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虚的汉宋孟学批评管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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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若虚的汉宋孟学批评管窥
高俊
【摘要】《孟子辨惑》是金代著名学者王若虚的重要著作.其对《孟子》的解读,包括两大方面.一大方面是从思想角度解读,并细分为两个小方面:第一,针对汉宋诸家对《孟子》的注解进行评论,因为诸家有思想上的汉学、宋学之分,所以王若虚的评论有平衡汉、宋的特点;第二,自己对《孟子》的解读.另一大方面是从文献学角度进行句读、训诂等考辨,并兼论诸家的得失.纵观《孟子辨惑》的内容,王若虚以对汉宋诸家注解《孟子》的批评为基础,进而从义理与考辨两个角度阐释他的《孟子》解读观.这对于了解孟学在金代的传播,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和思想史意义.
【期刊名称】《兰州工业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8(025)005
【总页数】6页(P127-132)
【关键词】王若虚;孟学;汉宋;批评
【作者】高俊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陕西西安 710119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6.2
王若虚,字从之,号慵夫,晚年又自号滹南遗老,藁城人。

金章宗承安二年(1197年)进士,历任管城县令、门山县令、国史馆编修官、应奉翰林文字、著作佐郎、
平凉府判官、左司谏、延州刺史、直学士。

金代经学家、文献学家。

现存《滹南遗老集》四十六卷,《孟子辨惑》一卷便保留其中,然而与《论语辨惑》存有《序》和《总论》不同,《孟子辨惑》既无《序》,又无《总论》。

根据周春健《金人王若虚<孟子辨惑>考论》中提及《孟子辨惑》的刊刻与流传有三种情况:“一种是
随《滹南遗老集》全本的刊刻而流传,一种是随‘四书辨疑’或‘经史辨惑’之类形式而流传,一种则是以‘孟子辨惑’的单行本形式流传[1]。

”但周先生并没有
具体论述《孟子辨惑》的文本存佚问题。

依据书籍的发展历史,序作为书的重要组成部分不可或缺,我怀疑今本《滹南遗老集》中《孟子辨惑》并非足本。

根据李定乾、胡传志校注的《滹南遗老集》,《孟子辨惑》分为十四节。

可以从思想与文献考辨两个方面解读,但二者又是相互联系的。

在训解字义中有对诸家的评论,而在思想解读中又体现字义训解的特点。

1 问题缘起
《孟子》一书诞生于战国,秦代躲过秦始皇焚书,在西汉文帝时曾一度立为传记博士,至武帝时废置。

东汉则出现注解《孟子》的专著,《汉书·艺文志》将《孟子》著录于《诸子略·儒家类》。

三国至隋是孟学的沉寂期,唯晋朝有一部綦毋邃的《孟子》注。

到了唐代,杨绾、皮日休请求将《孟子》列为经书未被认可,但经韩愈等人的推崇,《孟子》的地位大大提高,正如董洪利所说:“尽管《孟子》在有唐一代未被列为经书,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但它在学术史上的地位却比魏晋六朝时期有了很大的提高[2]。

”直到宋神宗时期,《孟子》立于官学,升为“兼经”。

徽宗宣和年间(1119—1125年)《孟子》首次被刻于石,与原十二经合为十三经,正式进入儒家经典行列。

后经朱熹的推崇和最终确立,合入“四书”,成为儒家文化范式。

依周淑萍的观点,由汉至唐,孟学的演进可以概括为:“民间少数个人自发的推崇与官方的普遍冷落,同时,伴随有非孟者的指斥和非议;尊孟者多致力于孟子其人其书地位的提升而疏于对孟子思想的诠释[3]。

”虽然宋代非孟与尊孟继
续发展,并且广为扩大,但从总体来看,宋代是孟子的升格运动时期,是《孟子》一书经典地位的真正确立时期。

至于金代,恰如周春健所说:“由于汉化程度更高,《孟子》也在国子监、国语译经、科举考试等领域得到更广泛的流传,孟子著述亦更丰富[4]。

”王若虚的《孟子辨惑》便是金代孟学著作的代表之一,对了解孟学
在金代的流传情况至关重要。

2 王若虚汉宋孟学批评态度
王若虚在《孟子辨惑》中本着独立、自得、不迷信的批判意识,评论了赵岐、司马光、苏轼、张九成、郑厚、程颐、朱熹、张栻、李觏、吕祖谦十人对《孟子》的注解,诸家情况见表1:
表1 王若虚对《孟子》注解的评论情况引用书目年代作者征引次数对孟子态度
《孟子注》东汉赵岐3尊孟《孟子疏》北宋孙奭1尊孟《旴江集》北宋李觏1非
孟《疑孟》北宋司马光1疑孟《河南程氏书》北宋程颐1尊孟书名不详北宋苏轼
6非孟《孟子传》南宋张九成4尊孟书名不详南宋郑厚1非孟《孟子集注》南宋
朱熹4尊孟《癸巳孟子说》南宋张栻2尊孟《南轩集》南宋张栻1尊孟《左氏博议》南宋吕祖谦1尊孟《东莱集外集》南宋吕祖谦1尊孟
注:笔者未将王若虚对《孟子》原文的4次引用归入赵岐、孙奭的《孟子注疏》中。

从表1可知,王若虚所引诸家可分为两个时期:一个是汉代,一个是宋代。

学术
史将经学发展分为两个阶段,即汉学与宋学。

这是由四库馆臣提出的,《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经部总叙》说:“自汉京以后,垂二千年……要其归宿则不过汉学、宋学两家互为胜负[5]。

”并且《四库全书总目·四书章句集注》中写道:“盖考证
之学,宋儒不及汉儒;义理之学,汉儒不及宋儒[5]。

”大体上汉学以章句训诂为主,宋学以哲理阐发为主。

王若虚身处金代后期,入元后不仕,并且金代官方刻印的经书包括《孟子》,所以王若虚看到汉代人与宋代人注解《孟子》之著作是可能
的。

从王若虚对诸家的评论来看,分为两种类型,第一种是态度激进的否定;第二种态度中和,既有肯定,又有否定。

3 王若虚汉宋孟学批评内容
3.1 思想角度的评论
3.1.1 态度激进的否定
1) 李觏。

李觏《旴江集》卷二中认为嫂溺援之以手也在礼的范围之内,与苏轼的
说法相同,但都在王若虚的批评之列。

《孟子·离娄章句上》:“男女授受不亲,
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6]。

”孟子在此处强调遵循礼的规定是常态,但并
不能拘泥于这样一成不变的规定,而要选择因事而变的灵活原则,重点突出在死规定中的活方法。

苏轼与李觏仅仅停留在文字表面,认为嫂溺援之以手也是礼,并没有懂得孟子强调的“权”的意义,即在不同事情面前,采用权变的方法处理,打破程式化的僵局,改变刻板的规则。

为此,王若虚驳斥到:“孟子云此固正礼,然有时而从权耳,岂谓权即非礼乎[7]?”相较于苏轼、李觏,王若虚的确深刻理解了
孟子所要表达的“权”的思想,并没有着眼于文字的浅层表现,而是透过文字深抵文本所要传递的深层内涵,把握了孟子的真实用意,因此他评论苏轼、李觏是“以辞害志”。

2) 程颐。

对程颐的批评虽然只有一节,但通过对程颐的批评,王若虚上升了高度,批评了像程颐解读方式的一类人,由小见大,由点到面,由浅入深。

程颐在注解“与伤惠”时说:“可以无与而与之,则却于合当与者无以与之。

如博施济众,固圣人所欲也,然五十者方衣帛,七十者方食肉,如使四十者衣帛,五十者食肉,岂不更好?然力或不足,则当衣帛食肉者,反不足矣。

所以伤惠[7]。

”王若虚批:“迂阔之甚也。

”他的理由是“孟子亦曰与之不当,则将以为惠而适害之耳[7]”,并认为程颐是“曲说”。

可见,王若虚对《孟子》的解读追求的是文本所要表现的原初意义,探求的是作者想要表达的真实意图,寻求的是经典所要再现的本始构想。

3) 苏轼。

《孟子辨惑》中提到苏轼的共有六节,都是在思想上否定他。

① 批评苏轼对《孟子》的解读是“其论差胜,自以去圣人不远,及细味之,亦皆失其本旨[7]”。

② 批评苏轼对“旧假不归”的解读是“几于不解事”。

③ 在经与权的解读上,批评他“可谓以辞害志矣”。

④ 苏轼认为孟子对子产以舆济人于溱洧的评论
是不对的,王若虚批评苏轼“非也”。

⑤ 苏轼以孔子去食存信之义,破孟子礼轻
食色重的理论,并认为如果信从孟子的说法,则“礼之亡无日矣”。

王若虚的态度是不以为然的。

⑥ 针对苏轼对孟子性与善的说解,王若虚批评说:“其说近于释
氏之无善恶,辨则辨矣,而非孟子之意也[7]。

”单从苏轼对《孟子》的说解方面
来看,王若虚是持批驳态度的。

4) 张九成。

论及张九成的共有四处。

① 批评他对孟子的整体解读是“最号深知者,而复不能尽[7]”。

② 认为他故意迎合孟子的说法。

孟子评价子产以乘舆济人于溱洧一事,王若虚就批评他:“既知其出于一时而复求子产之病,以实孟子之言
[7]。

”③ 批评他的学术品行。

针对苏轼的观点,他“亦疑其非而置之不说[7]”。

④ 针对不合理的怀疑,予以否定。

第十四节“孟子对齐宣‘闻诛一夫纣,未闻弑
君也,’而说着疑焉[7]”。

这里的说者,王若虚并没有指明,胡传志、李定乾的
校注与周春健《金人王若虚<孟子辨惑>考论》一文均认为是张九成,张九成《孟
子传》中写到:“余读此章,诵孟子之对,毛发森耸,何其劲厉如此哉[8]!”今
从此说。

王若虚在此否定怀疑论者,肯定原典的真实性。

5) 郑厚。

郑厚的话语不见于《孟子辨惑》,但从王若虚对张九成的批评中,提到“此郑厚辈所见”,因此郑厚亦在否定的行列之内。

6) 朱熹。

提到朱熹的共有三节。

其中有一节批驳思想。

朱熹对“久假而不归”的
解读是:“‘假之终身而不知其非真有[7]。

’又有云‘假之虽旧终非己物[7]。

’”王若虚批评说:“陋哉斯言也[7]。

”他的理由是:“天下之人不能皆上性,君子
多方教人,要以趋于善而已。

故利而行之,勉强而行之,皆在所取,以为成功则一
也。

若如朱氏之言,自非尧舜,举皆徒劳而无益,谁复可进哉[7]?”并且再次批评朱熹的注解为:“甚矣,好高而不通也[7]。

”《四库全书总目·滹南遗老集》据苏天爵的“雅以辨博自负,为说非之”,纠正说:“其间疑朱子者有之,而从朱子者亦不少,实非专为辩驳朱子而作[5]。

”周春健在《<孟子辨惑>的撰作流传与王若虚的解经学》一文中指出《孟子辨惑》援引汉宋孟学著述总计31次,而引朱熹《孟子集注》共4次,所占比例仅约13%[9]。

由此亦可证明王若虚撰著《孟子辨惑》并非出于“以辨博自负,为说非之”。

我认为仅从《孟子辨惑》一卷来看,两家之说有待商榷。

其一,《四库全书总目》是从《滹南遗老集》全集着眼,而非仅仅从《孟子辨惑》入手,二者是整体与个体的关系。

依据本论文的研究对象来看,在《孟子辨惑》中,王若虚对朱熹的注解的确是持批评态度的。

但此观点与四库馆臣的观点不是相悖的关系,而是因着眼点不同,切入视角迥异而造成的总体与部分的关系。

其二,周先生仅从对《孟子集注》引用率低,便断定并非出于“以辨博自负,为说非之”,未免牵强。

依前表可知,王若虚对《孟子集注》的引用高达4次,引用率高达14.81 %,在征引次数方面,位列第二位,由数据可知,《孟子集注》的引用率并不低。

况且顺着周先生的观点推理,王若虚引用李觏的著作1次,引用率仅为3.7 %,非常低,应当不是为“辨博自负”,但从前面对李觏的分析可知,王若虚是持否定态度的,虽然不能肯定,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有此种因素起作用。

因此,本文认为在思想方面,单从《孟子辨惑》着眼,王若虚可能有“以辨博自负,为说非之”的因素掺杂在其对朱熹的批评中。

7) 吕祖谦。

对吕祖谦的评价共有两处。

其一是针对吕祖谦的“气变则言随之变”的理论批评到:“此论似高而实非也[7]”。

其二,吕祖谦对《孟子·万章章句下》关于孔子集大成之说的解读,亦得到王若虚的否定。

3.1.2 态度中和的肯定与否定参半
1) 赵岐。

《孟子辨惑》引用赵岐的注解共有3次,除一次是训诂方面外,其他两
次都是对其思想的评价。

其一,赵岐在注解“以意逆志”时,获得了王若虚的称赞,认为他“最知言”。

但对孟子的整体认知却:“赵氏虽及知此,而不能善为发明,是亦无大功于《孟子》[7]。

”其二,赵岐在注解《孟子·滕文公章句上》阳虎的“为富不仁矣,为仁不富矣”时论述到:“言有可采,不以人废[10]。

”王若虚批评他“误矣”。

理由是:“虎之口,岂有善言哉?至于仁富不能两立,则理势之固然者。

故孟子举之,以为滕文厚敛之戒[7]。


2) 张栻。

直接评价张栻思想的共有两处。

① 称赞张栻对“久假而不归”的说解是:“其说甚好[7]。

”② 对孟子总体思想已有所领悟,但辞不达意。

在说解《孟子·告子章句下》的任人问屋庐子一章,称:“孟子之言,未可瑕疵,南轩颇见其旨,但辞不达耳[7]。


3.2 文献考辨角度的评论
他虽然对宋儒有批评,但也继承了宋儒的疑经思想,在阅读经文的过程中,对字义的训释,语句的阐发都可见出他的疑经观念。

1) 对《孟子·公孙丑章句上》:“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揣焉[6]。

”王若虚推测“不”字为衍文,并批评注释《孟子》的学者“依违不辨”。

2) 对《孟子·公孙丑章句上》:“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6]。

”这一句注解的诸家句读不一,王若虚认为句子可能有脱误。

态度严谨,提出“未可为断然之说也[7]”,亦见其学术之严谨的作风。

3) 对《孟子·离娄章句下》:“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父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
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6]。

”“养”的解释,赵岐、朱熹认为是奉养之意,而王若虚认为是蓄养之意。

两者蓄养的主体不同。

赵岐、朱熹认为蓄养的主体是章子,而王若虚则认为蓄养的主体是妻儿,并批评两家“非也”。

4) 对《孟子·万章章句下》:“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6]。

”依据自己的理解,怀疑此句有误,并将其改为:“智,譬则力;圣,譬则巧[7]。


通过以上的分析可知,王若虚批评诸家的原因可以概括为汉宋以来,无论是尊孟者还是非孟者,他们对孟子的解读都有不正确的地方。

我们不议论王若虚考辨评论的得失,仅从其考辨评论的对象角度分析,便可见其思想的继承因素。

可他并没有拘于宋儒的藩篱,也没有止步于汉儒的高度,在借鉴诸家思想、调和矛盾中有所创新,申发己意。

正如他疑经中并没有宋儒的激进,训解经文,阐发字义时也没有汉儒的固守,在吸收中有所超越,在批评中有所提高,在考辨中有些新意。

4 王若虚汉宋孟学批评方法
对于《孟子》的解读,王若虚在参考、评论汉宋诸家的同时,也运用了自己的方法,大体分为四个方面。

4.1 以意逆志
王若虚称《孟子》一书:“其辞劲,其气励,其变纵横而不测[7]。

”《孟子》的
行文因其强烈的辩说性,遣词造句都有一种劲在其中,这股劲即是一种气,是一种压倒性的气场,是一种占优势的气魄,是一种闻而生惧的气励。

这种气所生之劲使对手不觉畏惧,这便是《孟子》文风的力度,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檄文。

深刻的说理性与浓重的论辩性以这种气为载体,王若虚看到了孟子文章的这股气,但并没有拘泥于此,而是逐层深入,由词到句,纵观全篇,看到孟子行文的变化莫测。

在字字铿锵的文势中,在随文含气的文风中,孟子以其变化不定的行文方式表达他的学说思想,这是王若虚读《孟子》后对其文风的深刻认识,也是他通过对《孟子》的文风探究,推知孟子品格思想的重要方法。

4.2 知人论世
王若虚认为:“盖孟子之言,随机立教,不主故常,凡引人于善地而已,故虽委巷野人之所传,苟可驾说以明道,皆所不择[7]。

”王若虚把握住了《孟子》一书的
主体思想,强调对《孟子》一书的解读要了解孟子其人,指明《孟子》一书并非墨守成规,而是求新求变,并且《孟子》的读者指向性并非仅限于高层,教育方式也
非死守故常,拘于常规,而是因物而起,因事而变,将教育从框架式的陈规,改用为生活中的启发,教育的模式变化了,教育的方法亦在改变。

但它的终极指向便是引人为善,寻求人的自然品性,发扬人的本真品行,探索人的心性理路,最终目的是弘扬善的美好特质。

王若虚正因为领悟到孟子思想精髓之一的善,结合孟子的解读主张——“知人论世”,进而直抵主旨,揭示出孟子的深层意义是弘道,并对
道有其独创性见解。

此道便是孟子的思想主张,在王若虚看来,孟子的终极关怀是引人为善,在充实善的学说中,只要有助于阐发观点,以便弘扬道,任何学说皆可作为自己学说的有力支撑,不会碍于门户之见,拘于学派之别,阻于时代之差。

正如孟子所说:“予私淑诸人也[6]。

”王若虚一语中的地说到:“盖急于救世而然[7]。

”结合孟子所处时代而论,王若虚的话是切中要害的,从侧面反映出他对《孟子》领悟之深入,见解之独到,说解之透彻,辨惑之精恰。

王若虚可谓是真正理解了“知人论世”的涵义,故而他对《孟子》一书的评论不免让人眼前一亮,开拓思维。

对吕祖谦的“气变则言随之变”理论,提出“言之邪正,顾人何如,岂气所能变哉[7]”?并在举出的阳虎的例子后补充说:“虎之口,岂有善言哉[7]?”王若虚所
要强调的恰恰是言论要看它的主人,要根据人的品行考察他说话的高度。

《孟子》中有“知人论世”的主张,它和“以意逆志”都是文学批评的重要方法,亦可以用在诸多方面。

品评人物要看他所处的时代,反之亦然,两者相辅相成,互为表里。

正是接受了孟子“知人论世”的理论,王若虚才否定了赵岐“言有可采,不以人废”的观点。

针对张九成对孟子答齐宣王“闻诛一夫纣,未闻弑君也”一句的怀疑,王若虚依旧运用“知人论世”的方法,提出“警时君之语”的见解。

考察《孟子·梁
惠王章句下》,孟子与梁惠王表面上讨论臣子杀掉君主的合法性问题,深层次所讨论的是君主施政不当的惩罚尺度问题,孟子此论的用意的确是警醒齐宣王。

王若虚的解读是恰当的。

4.3 人性论
性善是孟子的核心学说之一,讨论的是人性的问题,是人兽相分的根本差异,它是伦理的高度,道德的广度,品行的深度,是儒家思想的重要理论,也是维护人际关系的基本纽带。

王若虚借鉴性善论,认为:“天下之人不能皆上性,君子多方教人,要以趋于善而已[7]。

”正是接受了孟子的性善论,他才认为君子引导人是向善的
方向寻求,要使人性达到善的高度。

与孟子理论不同的是,孟子主张人生下来便具有善性,而王若虚并没有说明人性的本原是善还是恶,但他品评了人性的高度,认为人性并非都是上性,因而王若虚的人性论是有等级的人性论,但他认为上性便是善性,善是人性的高度升华,人性最终的理想归宿和终极目标是趋于善。

也是王若虚通过对《孟子》的解读所独有的人性观。

他说:“孟子语人每言性善,此止谓人之资禀皆可使为君子,盖诱掖之教[7]。

”此处王若虚再次肯定孟子的性善理论,
并突出强调孟子主张的人性本初便具善性这一特点,正因为从人的初始阶段即具有善的因子,所以经过引导便会趋向善的历程。

之所以都可以达到君子的崇高境界,是因为人性深处与生俱来的品性。

但此处王若虚对孟子人性本善的解读,是孟子思想的论说,是孟子主张的再现,而不是王若虚本人的人性观,与其说是他对孟子思想的阐发,不如说是对孟子思想的传达,是对孟子主张人皆有善性这一理论基础的说明,他解读的结果是孟子提倡性善,重在引导人性的善因,达于君子的至美阶段。

王若虚的这两句话有所不同,前一句强调自己的人性论,善在他的理论中并不是起点,而是终点,君子引导人的最终趋向是达到善。

而后一句重点说明的是孟子的性善论。

但从中可以看出,善在王若虚的人性观中是上性,是至高境界,是人美好品质的彰显。

他的善乃人性终极论,是以孟子的人性本善论为基础的生发与创新。

可见孟子的性善论对其影响颇深。

4.4 义利观
义是孟子思想的核心之一,它是评论道德的尺度,是衡量行为的准绳,是议定伦常
的标杆。

孟子对义的取舍是他评论事件是否符合自己价值观的标尺,是他践行自己理想人格的方式,是他弘扬救世济众的理论。

王若虚深知义在孟子学说中的重要性,深刻认识到义对孟子学说的建构性,深入探究了义对孟子学说的理论性。

所以程颐对“取伤廉”的解释在王若虚的激进否定行列,他说:“如朋友之馈,是可取也,然己能自足则不可取。

取之便伤廉[7]。

”王若虚批驳说:“予以为孟子之意,止
谓于义何如耳,岂论己之有无哉?义所当取也,己虽有馀,取之何害?果不当取,虽其不足,亦不可也[7]。

”首先王若虚重新解读了孟子的取伤廉之说,他认为孟
子此处只强调义,与自己的有无没有关系。

在立论后,他又根据对方的论点反驳,深刻论述义与有无的关系。

在他看来,义是一种价值尺度,义的重点是衡量取舍的结果是否符合公众的标准。

只要与社会的认可一致,与公认的理论不相背离,便是与道义相合的。

参照义的准则,自己的有无对取舍是不构成限定因素的。

从中见出,王若虚不仅在思想上吸收《孟子》,而且在论辩技巧上也吸取《孟子》的方式,先立自己的论点,紧接着用对方的漏洞驳倒对方。

可见王若虚在解读《孟子》的过程中,也在化为己用。

5 结语
王若虚对《孟子》解读的方向是汉学、宋学所分别侧重的方向。

宋学偏重于义理的阐发,推究经典的深刻意义,探求作者的精妙思想。

汉学则偏重于字词的训释,通过文本研讨深邃的思想。

虽然两者切入点不同,但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解读文意,以期与作者对话。

王若虚恰是结合了这两种方法,因而他的解读不能仅仅归于一学,也正是他两者兼备,所以在文献考辨中能见出它背后的思想性,在思想阐发过程中又离不开文献训释的基础。

正如刘辉所说:“王若虚是金代经学成就的代表,继承和吸纳了汉唐、宋代的经学成就,形成了自己的揆以人情约之中道、依经立意崇实求真、重经而不废传、遍引诸子断以己意的解经原则和特色[11]。

”李定乾赞赏说:“他真不愧金代的大批评家、大学者。

他学有根底,所以能正本清源,洞察入微,
加上他批评心态非常冷静客观,又能冲破崇古卑今的传统观念,所以能言人所未言,发人所未发,其批评颇为中肯又发人深省[12]。

”金代的《孟子》解读著作保留至今的不多,而王若虚的《孟子辨惑》实数有限著作中的代表性之一。

《大金国志》称赞王若虚“诚可为一时名流矣[13]”。

可见他关于《孟子》的解读,对中国孟学史是有较大贡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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