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逆流而上，或随波逐流——读《荒原狼》

或逆流⽽上，或随波逐流——读《荒原狼》
阅读《荒原狼》，在⼀种特殊⼼情中，显得像⼀场精神桑拿。

从未有⼀本书，跟⾃⼰的⼼这么贴切。

以⾄于，每⼀页上，都标上记号，仿佛，那是我⾃⼰说过的话，被⿊塞抄了去。

典雅与粗野，爱与恨，孤独与喧嚣，学问家哈⾥，觉得⾃⼰是迷失在⼈群中的⼀匹荒原狼。

“⼀个不知⾜的中年⼈的温暖⽇⼦，还算惬意，完全能忍受，过得去，没有特别疼痛的⽇⼦，没有特别的忧愁，没有真正的苦恼，没有绝望，在这样的⽇⼦⾥连死亡问题都可以⼼平⽓和地加以考虑。

既不兴奋也不恐惧，实事求是。

”
他锋利的内⼼独⽩，解开了⼈类⽂明的困惑。

⼈们创造了⽂明，得益于⽂明，⼜受困于⽂明。

⽂明不断在演变，⼈性却站在原地，⼀动不动。

于是，每个时代，都有这样⼀些⼈，受制于⽂明的枷锁⽆法动弹。

他们徘徊在初⼼与违⼼之间，⽢于孤独，却⼜渴望温暖，是或轻或重的精神分裂症。

这本书在上世纪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家都似乎在书中找到了⾃⼰的影⼦。

它不只是⼀个神经官能症患者的病态幻想，⽽是“时代的⽂献”。

“⼀个古典时期的⼈如不得不⽣活在中世纪，会悲惨地窒息⽽死，正如⼀个野蛮⼈在我们⽂明中间也得窒息⽽死⼀样。

”
这本书，集中描写了⼈性与时代⽂明之间的短兵相接。

——“他上百次舍弃并拒绝在所有⼈看来是对他有益、给他带来好运的事，为的就是保持他的⾃由。

”
——“追逐权⼒的⼈毁于权⼒，追逐⾦钱的⼈毁于⾦钱，卑下的⼈毁于效⼒，寻欢作乐的⼈毁于作乐。

”
孤独，是这本《荒原狼》的核⼼问题，他⽤不太⼤的篇幅，写了⼀个孤独男⼈的内⼼独⽩。

⿊塞⼀直过着隐⼠⽣活，秉持⼀个孤独⽽⾼贵的灵魂不受打扰，⽽这需要常⼈难以企及的毅⼒。

因⽽他对孤独的描写，⼀针见⾎，刺痛了每⼀个孤独到⿇⽊的灵魂：
——“因为每⼀个强者都绝对能获得真正本能驱使他寻找的东西，可是在获得⾃由中哈⾥陡然觉察到他的⾃由是死亡，他独⾃⼀⼈，世⼈以⼀种可怕的⽅式不去打扰他，别⼈和他毫不相⼲，甚⾄他⾃⼰和他都⽆涉，他处于⽆关系与孤僻的空⽓中，这空⽓越发稀薄，最后他慢慢窒息。

”
——"我是为今朝今世可惜，为现今我失去的⽆数的⽇⽇夜夜可惜，这些⽇⼦我都是在苦熬。

“
——“这些⼈内⼼都有两个灵魂、两种本性，他们⾝上神圣的和邪恶的东西并存，既流淌着母亲的⼜流着⽗亲的⾎，既有承载幸福的也有承载痛苦的能⼒。

”
孤独的灵魂，是细腻敏感的。

⽇常琐事，街头巷尾，⽇⽉晨昏，男⼈都⽤优美的⽂字记录下了⾃⼰⾝处其中的内⼼感受：
——“这些⼈过着⼗分不安宁的⽣活，幸福瞬间很少，但他们在这幸福瞬间有时体验到强⼤的、⽆以⾔表的美好事物，瞬间幸福的泡沫有时喷薄⽽出，⾼⾼跃出痛苦的海洋，妙不可⾔，以致这种⼀闪⽽过的幸福弥散开来，也触及、陶醉了他⼈。

”——“我本可以找到些快乐，但是其他成千上万的⼈努⼒争取着寻找的这些快乐我都⽆法理解，⽆法分享。

反过来在不多见的幸福时刻发⽣在我⾝上的事情，对我来说是欢乐，是体验，是⼼醉神迷，是⼼灵上的幸福感，⽽世⼈最多是在作品中认识、寻求并喜欢它们，在⽣活中却认为它们是疯狂的。

”
⿊塞受印度佛教、中国道教影响，对⽣死、世俗、⾃由有着别具⼀格的哲学思想，对⼈性的剖析⼑⼑精准：
——“我们看到他内⼼有强烈的欲求既追随圣者也追随放浪形骸的⼈，然⽽处于某种软弱或惰性不能⼀跃⽽进⼊⾃由的⽆拘⽆束的太空，仍旧痴迷于市民阶层沉重的母性天体。

”
——“他们看不起市民阶层，然⽽⼜属于这⼀阶层，最终不得不通过对它的肯定来强化、美化它以求⽣存。

”
——“他内⼼最深处的宿命驱使他⾛向精神，⾛向上帝，⽽他最热切的渴望⼜要把他拉回到⾃然天性中，拉回到母亲⾝旁：他的⽣活就成了充满恐惧地、战战兢兢地在两股势⼒之间摆动。

”
——“⼈要‘回归⾃然天性’，终究也要⾛⼀条充满痛苦和⽆望的歧路。

”
——“万物初始不是⽆邪和淳朴；⼀切创造物，哪怕看上去最简单的，已背负着罪责，已是多元的，被抛进成长的肮脏洪流中，永远不再，永远不再能逆流漂浮。

”
——“每体验⼀次我的‘我’就粉⾝碎⾻⼀次，每⼀次都是深层⼒量把它唤醒并摧毁，⽽每⼀次我精⼼保护且喜爱有加的⼀部分⽣活都背弃我，离我⽽去。

”
——“我在我如此艰难、如此癫狂的⽣活中做⾼贵的堂吉诃德做得够多了，我总是拒绝惬意⽽选择荣誉，摒弃理性⽽选择英雄⽓概。

”
......
本书的前半部分，字字珠玑，后半部分，戏剧性的奇幻故事，看得云⾥雾⾥，没看进去，或者是，⼼乱了。

也许⾃⼰的孤独境界，难以驾驭这本好书。

再过⼏年看，估计会有更好的领悟。

⿊塞可是离群索居⼀辈⼦才能写出好书的。

能读明⽩，⾄少⽤他的⼀⼩部分隐⼠精神才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