙近似,不过毛是白天上班,恐怕分身乏术,欲偷听而不得。

他对北大的反感,一面是因旧年的人事纠葛,一面是出于对知识-权力的怨恨与反动,与臆造的“旁听生”之身份无涉。

若说旁听是一种大学传统,偷听才是最可贵的自由。

或因“偷听”一说不雅,故与旁听混为一谈。

这种混淆说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些大学视旁听与偷听如洪水猛兽,如虚无缥缈的核辐射谣言,避之三舍唯恐不及。

我们不能说,被拒之门外的旁听生与偷听生里,有多少个沈从文与成舍我;然而,从一个大学对待旁听生与偷听生的态度,可以窥见它与它一贯标榜的自由民主等价值观的距离。

蔡元培曾问李大钊对北大办学方针的评价,李引了一句诗作答,近百年后的我们都应该洗耳恭听:胜地自来无定主,大抵山属爱山人。

供《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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