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与作者:继承与突围——宁浩电影的叙事研究

类型与作者：继承与突围——宁浩电影的叙事研究
刘希磊;周嵬玮
【期刊名称】《戏剧丛刊》
【年(卷),期】2018(000)008
【总页数】3页(P81-83)
【作者】刘希磊;周嵬玮
【作者单位】北京城市学院;北京城市学院
【正文语种】中文
近年来，电影的商业价值越来越被重视，类型电影的创作也逐步勃兴。

然而，一个不良的倾向则是：若干作品过于追求商业叙事，而忽视了艺术个性的追求。

而这显然已经成为近年来电影创作的一大困境。

在电影理论的研究中，“类型”与“作者”似乎是一对相互矛盾的概念。

“类型电影”重视商业价值的实现，模式化特征客观上抹杀了作者的个性；而“作者电影”则因注重导演艺术追求，而忽视了对于观众审美期待最大程度的尊重。

作为国内最值得关注的导演之一，宁浩电影毫无疑问已经在商业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功。

宁浩电影在类型化叙事的特征之下，人物、结构、视听等元素上均呈现出明显的个人化风格。

这在中国当前的电影环境中是极为罕见的。

可以说，宁浩在“作者”与“类型”的创作夹缝中，取得了艺术与商业的平衡。

一、多线索叙事对于线性叙事的突围
类型电影以满足观众的观影愉悦感为目标，商业价值的实现为首要目标，而导演的
艺术个性与创作追求则放在其次。

线性叙事因其简单清晰的故事讲述，成为类型电影叙事结构的第一选择。

线性叙事最大的魅力在于不断设置悬念、解释因果、环环相扣、在情节推进中控制观众的情绪，从而使观众产生强烈的观赏欲望。

《黄金大劫案》是宁浩电影结构上对线性叙事继承的最彻底的一部，男女主人公的相遇、误会、相爱、小人物成长为英雄的叙事模式，悬念的设置与揭晓出乎意料，却又合情合理，体现了对于大众观影期待的最大满足。

事实上，宁浩电影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对于线性叙事的突围。

《疯狂的石头》中，以道哥为首的三个贼，厂长儿子谢小萌，香港的职业神偷三拨人为了不同目的偷抢玉石，三条支线拧成一股极具张力的叙事主线，且相互生发，产生强烈的戏剧效果。

《疯狂的赛车》中的多线索结构更加淋漓尽致：黑帮老大与泰国毒贩的交易，耿浩与李法拉的恩怨纠葛，李法拉与两名杀手的一笔“生意”。

主人公、目的各不相同，三条可以说几乎平行的线索交织再一起，构成一部节奏感极强能够带动观众情绪的具有“宁浩式”成熟范式的商业电影。

《心花路放》则直接采用了“欺骗”观众的结构方式，两个不同时空内的故事，通过结构化处理，让观众产生一种对于爱情电影男女主人公终会相遇的审美期待，当两段时空终于“拼接”完成，观众
也才终于会明白故事的真相所在。

值得一提的是，宁浩作品在线性叙事上的突围与追求，其目的仍然是以满足观众观看电影的愉悦为目的。

相较于《暴雨将至》等文艺片，宁浩电影的叙事线索更容
易取得商业上的成功。

二、内外兼修的冲突设计
在《故事》中，麦基把冲突分为三种：人物内心冲突；人与人的冲突；人物与环
境的冲突。

通常而言，注重商业价值的类型电影善于构建外部冲突，以007电影
为典型代表；而注重艺术探索的作者电影，则着重于塑造人物，呈现人物内心的冲
突与纠葛。

如《红》、《四百下》等作品皆如此。

宁浩的作品在冲突设计上可谓“内外兼修”。

也就是，外部冲突与内心冲突都很
注重。

以强外部冲突为例：影片《疯狂的石头》中，“保安与贼”构成了类型电影中常见的“警匪”模式外部冲突，善恶分明，能够不断地产生悬念和戏剧张力。

《疯狂的赛车》中，多线索叙事同样具备强冲突特征。

从耿浩与李法拉之间的冲突到耿浩与警方的冲突；从黑帮老大与泰国毒贩的冲突到黑帮老大与耿浩之间的冲突。

宁浩电影的节奏极快，叙事紧张而又充满趣味，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强外部冲突的设计。

外部冲突更有利于制造强情节，内心冲突则更有利于塑造人物。

宁浩电影在内心冲突上同样用心，使得其人物形象异常鲜明。

在《疯狂的赛车》中，重情义的赛车
手耿浩，始终处在在利益与情感冲突中。

《无人区》中，刘律师由“重利”，
到“重义”的成长，则更多体现了人物内心的冲突。

在《心花路放》中，宁浩更
是将人物内心冲突作为主要表现对象。

由于在类型化叙事的同时注重人物内心冲突的塑造与追求，宁浩作品中的人物形象一直很具个性魅力。

三、黑色气质的大团圆
好莱坞的类型电影是以“完型心理学”为基础的，着力于构建“乌托邦”，给观众呈现一个理想化的世界。

这个理想化的世界中，一个重要的构成要素就是“大
团圆”的故事结局。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情人终成眷属等叙事模式体现了类型电影对于观众最大的道德满足。

相较于好莱坞这种“圆满”的大团圆，宁浩电影似乎并不是那么“圆满”，而是具有明显的黑色气质。

《疯狂的石头》中，坏人以不同的方式得到惩罚呈现出“团圆”的一面，但厂长在最后关头将厂子出卖则消解了老包“护石”行动的意义，主人公的戏剧动作成为了一起荒唐而毫无价值的闹剧。

电影《无人区》经历
了修改之后的播出版本中，其呈现的“大团圆”带有明显的“修饰色彩”。

在商
业化诉求更为明显的《心花路放》中，导演通过时空结构的巧妙处理，追求了一
种充满哀伤与无奈的伪“大团圆”，观众并没有看到期望中的男一与女一终成眷属，唏嘘的同时，唯有感叹爱情之可遇而不可求。

四、“桥段”与“套路”的升级
作为电影工业化生产的产品，类型电影从诞生之初就具备“模式化”与“可复制性”。

比比皆是的“套路”与“桥段”既满足了观众的情感需求，也提高了电影的生产效率。

然而，“模式化”与“桥段”的弊端同样存在，过多的“雷同”必然使得电影个性化和多样化大大削弱，从而带来千篇一律的乏味与艺术个性上的平庸。

在宁浩的电影作品中，同样存在若干的“模式”和“桥段”，例如：夸张、羞辱性情境、倒霉与丢脸的事情、意外事故，误会、追逐游戏等。

《疯狂的石头》中，黑皮被关在下水道却偏偏被汽车压住井盖而出不去，这是好莱坞喜剧电影中常见的“巧合”元素；《疯狂的赛车》中的主人公则将所有的“倒霉”融于一身。

“桥段”和“套路”，对于类型电影似乎不可避免，但是如果不加节制地滥用，
则会导致平庸。

君不见众多的国产喜剧电影中，所谓的“致敬”之风横行一时，
然而，紧紧是对于“桥段”的复制，必然会因为缺乏创意个性而无聊乏味。

不同
于一些国产山寨喜剧中对于类型桥段的盲目抄袭和弱智复制，宁浩电影的“桥段”与“套路”同样表现出了强烈的个性化突围。

其中一个较为明显的特征，就是利用视听语言的巧妙设计，实现对于“桥段”与“模式”的升级。

例如在《疯狂的赛车》中，当耿浩去派出所报案的时候，他意
外发现，传真机上同时发过来的一张嫌疑犯照片，竟然就是自己。

此时导演插入了毒蛇吐信、蝎子进攻、猛虎咆哮这样的画面，来渲染人物内心的恐惧与不安，也使得这个“巧合”桥段充满趣味，免于平庸俗套。

同样，在李法拉雇凶杀妻的段落中，彪悍的妻子手持水果刀，步步逼近李法拉，却不慎摔倒使得刀尖刺到自己身上。

这本是一个很俗套的“巧合”设计，但是视听处理却让这个场景充满趣味。

妻子
倒下的一瞬间，配乐在歌颂“这个美好的夜晚，爱情……”。

这种“声画对位”的处理，使得这个段落充满喜剧效果，而又意味深长。

换而言之，宁浩电影之所以独树一帜，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其对于模式和桥段的利用，充满个性化风格。

人物立得住，逻辑讲得通，喜剧桥段与人物命运的糅合拿捏的极为合理。

导演的个性化追求使得这些原本模式化的类型元素充满个性趣味，显得多元和丰富。

正如本文开篇所言，在电影理论的研究中，“类型”与“作者”这两个概念似乎
一直呈现对立的状态。

但在宁浩的电影作品中，似乎难得的看到了“类型”与“作者”的统一，“商业”与“艺术”的统一。

纵观电影发展史，类型电影从
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类型的继承与发展，离不开作者的个性化追求。

宁浩在“作者”与“类型”之间似乎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这才是其作品对中国电影
最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