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褒姁”小考

• 54 •中華文之論叢（2020.2,總第一三八期）
“褒狗”小考
劉卓異
《國語•鄭語》載褒姒亂周之事，云“褒人褒岣有獄”，遂獻褒姒於周。

韋 注云“褒妁，褒君"，歷代注家無異議。

顧頡剛先生駁之，云：“如是褒君，則何 以稱褒人？’’（《顧頡剛讀書筆記》卷四，中華書局，2011年，頁103)若以“褒
狗”爲褒國國君/徑言“褒狗有獄”即可，“褒人”則無必要。

然顧先生認爲“‘狗’從女,亦非君之名”，則恐不妥。

魯有“叔孫婼”（《春秋》昭七年），金文
有“丼人妄”（《殷周金文集成》109),兩周男性貴族之名確有從“女”者。

而以“褒狗”爲褒君之説確可商。

先秦國君之稱，常稱“某公某”、“某侯 某”等，當有爵稱。

“國名+私名”之稱僅在周王於正式場合稱諸侯時所用，如 《左傳》定四年載踐土盟辭“王若曰：晉重、魯申、衛武、蔡甲午、鄭捷、齊潘、宋 王臣、莒期”。

《鄭語》此句爲史伯所言，非周王口吻，縱稱褒君，不當徑稱“褒 狗”。

“褒妁”爲何，尚需考量。

顧先生曾言“（鉤）疑是褒國之姓”，恐難服人。

據“褒姒”之稱可知，褒國 爲“姒”姓。

但以“绚”爲姓之論，頗有啓發。

“鉤”爲古姓，見於彝銘。

《褚漾父鼎》銘云：“祐漾父作唇妁媵鼎。

”（《集
成》2334)褚漾父爲“軎狗”作“媵鼎”，則“醫狗”是其族中女子。

據當時女子
稱謂規則，“1絢”之“狗”爲其姓;“■”爲此女所嫁夫家之族氏，金文曾見“爵 叔奂父”，即“醫”族之人。

“妁”爲古姓，“褒鉤”則非褒君之名。

先秦未見男
子以姓爲名者，因女子稱姓，如男子以姓爲名，則其稱謂易與女子混同。

“褒 妁”者，依女子稱謂常例解，即妁姓女子嫁至褒國爲君夫人者。

“褒”爲夫家國 名，“鉤”爲女子之姓。

“褒妁”前之“褒人”，當指褒君。

國君稱“國名+人”，文獻祕見。

《春秋》
莊二十八年“齊人伐衛”，《左傳》曰“齊侯伐衛”，稱齊桓公爲“齊人”；《春秋》僖二十七年“楚人、陳侯、蔡侯、鄭伯、許男阐宋”，《左傳》曰“楚子及諸侯圍宋”，稱楚成王爲“楚人”。

此“褒人”爲褒君，還有一明證。

《鄭語》“褒人褒妁 有獄”句稍前之處載:“褒人之神化爲二龍，以同於王庭，而言曰：余褒之二君也。

”明言“褒人”即“褒之二君”。

故《鄭語》“褒人褒狗有獄”當讀“褒人、褒妁有獄”，意爲褒君及其狗姓夫人有牢獄之災。

褒國獻褒姒於周，乃爲救其君與君夫人。

如此解釋，則無龃齬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