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说不可言说之说——言无言

第２ ４卷第 ７期
２１ ０ １年 ７月
湖 北 函 授 大 学 学 报
Ｊｕｎ ｌｏ Ｂ ＩＣ ｒ ｓ ｏ ｄ ｎ ｅＵｎｖ ｒｉ ｏ ｒａ ｆ ＨＵ Ｅ ｏｒ ｐ ｎ ｅ ｃ ｉｅｓｙ ｅ ｔ
Ｖｏ． ４ Ｎ０． １２ ． ７
Ｊ１２ １ ｕ． ０ １
言 说 不 可 言 说 之 说— — 言 无 言
法， 但是 “ 又不可能不说 ， 道” 因为除了“ 这个 途径 ， 说” 老庄 的 思想无 法表达 ， 人们也无从 了解其思 想 ， 思辨与诗性 诗性 散文《 与 庄子》 是老庄“ 就 言 说不 可言说之 道” 的结果 ， 谓 “ 言的 困境 与 哲学 的使命 ” 所 语
就是追求一种至 高无上 的“ 大美无 言” 的境地 。
二 、 之 超 越 言
语 言的困境 与语 言的魅力庄 子都认识到 了 ， 并且 感到深
蓄蕴藉 ， 表圣辨体 ， 不著一字 ， 尽得 风流 ； 沧浪 以禅喻 诗 ， 严 辨
析诗法 ， 熟参 妙悟 ， 无迹 可求 ……是 的， 中国是 “ 的 国度 ， 诗”
须面对语 言的超越。 到‘ 道不可 言 ’ 的现实困境 ， 而且深刻认识到 ‘ ’ 道 不可不言 的
客观事实 ， 并通过改 造言 说方 式 即摒 弃 有 ‘ 心 ’ 成 的言 说 方
式—— ‘ 思维 的说 ’ 而转向采用 有 ‘ 道心 ’ 的言说方式—— ‘ 诗 意 的说 ’ 客服 ‘ 来 道不可言 ’ 的语 言 困境 ， 到 ‘ 达 即言 即道 ’ 的 语言 自 由境 界 ， 而 最 终 完 成 其 ‘ 不 可 说 ’的 哲 学 使 从 说 命 。 ［ｌ ”４ ］ 无数世纪过去 了， 子的这 种 以“ 庄 三言” 为标 志的 “ 诗意
是庄子“ 言无言 ” 的具体方法 ， 庄子 ・ 用《 天下》 的话来 说就 篇 是“ 以卮 言为曼 衍 ， 以重 言为真 ， 以寓言为 广” 寓言十九 ， 。“
重言十七” 明了寓言和重言在书 中所 占的 比例 ， 说 同时 “ 卮言
这点 似乎与道家对语言 的极 度不信 任殊途 同归 ， 道家创 始人 老子 在《 老子》 开篇就开宗明义 ， 出道家最高哲学 范畴“ ’ 指 道：
者， 物之粗也 ； 以意致者 ， 可 物之精 也 ； 之所 不能论 ， 言 意之所
矣， 且得有 言乎？ 既已谓 之一 矣 ， 且得 无 言乎 ？一与 言 为
二， 二与一为三。 自此以往 ， 巧历不能得 ， 而况其 凡乎 ！ （ 庄 ”《
子・ 齐物论》 这里就存在一个深刻 的悖论 ，道 ” ） “ 是无法言
是不 可言说的 ， 道 可遭 ， 常道。名 可名 ， 常名 ” 不 可言 “ 非 非 ， 说之 “ 一旦 言说 那 么就 不 是永 恒 的道 了， 如 果可 以命 道” 名
日出 ， 和以天倪 ” 作 者指出了《 ， 庄子》 书所 使用的语 言是 无 一 心之言 ， 最 自然而然 、 是 没有欲 望、 不受束缚 、 于 天际 的语 合 言， 而这种最 自然 的无 心之 言却能够 散漫流行 ， 悠游终 生 ， 言 说不能言说的“ ” 言说 不能 言说的最美妙 、 道 ， 最精微 、 深刻 最 的意境 ， 是为 “ 言无 言” 。 在《 庄子 ・ 天道》 篇作 者用 “ 轮扁斫 轮” 的寓言进 一 步说
是也 ， 以庄子努力 寻求一种 “ 口虽言 ， 所 其 其心 未尝 言” 《 （ 庄 子 ・ 阳》 的 言说 方式 ， 以我们 也 只能将 关 注 的 焦点从 则 ） 所
与“ ” 鱼 以及 “ 与 “ ” 蹄” 兔 的关系 。语 言只 是工 具 ， 人们 使用 语言的 目的是为 了“ 意” 一旦得 到这 个“ 那么 一定 要忘 得 ， 意” 记“ ” 只有摆脱 了语言符 号的束缚 ， 能直接 与“ 亲密 言 ， 才 意”
说的 ， 是语 言这条小舟所无 法承载 的， 道 ” “ 一旦 言说 出来 ， 那 么也就不是 “ ” ， 点类 似西 方 的“ 道 了 这 表达 就是 扭 曲” 的提
不能察致者 ， 不期精粗焉 。 所 以要 达到这种 艺术和 审美 的最 ” 高境界 ， 庄子 ・ 物》 《 外 篇提出 了著名的“ 筌蹄之喻 ” “ ： 筌者所 以在鱼 ， 得鱼而忘筌 ； 蹄者所 以在兔 ， 得兔而忘蹄 ； 言者所 以在 意， 得意而忘言。 对 庄子来说 ， 言 ” “ ” ” “ 与 意 的关 系就 是 “ 筌”
彩锦 的骈言骊语擘肌分理 、 割情析采 ， 构筑 体大思精 的理论大 厦， 弥纶群言 ， 圈笼条贯 ， 阐发 自然之道 ； 司空 图以诗论诗 ， 含
来， 那么将是一种极 大的快感 和精神享受 ， 就是文学 ， 这 这就 是艺术 。老子有 “ 大音希声 ” “ 象无形” 、大 等说法 ， 际上也 实
言之美”， 言无言” 而“ 就是试 图去 把这种无法 言说 的“ ” 美 给 说 出来 ， 一旦这种无法言说 的最为美妙 的最高境界 给说 了出
的说 ” 的言说 方式依然 根深 叶茂 ， 继续 在 中国文 学和文 论 的 领土上开花结果 ， 至在经过二 十世纪 中国文论 “ 甚 失语 ” 的焦 虑之后 ， 一步启示着二 十一世 纪 中国文论的 出路 。正是被 进
庄子称为 “ 谬悠之说 ， 荒唐之言 ， 无端崖 之辞 ， 时恣纵而不傥 ”
（ 庄子 ・ 《 天下》 的话 ， ） 却是 一种纯艺 术性 的、 性 的言说方 诗 式， 是中国文论 最基本 的言说体式与言说风格 ， 它将哲理 的思 辨与诗意 的精神完美结合 ， 让人们在诗性的语言维度 ， 即一 也 种“ 体道” 言说方 式里 体验最美 妙 的艺术境 界。刘勰 以灿若
庄子的理想境界“ 逍遥 ” 即实现精神上极 度 自由 的境 界 ，
实际上就包括超越生存 和超越语 言两个层 面。有学者指 出 ，
庄子文化诗学思想在实现其 逍遥 的过程 中， 有着从 生存 论 向 语言论的转 向 。我 们 知道 庄子 的 最高 理想 就 是 与一个 “ 忘 言” 之人 讨 论 “ —— “ 安 得夫 忘 言 之 人 而 与 之 言 哉 ” 言” 吾 （ 庄子 ・ 《 外物》 。只有 “ ） 忘言 ” 即摆脱 了语 言符号 的束缚 ， ， 方能体会最高的美学境界 。这里他也揭示了文学艺术 的一个 重要特点 ， 文学 或者其 他各 种艺术 的最 高的美 就是一 种 “ 无
明了“ 语言不能言说道 ” 这个思 想 ， 同时提 出“ 言意之 辨” 的命 题 ：世之所 贵道者 书也 ， “ 书不过 语 ， 有贵 也。语之所 贵者 语
名， 那么也就不是永恒的名 了。“ 物混成 ， 天地生 。寂 兮 有 先 寥兮 ， 独立而不改 ， 周行而不殆 ， 以为天地母 。吾不 知其名 ， 可 强字之 日道 ， 为 之 名 日大 ”（ 老 子 》 十 五章 ） Ｊ ， 为 强 《 二 雎４ 因 ３
货》 ） 的困惑 ， 子贡也有“ 子之文章 ， 夫 可得而 闻也。夫子 之言性与天 道 ， 不可 得而 闻也 ” 《 冶长 》 ［ ］ ２的体会 。 （公 ） １５
言与齐不齐也 ， 日言无 言。言无 言， 故 终身言 ， 尝言 ； 未 终身不
言， 未尝不言……
这是非常著名 的关 于《 庄子》 一书所使用 的文 体 的话 ， 也
黎 晓 莲 （ 武汉 东湖学院 ， 湖北武汉 ４ ０ １ ） ３ ２ ２
［ 摘 要］庄子语言哲学的最大贡献不仅在 于发现 了语言 的局限和 困境 以及语 言的痛苦和快 乐， 同时还在 于他
以极 大的勇气用他 并不信任 的语 言去 言说 无法言说 的“ ” 即“ 道 ， 言无 言” 以“ 言” 。 三 为代 表 的诗性言说 方式对 中 国文论产 生 了极其 深远 的影 响， 最终构筑 了中国文论 的诗性体 系， 中国文论具 有 了强烈的诗性特征 。 使 ［ 关键词］言无言 ； 诗性 ； 三言 ［ 中图分类号】Ｇ ２ Ｏ ［ 献标 识码】Ａ 文 ［ 文章编号］１７ —５ １ ｆ０ １ ０ — ０ ７ ２ ６ １ ９ ８ ２ １ ）７ ０ ８ —０ ［ 刊网址］ｈ ｐ ／ ｗ ｗ ｈ ｘ ．ｅ 本 ｔ ：／ ｗ ． ｂｂ ｎｔ ｔ “ 说什么” “ 到 怎么说” 。 ｄ ｉ１ ．９ ９ｊｉ ｎ １７ － ９ ８２ １ ．ｒ一 ４ ｏ：０ ３６ ／．ｓ ．６ １ ５ １ ．０ １ ０ ｏ ４ ｓ ７ “ 言意之辨 ” 一直 是 困扰 古今 中外历 代文 学家 和哲学 家
接触。这与庄 子要 摆脱功名 利禄 、 世事 纷扰 以及 自身形 骸知
８７
湖 北函授 大学学报（ ０ １ 第 ２ ２ １ ） ４卷第 ７期 虑的束缚 以达“ 逍遥 ” 自由之境 的核心思想 是一脉相承 的 ， 的 所谓“ 己”、无功 ” “ 无 “ 、 无名” 就包括 了要 获得 最大 的 自由必
非 其 父 者 也 ； 吾 罪 也 ， 之 罪也 。 与 己则 同 应 ， 与 己 同 则 非 人 不 反； 同与 己为 是 之 ， 与 己为 非 之 。 异
生 了深远 的影 响。其 中“ 言无 言” 个看似简单 、 则包含无 这 实
穷意蕴与 精微 内涵的关键词却是建构 整个 庄学体系并且分析
“ 是不可 “ 的， 名” 道” 道” “ 也是不可 “ 的 ， 以只能勉 强称 名” 所
其为 “ 或者 “ ， 个 “ ” 道” 大” 强 字充 分体 现 了老 子言 说 “ 道”
时 的无奈 与困惑 。庄 子也深 刻地认 识 到“ 不可 言” 是 又 道 但 不得不言 的矛盾 ，天地与我并 生 ， “ 而万物 与我为一 。既 已为
的一个核 心命题 ， 庄子所 提 出的 “ 不可 言 ” “ 道 、 言不 尽意 ” 、 “ 言无 言” 等命 题 ， 对整个 中 国哲 学 、 国文学 和 中国文化 产 中
先看 《 庄子 ・ 言》 寓 的论述 ：
寓言十九 ， 重言十七 ， 卮言 日出， 以天倪 。 和 寓言十九 ， 藉外论之 。亲父不为其子媒 。亲 父誉之 ， 不若
中国文学 和文论诗性特 点的指南 明灯 ， 如一根 红线 贯穿 中国 文学 与文论 之始终 ， 也是我们分析庄子言意观的切入 口。
一
重言十七 。 以 已言也 ， 所 是为耆艾…… 卮言 日出， 因以曼衍 ， 所以穷年。不言则齐， 齐与言不 齐，
、
言 之 困 惑
关 于儒道两 家在语 言观上 的分歧历来争论 不休 。儒 家是 语言 中心 主义 ， 认为语言是可以充 分表 情达意的 ； 家却认为 道 言不尽意 ， 必须 得意 忘言 ， 推崇 无 言之 美。但 是孔 子 同样有 “ 天何 言哉？ 四时行焉 ， 物 生焉 。天何 言哉 ”（ 论 语 ・阳 百 《
文学派别都作 了非常精 细而详切 的剖析 ， 而其鼻祖 似乎还是 要推出索绪 尔在 《 普通语言学教程》 中所提出的“ 能指” 所 与“ 指” 的命题。这里我们暂且不论索绪尔 的观点在西 方思想界
一
意也 ， 意有所随 。意之所 随者 ， 不可 以言传也 ， 而世 因贵言传 书。 由此 我们 不 难看 出庄 子 的言 意观 是从 “ 到 “ ” ” 书” 语 到 “ 到“ ， 意” 道” 由语 言文 字符号到 其所表 现的天地 万物 ， 最后 从 中探询 不可 言说 的精微 深 奥的 “ 道”， 可谓 由粗 到精 ， 层层 盘剥 ， 方能体验至妙之境 ， 《 子 ・ 如 庄 秋水》 言 ： 可 以言论 所 “
深的痛苦 ， 而这种痛苦的 背后 却 隐藏 着深刻 的哲理 。我们知 道， 这个关于语 言的悖论在现代又一次被激发 出无穷的光芒 ，
关 于语 言与意义 的不对称关系二十世纪的西方各路 哲学 或者
无论诗 、 ， 词 还是戏剧 、 小说都充满 了诗 的韵味与诗的精神 ， 就
连最为思辨的文学理论也仍 然以虚静 空灵 、 超迈脱俗 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