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_小说

老夏
老夏
岂邪
【哥哥】
我叫小邪。

在这个雨大得让我有些狼狈的夜里，老夏死了。

也对。

这老猫，早该挂了。

老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不但不会捉老鼠，还不止一次衔走我的NBA限量版球星卡片，要知道，这可是很贵的。

昨天早上他又这么做了，真是屡教不改。

所以我把他赶出了家，让他去淋雨，没想到晚上，弟弟在巷口找到了他的尸体，似乎是被路过的车撞死的。

我不内疚，是他活该。

他喜欢把偷来的东西集中在屋顶的一个角落里，我和弟弟爬上去看过，里面什么都有：用了一半的肥皂、破旧的奥特曼、变形的易拉罐……乱七八糟，可以拉去开个杂货店了。

今天天气是那么好，太阳在天上发光发热，窗台上的盆栽炫耀着它干塑料片般的叶子，骄傲得闪闪发光。

真是的，你不就是一盆草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老夏很喜欢这盆栽，他常常蹲在盆栽旁边晒太阳，一伴就是一下午。

仔细想想，其实他们挺像的，都很自大，不可一世。

老夏从来不屑与和别的猫一起玩，他也不爱玩毛线球，他的身上
甚至没有一点点“猫性”，从不撒娇，从不粘人，长得又丑，反正，我是不喜欢他的。

嗯，是时候把盆栽丢掉了，不然一看见它就会想起那只死猫，心情不好。

【弟弟】
我叫小邪。

老夏在昨天晚上去世了。

我没有说，但我知道是哥哥做的。

哥哥说他不喜欢老夏，可是我喜欢。

所以在看见老夏尸体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世界崩塌了，大雨稀里哗啦淋了我一身。

我不悲痛，只是绝望。

那种感觉一步步蔓延到了我的身上，很慢，但无法抵挡。

于是我抱着老夏哭了。

老夏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当时我迷上了一部小说，男主角姓夏，于是我就叫他老夏。

曾经一度以为我可以像这样，叫一辈子。

记得小时候，我生过一场大病，似乎也是在这么一个雨大得可怖的夜，我莫名其妙地发烧了。

听妈妈说我昏迷了两天两夜，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团黄乎乎的东西伏在我床头，有点像一窝小鸡。

它太瘦弱了。

这算是我和他的初见吧？凭良心说，这一点也不浪漫。

而现在，我实在是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走向了我到不了的世界。

我再也不能和他在绿茵场上比赛跑步了，我再也不能亲手做沙丁鱼拌饭给他吃了，我再也不能听见他的叫声了，我再也不能肆无忌惮
地哭了，因为老夏不会再出现安慰我了……很多很多事，我再也不能了。

我该怎么办？
老夏，你回答我。

老夏，请安好。

【妈妈】
小邪，你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难道真的如村里人所说，你八岁时发的那场烧，把你的脑子烧坏了？
哼，怎么可能。

村里的老吴有点文化，他说你可能是失忆了，建议我去大城市看看。

我把我们家的花母猪买了，凑了点钱带你去杭州看病。

大医院里的医生说，你患上了一种精神疾病，叫什么轻微精神分裂。

还说是祖传的，可能是隔代遗传。

他乱讲。

我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是个神经病？我看他无非就是想多收点医药费。

可是小邪啊，你的各种表现让我不得不相信那个医生的话。

你经常自己和自己说话，有的时候还会打自己，就好像……就好像有两个你，一个比较强势、一个比较柔弱。

而且，你的记忆有点乱。

为了帮你治病，我卖掉了村里的地，在杭州租了间房子。

有的时候走在西湖边，我会有跳下去的冲动。

对不起小邪，我实在是拿不出钱来。

精神病的治疗费用是个无底洞，我们已经倾家荡产
了。

我只好买一只猫送给你，做无谓的补偿，你叫他老夏。

你有时候喜欢他，有时候讨厌他。

我知道这是因为你的病。

然而昨天晚上我看见你把老夏赶出了家，几个小时后老夏被车撞了。

你出现在巷口，先是看着老夏的尸体哈哈大笑，随即又一屁股坐在了湿嗒嗒的水门汀上嚎啕大哭。

小邪，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心痛。

而现在，小邪，我要放弃你了。

请原谅我，我真的拿不出钱来给你治病了。

小邪，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小邪，我要走了，我要去老夏那里了。

小邪，小邪，再见。

……
“3点41分，病人确定死亡，死因：肺癌晚期，未进行治疗，癌细胞分裂病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