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分析趣谈系列_七_.kdh

乐府新声（沈阳音乐学院学报）2008年第1期
THE NEW VOICE OF YUE —FU (The Academic Periodical of Shenyang Conservatory of Music )
李吉提（1940~）女，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教授。

音乐分析趣谈系列(七)
作者简介：李吉提
也要有程咬金的“三斧子”
前些年电视里播放隋唐演义，其中的人物程咬金给我印象最深。

他是一位颇具幽默和喜剧性色彩的大英雄。

虽然武艺不精（只会抡三斧子），可是运气不错，总打胜仗，是一位福将……。

说书人的口才真好，绘声绘色，每每讲到程咬金的“三斧子”功时，我都会哑然失笑。

心想：“演义毕竟是演义！历史上，那里会有只凭三斧子就成为英雄的呢？”
现实生活对一般人的期望也不能只会“一招”。

比如许多男士择偶标准即要求对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有文化修养、仪表风度，能够参与社交活动，还要会操持家务，维系好一个温馨的家庭。

学生毕业后社会对他们的要求也绝非仅有“一斧子”的本领。

即便是博士，进入社会后，也未必能够“天马行空”，来往自如。

所以，大部分毕业生都需要像福将程咬金那样，至少学会头“三斧子”。

除非某人是像陈景润或莫扎特那样的天才、奇才。

但我们，就不仅要能在高校教书，写“高、精、尖”的学术论文，还需要融入社会，为不同层面的音乐爱好者服务。

为了就上述问题与大家交换意见，我愿在上期《趣谈》刊出的“回信摘录与随谈”I 后，再将有关心得刊在下面。

自古英雄出少年
——回信摘录与随谈II
有学生来信，提到最近的全国古琴会议引发了许多争论。

有人说，古琴之所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列为“非物质的世界文化遗产”，就是因为它古老。

所以，古琴研究就应该在体现古老的中国文化特质和继承遗产方面下功夫，演奏家也应继续保持和演奏严格意义上的古琴音乐。

但也有人担忧古琴现已“脱离广大听众”，如果继续“抱残守缺”，就可能在今后被淘汰掉。

还有演奏家在美国演出时，已经通过用古琴与吉他结合的方法，以拉近它与现代人、特别是年青人的距离……。

因而，古琴到底应该如何发展？她也感到困惑。

以下是我的回信。

『××同学：你好！
你学古琴多年，古琴界又有不少朋友，对你提到的争论，当早已有了自己的看法。

那么，为什么不写一篇文章呢？
你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即：“我不是专家，我不会写”。

但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英雄出少年”。

写文章也是这样是：敢下手比不敢下手好，早下手比晚下手好。

人虽然不可不读书，但也不可能将所有的书都读过之后才来开始写作。

青少年人敏感，没有包袱，常常能够跳出陈规俗套从新的视角提出问题和主张。

又由于你们暂时还不是大名鼎鼎的专家、学者，即便偶尔说错一两句话，也不丢人。

所以，从青少年时代开始动笔，是最好的时机。

这次你既然有许多想法，当不该放过讨论的机会。

但是，在参与学术讨论时，我建议你注意尽量避免对复杂事物做出“非对即错”的简单化和绝对化的结论。

对一些尚“看不准”的事物更不忙轻易定性。

音乐艺术尤其如此。

比如，如何评论古琴家？我就主张因人因地而论。

如果他是“顶尖级”材料，有比较丰厚的中国文化素养，承名师指教，又有可供专门从事古代音乐艺术研究的学术环境，那么，他就应该有足够的定力，耐得住寂寞。

无论眼前的社会多么“流光异彩”，也都能静心深入研究和继承正宗的古琴音乐，成为这方面的专家、学者、演奏家和该领域的“稀有物种”。

有人还在继承古琴传统和高雅品味的整体思维指导下，进行新曲创作，探索着古琴传统的延续和古典审美情趣与现代生活的沟通，就更难能可贵。

另一些人，也许古琴的底子比较薄，又缺少对中国文人文化的深入了解和兴趣，且无“象牙塔”式的学术环境和生活空间。

他们可能会对古琴如何与时下流行的音乐风格相结合，对古琴艺术如何走向民众、走向市场等问题更感兴趣，这些人，愿意去做“大众情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甚至还会有些中国现代音乐的“弄潮儿”，喜欢将古琴特有的音色、节奏、演奏法、音调等各种音乐要素肢解开来，有选择地在创作中使用，这些“离经叛道”的作品也许不再称得上是古琴音乐，但古琴的灵魂或某些韵味却继续渗透其中，依稀可见。

诸如各种为古琴能继续“活下去”奋斗的人，谁对谁错？我看一时也很难下结论。

古琴在历史上的辉煌永远令人向往，它完全有资格进入世界文化博物馆。

但它今后是否永远“如日中天”就不
李吉提：音乐分析趣谈系列（七）27
好说了。

世间的事物有生就有死。

凡是要“保护”或“振兴”的，多为那些生命力很差或已经濒临灭亡者，要想生存，就必须随着历史的发展不断演化、更新，甚至最后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

在此，第一个尝试“吃螃蟹”的人和第一个尝试“吃蜘蛛”的人，在探索精神和勇气上同样令人敬佩。

我没有学过古琴，所以，我只能谈到这里。

倒是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是完全有条件写一篇我写不了的文章，并使我们受益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未来属于青年人，所以我们理应多听一点青年人的想法。

多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在学术讨论与争鸣中保持一种比较科学的态度，坚持不懈，你就完全有可能获得成功……』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
——回信摘录III与随谈『××老师：
你的文稿写得很精练。

毕业后，你文字能力又有很大提高，我很高兴。

不足之处，是你文稿的“定位”和“配餐”还有些问题。

即你的博士论文虽然可以写得丝丝入扣，但就目前而言，却还缺少“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针对不同刊物的约稿写不同文章的经验。

《人民音乐》的服务对象与高等音乐学院的学报不同，它的读者不仅有专业人士，更有广大的音乐爱好者。

前者希望看到你的评论，而后者则希望通过你的介绍而使他们能更好地领悟和感受音乐。

所以文章的写法就比较复杂。

这犹如面对一位姑娘，医生与文学家对她的认识肯定就会不同。

医生通过体检来证实她的健康，而文学家的笔，则主要在于赞叹她的清澈、靓丽、活泼。

音乐赏析也首先要立足于“赏”，之后才谈得上“析”。

所以，文章的第一步，要有能力通过生动形象的文学语言，将音乐中那些最动人、最具有吸引力的地方“画龙点睛”地指出来，这就需要一点文采和润笔功夫了。

编辑们常批评学生的文稿像“作品分析作业”，特别是一大堆“谱例”外加一张曲式与和声分析的图表，编辑看了头痛，读者们也未必感兴趣。

问题就错在学生们只会用“专业术语”对“专业人士”谈论音乐的技术问题。

而不会像白居易那样，使用大家都能理解的语言——如，他在《琵琶行》中，写出“大弦嘈嘈如急雨”那样生动的琵琶音响，道出“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那样的心灵感受，竟让读者真个地“赏”到了音乐。

所以文章首先要“引人入胜”，这一部分文笔不好，后面的功夫就都白做了。

“技术分析”也需要抓住重点，或只写该创作或表演的“最精妙之处”，反正一定要使读者在读你的文章时，能“眼前一亮”，即或多或少地“学”到或“悟”到点什么。

无需从头到尾地进行整体性的技术分析。

而“独到见解”则会根据撰稿人不同的专业和见识有所区别。

但最好能对他人有所启发。

初为《人民音乐》写文章，虽然会遇到“众口难调”的困难，但经验告诉我：“一点欣赏”＋“一点技术分析”＋“一点个人独到见解”＝一套较好的“音乐赏析配餐”。

写“赏析”或“乐评”之类还要注意“分寸感”，切忌夸大其词的吹捧或采用过头的赞语，这些做法不仅对作者有害，也降低了撰稿人的档次。

此外，真正的“乐评”还应该包括中肯的批评。

在这方面，我们都比较欠缺。

你的文稿应减掉一些学院气，文风也可以调整得更随意、潇洒一点……』
“冲豆浆”与“点豆腐”
——回信摘录后的随谈初学写作者，老怕文章写不长，千方百计地扩展，我称其为“冲豆浆”。

可是有时新闻媒体或音乐会说明书、唱片简介或工具书的词条等，又要求我们会写短文。

不仅需有文采，更要具备“点豆腐”的本领，凝聚精华，挤去水分。

这也是一种“功夫”。

前不久，香港《信报》为迎接英国室内乐团访港，请我写文章，篇幅限定在2000字以内。

由于我并不知道英国室内乐团将要演什么曲目，所以只能定题为“走近室内乐”。

该题的内容也很多，如：什么是室内乐、如何欣赏室内乐以及室内展望等。

在行文中，我还需涉及英国室内乐团、海外华人和香港的室内乐创作，以及介绍大陆的室内乐音乐会等，以适应这次活动的和港方读者的需求。

此外，文章也要符合我作为大陆音乐理论工作者的特定身份。

行文的重点是如何欣赏室内乐。

在描述室内乐这种体裁特点时，我尽量用一般听众可以理解的语言说话：“……这种介于写给自己、又写给别人，演奏给自己、又演奏给别人听的室内乐，其魅力也正在于它精致的组织形式、从容的演奏风格和温文尔雅的高贵气质。

仅以重奏曲为例，它不仅要求每位演奏家都具有独奏家的高超技术，还要具有相互默契和一丝不苟的协作能力，从而使这种“促膝谈心”式的演奏以及它与欣赏者的交流，表现出一种特别的亲和力和感染力。

室内乐为作曲家提供一种比较细致和深入揭示个人内心世界的机会，同时要求作曲家具有相当全面和精湛的作曲技术。

如要求作曲家笔下的每个声部线条都经得起考验；演奏家也绝不可能“滥竽充数”。

所以，室内乐虽然少见那种大轰大嗡的音响，但却能通过亲切友善和“娓娓述来”的语言、语态，让音乐像涓涓细流那样沁入聆听者的心扉，使听者在与艺术家们心灵沟通的同时，也能欣赏到他们在创作中对乐曲的有序组织和演奏中有控制的发挥等理性智慧光芒。

”
而文章的煞尾则是对室内乐的展望与走近室内乐（扣题）：“现代室内乐以其比较小的编制和多样化形式，在未来将有着更加灵活和自由的发展空间。

中国大陆和港、澳、台的室内乐创作和演奏成果也很令人振奋。

但室内乐的欣赏毕竟还是需要条件的。

从本质上看，它并不属于大众音乐，也不是商业音乐。

它不像流行音乐那样通俗易懂，也不像摇滚那样给人以感官刺激，它是一种需要有一定文化修养和品味的人才能欣赏的音乐，如果不是，那也至少也是应该是向往这种精神境界的听众。

好在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外经济文化交流和国人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学习音乐或喜欢音乐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所以我相信，在中国，欣赏室内乐的人也会逐渐地的多了起来。

”
显然，最终的目的是想鼓励大家都“高雅一把”。

该文章总共用了1999字，没有“犯规”。

责任编辑对文章很满意，一个字也没有改就全文发表了。

借此，我也学着“点”了一回“豆腐”。

(编辑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