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红楼”第十四回(下)——都知爱慕此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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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读红楼”第十四回(下)——都知爱慕此生才
作者:沈默
【按:文随意行,意在文内,沈默大才】
虽然第十四回的回目是“林如海捐馆扬州城,贾宝玉路谒北静王”,但实际上这两件事都仅仅是穿插的细节。

前者靠苏州回来的仆人昭儿传送了林如海逝世的消息,也无甚反响,没有人对林如海的去世有任何哀戚,即便宝玉也仅是担心黛玉过于哀伤。

而后者虽然正面描写,也字数寥寥。

之所以放在回目上,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主体内容,已经被上一回所占用:“王熙凤协理宁国府”,另一方面确实对情节的推动有着重要的作用。

林如海去世使得黛玉常住贾府,所以脂批说“昭儿回,并非林文、琏文,是黛玉正文”。

而宝玉结交北静王,体现了宝玉的平素社交能力,并且为贾府添重了个政治靠山砝码,“是宝玉正文”。

看似无关紧要,但后文不断继续埋线,恐怕八十回后会有一个总爆发点,可能是与北静王会有更多政治上的瓜葛。

现暂存而不论。

此书本来以荣国府为主。

按说宁府的事儿,可以侧写、略写,之所以花了两回半的篇幅,正面写秦氏丧礼,一则可以为了渲染贵族之家之气派,二则刻画凤姐一人,一箭双雕。

作者为了避免突兀,往往要以新来之眼目,来描写旧有之事物。

比如借刘姥姥之眼写王熙凤和怡红院内的珍奇摆设,借薛宝琴之眼写贾府除夕祭礼,而断不会让宝玉或其他姐妹来描述。

凤姐管理荣府已有时日,则必须借宁府来写。

而单单日常琐碎显然无法体现凤姐之才,故而设丧礼以写之。

“写秦氏之丧,却只为凤姐一人。


理丧这件大事,是作者对王熙凤这一形象的第二次大刻画。

第一次的相思局,不过是牛刀小试。

小说里,写人物的个性容易,写才华难。

纵然一句“才如子建”,也不过是轻飘飘的虚比浮词。

所以作者写诗才,则必须拟出诗来。

而若果所拟之诗不过泛泛,则之前的所有夸赞都毫无说服力。

文才固然难,究竟还不如其他方面的才华难写。

王熙凤和探春的管理才干的刻画,需要作者能探时弊,知世故,才能沦肌浃髓,而非无病呻吟。

对豪门贵族的弊病,非经过之人,无法体会。

脂批说“此回将大家丧事详细剔画,如见其气概,如闻其声音,丝毫不错,作者不负大家后裔”。

所以此回,可算是凤姐正文。

凤姐其人,丰富立体,但作者所设定最主要的一面,则是其理家之“才”。

太虚幻境薄命司中的册子,其判词为“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而《聪明累》曲子中强调的则是其操心已碎,终难挡大厦倾崩之宿命。

作者所赞赏的凤姐之才,自然是对家族的治理能力。

脱去此回,凤姐之设定则难以立稳。

在上一回末,作者让凤姐迅速总结出五种痼弊。

总结已难,处治更难。

作者此处断开一章,为本回设置悬念。

这五病分别是:
头一件,人口混杂,遗失东西;
第二件,事无专责,临期推委;
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
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
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

这五件事,看似简单,总结却不容易,乃是血泪斑斑的教训。

脂批在此极其沉痛:“旧族后辈受此五病者颇多,余家更甚。

三十年前事见书于三十年后,令余悲痛血泪盈面。

”可知这是作者对家族衰亡的重要反思。

而且脂砚斋也认同这是大家族几代之后,大多如此情况,并非偶然。

既是真实境况,又是普遍现象。

我们且看作者如何一步步写出凤姐之对策。

先是数点册簿,心中有个大概。

再是念花名册一个一个唤来看视,这是熟悉和观察,“量才而用之意”。

第三步才是分派任务。

除了八处专门的任务,每个房屋的器物家具都有人负责。

一是周全,无所遗漏;二是依任务轻重,人手数量随之增减,解决了第四条弊病。

三是专人负责,有赔偿责任。

“别的事不用他们管”“或丢或坏,就和守这处的人算账描赔”。

这就杜绝了头两条的问题。

第四步,要求仆人
有时间观念,并确定办公时间,使得办公秩序有条不紊。

这些规章落实下来,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如这些无头绪、荒乱、推托、偷闲、窃取等弊,次日一概都蠲了。


至于五病中的第三件,后文在荣国府四执事人支取东西时,点出。

凤姐指出两件开销错了,再算清了来取。

这个就是防止滥支。

而第五件,则加以重点描写。

凤姐严惩,上篇已经写过。

打二十大板,革一月银米。

这个严厉的惩罚制止了有体面的奴仆豪纵,有利于公平和激励。

果然“众人不敢偷安,自此兢兢业业”。

只可惜作者固然有才华,能开出药方。

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甚至作者恐怕也是心底明了。

只看脂批和本文的措辞差异可揣知:脂批称之为“病”“痼弊”,而本文却称“此五件实是宁国府中风俗”。

“风俗”二字,触目惊心。

在小说楔子的甄士隐故事里,甄士隐岳父名叫“封肃”,就是谐音“风俗”。

本贯大如州。

合起来说明其嫌贫爱富之性情,世间风俗大抵如是,并非是什么刻意作恶之人。

所谓风俗,是沿袭积久的风气习俗。

其顺应着人性趋利避害的原则,逐渐生成了一些潜规则。

而明规则,则是书中“祖宗手里的旧规矩”,凤姐和探春等理家主子们一心维护的家族秩序。

祖宗定下了礼法,传下了规矩,却没传授治理的方法。

似乎规矩本身就是方法。

循着规矩就可无忧。

然而这无疑太过乐观。

规矩中,有一大部分是教导这个家族的成员,包括主子和大小奴才,都形成一些上层社会的做派。

还有一些规矩,是用以维护家族经济以及管理模式的运转。

这部分由于奴仆的参与度极高,形成了主子奴才暗中相争的局面。

贾府的内务管家,固然是主子媳妇统领,但具体事务,还是奴仆们在负责和执行。

奴仆们作为一个人数众多的下级阶层,与为数甚少的主子上级阶层,天然具有对抗和争利倾向。

如果能形成良好的互利共生模式,自然是可持续的。

主子利用奴仆的服务,而奴仆则从收支中分一杯羹。

公平的说,贾府的老规矩里,确实有这方面的设想。

比如丫鬟奴仆受厚待,其吃穿住行以及职业培训养成的能力气质上,都超过了普通平
民。

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较高的福利待遇,还是能收获奴仆的效忠和依赖。

然而人性中盲目的逐利趋向,使之演变成槲寄生模式。

槲寄生长在树上,是靠吸取宿主的养分生存。

会对树产生伤害,并导致其畸形。

但槲寄生一般不会杀死宿主,否则将同归于尽。

但人却往往比植物还愚蠢,无远见。

在宿主枯萎倒塌的一刻,也不知道这些无法逃脱的槲寄生们是何感想?只怕除了感叹命苦外,也从未反思到自身的因素吧?
当然,这些也不能全怪奴仆。

在贾府的末世来临之际,政治影响力逐渐衰退,经济又备受影响,导致了宿主的营养不良。

连主子们都在末日狂欢,或者焦躁不安。

那么奴仆们争先恐后地参与蚕食鲸吞,也是情理之中了。

凤姐之所以能在宁国府一展拳脚,归其原因,一个是客场作战,不需要考虑到太多的利益纠葛。

而在荣国府,不说别的,只怕是邢夫人、王夫人的诸多陪房,就得罪不起了。

陪房们的亲戚,也是难以治罪。

加上三四代奴仆间错综复杂的联姻,有形无形中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关系盘根错节,千丝万缕。

俨然开始与主子相抗衡了。

平儿说这些有一定权力的管家奶奶们“眼里没人,心术厉害”,令凤姐差点就被她们治倒了,好几次没落了口声。

凤姐心里对这些下人恐怕也有几分害怕。

然而宁国府的这些管家奶奶们的关系网,一时难奈凤姐何。

当然,更重要的另一个原因是临时性。

不过单是为了治丧一事。

暂且忍耐“辛苦一个月”,利益损失不大,所以这些下人们也就不多计较。

如果天长日久,自然要纠伙拉帮起来治治凤姐的。

正是这两个因素,造成了凤姐在荣国府管家和理丧之间作为的巨大差异。

这不是凤姐能力的问题,而是因为一人之力,无法与庞大利益集团相抗衡。

风俗本就是依附于规矩之上,为腐蚀规矩而生。

那规矩反而成了被保护的器皿,而非能倚恃的利器。

突然耗费一己之才智与资源,对抗周围所有的虎视眈眈。

加上主子同类的诸多掣肘,一傅众咻,又焉能成事呢?更何况,她自己与这些下人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在管
家过程中,她也要盘算自己的利益得失,也会利用权力来谋求私利。

到底也敌不过自己的欲望,更敌不过所有人的欲望。

大厦之倾,势在必行。

也怪不得作者只能感慨“否极泰来,荣辱周而复始”乃人世常态,不可扭转。

只愿留个复兴的退步,而不敢奢望“永保无虞”。

到底,也不过是这个文化格局的困局罢了。

虽然如此,在这个无可奈何的黯淡末世里,一次辉煌的成功亮相,也足以留下永远的传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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