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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民俗
吹喇叭的仿青师傅隔着⼭坳,那⾸家喻户晓的乐曲《纤夫的爱》⽤喇叭演奏着,远远地热闹地传到我平静的⽿中。
⼀打听,原来是⼭冲⾥有⼈家在办丧事。
我很纳闷,办丧事吹奏这欢快的曲⼦,是不是太幽默了?⼉时的伙伴祖传告诉我,这你就少见多怪了。
这家去世的⽼⼈93岁⾼寿,他的孩⼦们说,以往乡下⼈活到60岁,“灵牌⼦能折⾓”就很满⾜了。
⽼爹爹早过了古稀之年,寿终正寝,也算是功德圆满,喜事⼀桩。
乡邻亲友没⼈责怪,反倒觉得说得在理。
于是,他让喇叭⼿也吹些欢快的曲⼦,让活⼈乐呵乐呵,让逝者在乐曲中上路,轻松“⼤胆往前⾛”。
那位双⽬圆睁⽽“⽬中⽆⼈”,双腮⿎起犹如青蛙鸣叫状,但见脸庞额头发红的喇叭⼿,就是⽼家的王仿青师傅。
在⼿艺⾏当⾥,有⼈瞧不起吹喇叭的,认为仿青师傅根本就不算匠⼈。
在他们看来,吹喇叭只靠⼀张嘴,要算也只能算“嘴艺”⽽不是“⼿艺”,充其量是⼀种使⼒不使巧的粗活。
其实,我是很羡慕吹喇叭师傅的。
你看,在长长的“送灯”队伍⾥,吹喇叭的总是挺着胸膛⾛在前⾯,⽽且仰着头,先声夺⼈,这⽓派不是每个⼈都能拥有的。
⼩时候,我只要瞅见师傅不注意,就好奇地拿来喇叭,把那⼝⽔浸泡得发胀的芦根管哨⼦塞进嘴⾥,⼤模⼤样吹起来。
丢脸的是,喇叭并不买我的账,不管我把腮帮⿎得多圆,脸憋得多红,喇叭最多“咕噜”⼀声,便不响了。
后来,仿青师傅告诉我,吹喇叭并不难,窍门在换⽓,这⼀关过不了,吹喇叭就没门。
⾄于如何换⽓,也全靠⾃⼰去悟道。
有⼈能⼀⼝⽓吹上三四个⼩时,喇叭都不歇声,那活真是绝了。
说起仿青师傅吹喇叭的⼿艺,那也是地道的家传。
他的⽗亲⽟龙⼤爷,是远近闻名的师傅,喇叭吹得得⼼应⼿,随⼼所欲,能吹出车鸣马嘶,⼈⾔鸟语,后来他⽼了,吹不动了,就把这技艺传给了⼉⼦仿青。
仿青是⽼⼤,与我是同龄⼈,说起来还有些姻亲关系。
他个头不⾼,邻居喊他“长⼦”;嘴有些瘪,有⼈也叫他“瘪嘴佬”。
早些时候家境不好,没有娶上媳妇,⾄今还是单⾝⼀⼈。
吹喇叭,是他的主要营⽣。
我们家乡不似北⽅,娶亲迎嫁,从不抬轿⼦吹喇叭,只是在办丧事时,喇叭才派上⽤场。
或许是⾯对太多的死亡,乡亲们早已对⽣命⼤彻⼤悟,因⽽乡间葬礼并⾮都是为了表达悲哀,更多的是为了表达庄重、和谐、祥和。
仿青师傅常说,⼈到底免不了⼀死,喇叭⼀响,英雄豪杰都⼀样。
他为⼈随和,⼈缘好,⽅圆⼏⼗⾥,谁家有⽼⼈去世,办丧事都少不了他。
乡⼈送葬,有⼀套完整的程序。
请⽔、成服、⼊殓、⾛灯、跑⽅、送灵……都离不开喇叭伴奏。
鞭炮阵阵,纸烟缭绕,道⼠登场后,仿青师傅不离左右,三⼗多个⼩时屁股⼏乎不能落凳,⼀个整夜眼⽪都不眨⼀下,⾟苦程度可想⽽知,没有过硬的⾝板是招架不住的,但他仍精神饱满,⼀场不拉,有时还安排⼀些丧葬事务,充当类似司仪的⾓⾊。
⼀段经⽂念完休息时,他不时与道⼠和帮忙⼈开些玩笑,说是你们⾛的时候,我⼀定吹得更卖⼒,包你们满意。
有⼈打趣:“王师傅吹功好,有⽓⼒,是不是因为没有⽼婆?”他听了,并不恼怒,也不回答,只
是“嘿嘿”地笑着,⼀脸的坏样。
在念“⼆⼗四孝”、“⼗⽉怀胎”经时,孝⼦必须⼿捧牌位,跪拜在灵柩前,磕上⼋⼗⼀个响头。
这是葬礼的⾼潮,道⼠念着催⼈泪下的经⽂,配以苍凉的锣⿎声,喇叭吹的是“孝⼦拜莲花”的曲调,执事的数着花⽣或黄⾖计数,送葬的⼈⾥三层外三层围着看。
有的下⼈平⽇⾥不孝顺,葬礼上却很伤⼼,仿青师傅少不了捉弄⼀番,喇叭吹的节奏明显加快,孝⼦只得磕头如捣蒜,旁边的⼈暗地⾥发笑,他只是会意地点点头。
葬礼上,仿青师傅如果碰到对⼿,他们会暗地⾥打起擂台,那场⾯可真叫热闹:双⽅势不两⽴地瞪着眼睛却完全不认识对⽅瞳仁⾥的⾃⼰,只顾⼀个劲地吹,⼀个不屈地低俯,⼀个愤怒地⼀扬,把喇叭吹得跟说理似的。
棺柩出殡时,仿青师傅头戴⽩⽼布扎成的帽⼦,喇叭吹奏的哀歌变得特别悠长凄楚,喇叭的长⾳在空中流荡。
封棺上⼭后,仿青师傅的事才算告成。
⾄于酬⾦,也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与道⼠“享受同等待遇”,按时下的标准,⼀场丧事少不了两三百元。
当然,他绝不会争多叫少,为酬⾦与东家闹不愉快。
吹喇叭的仿青师傅,就这样在乡村⽣活中扮演着不起眼但⼜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