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媚忧伤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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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史铁生的“过程哲学”
田青
摘 要:史铁生生理上的不幸,使他进入了感悟的空间。对生死问题的思考使他从目的转向了过程,形成了他全部哲学思想中最动人的篇章——过程哲学。
关键词:史铁生 过程哲学 生死 目的
“在众声喧哗、泥沙俱下的文学大潮中,史铁生的作品是一种来自人类精神高空的极为纯净的声音”。 [1]史铁生生理的不幸,使他有幸进入了感悟的空间,使他过上了一种被俗人们遗忘或挥霍掉的生活,使他完全沉入了一片诗意的感悟中。世俗生活的围困和封锁,使史铁生将寻求生活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内心,最终使他活出了韵味,活出了情致,使他经历了一场超越于常人的生命历程。
在史铁生的全部哲学思考中,“过程哲学”是最深厚最动人的一章,也是他全部信仰中最精彩最感人最具神性及超越性部分。对于史铁生来说,“存在是一个无穷的运动,我们永远都不能走到终点”,“我们永远都在朝圣的途中但永远都不能走到神的位置”, [2]这就是史铁生对人生的一种根本态度,这是他在经历了寻找失落的痛苦之后心魂大彻大悟的标志。
一、 走出死亡困境中的“过程哲学”
生死是大自然不可逆转的规律,人一生下来就在走向死亡。生存到底有什么价值?不同的人解答的方式不一样,不同的人探索的机缘也不相同。史铁生的机缘出现在他21岁那年,“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的残废了双腿”,陷入了“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出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的绝望境地。[3]这种巨大的灾难突然降临,对于芸芸众生中任何一个个体来说,都是极其残忍的。面对这样的不幸与苦难,史铁生开始了对生命的思索与追问。
在《我与地坛》中,我们看到了作者的痛苦与迷茫,他无法接受命运的捉弄,作者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字——死,于是,“我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志的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我为什么要出生”。痛苦使人存在,痛苦让人思考,一个人只有在极其痛苦或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时,才会意识到自身的存在,存在问题才会鲜明起来,才会突现出来。所以,人类一旦面临像史铁生所面临的这种极限困境,就必须思考关于生和死等终极问题了,因为我们必须为自己活下去找到一条出路或者一个理由。
关于“生命”与“死亡”问题的探讨,是人类共同面临的重大难题。那么让史铁生从死亡困境走出来的重要契机之一就是地坛。
史铁生在地坛呆了十五年,这为轮椅上的史铁生提供了一片净土,不光是环境的安静,而且是内心的安静。内心的安静可以去想很多的事情。史铁生明白了地坛用
沉静和沧桑反复重复着的一个意思,“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接受苦难,接受残疾,接受宿命。史铁生在地坛接受心灵的洗礼,发现了自己生存的意义和价值,并执着地踏上自己的生命旅程。
另外一个契机来自母爱唤醒的生命意识。母亲以其伟大和对苦难的承受力,使他走出了死亡困境,超越生死,流露出的生命意识与超越意识也净化了我们被尘世遮蔽的心灵。我们在此看到了一个艰难的母亲,她独自默默承受儿子带来的苦难,理智地解决儿子留下的难题。而对儿子命运的转折,她用时间帮助他治疗心灵,给他地坛的独处时空,“她知道得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得有这样一段时间。她只是不知道这过程得要多久,和这过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4]虽然母亲也为儿子的处境心急如焚,但她用自由、尊重、理解和信任的母爱,默默地感化儿子,如春风细雨般滋润着绝望的心灵。也正是在这样一个独处的空间中,史铁生慢慢的释放了自己的苦难。多年以后,当史铁生走出困境,在闲暇时间体会出母亲在地坛漫长的等待中,是怎样忍受着痛苦的煎熬,是怎样准备用承受儿子留下的苦难的心态,解决儿子带来的难题。母亲坚忍和无私的爱,让儿子在多年以后意识到“这园子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有过母亲的脚印”, [5] “我”的车辙和母亲的脚步是同步的,“我”所走过的路都有母亲的日夜陪伴。可以说,是母亲用无私而博大的爱唤醒了一颗绝望的心灵,让濒临死亡的心灵重新回到人间,走上生命的新的征程。
于是,史铁生明白了“死是一件无须乎着急去做的事,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也不会错过的事,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6]史铁生找到了自我拯救之路:下去同命运作顽强的抗争,在抗争中争得人的尊严,人的骄傲,争得心灵的幸福。在《山顶上的传说》这部精神和心理的自传体小说是一件中,寻找失去的鸽子的深层寓意是他要追寻失去的自我,因此,寻找本身要成为目的,永无止境地追寻是自身命运的预示。“这种追寻不仅为生存找到精神的理据,还促成这个叙述主体从残疾的自我中挣脱出来,升华至一个整体的‘我’,也使作者完成了由死而生的转变。”所以,在史铁生最优秀的作品《我与地坛》中还有这样一段话:“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那一天,我也将沉静地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这段话十分精彩,他把死写的那么从容美丽,达到
了诗与哲学谐美的境界,而且他把生命的生死两端连接在一起,揭示出生命、人类和宇宙的真谛:生死相依,生死相继。正是对生与死这一过程的深刻思考,使得史铁生的“过程哲学”具有普遍性的意义。
二、“过程”与“目的”的辩证关系
“生存需要目的,但是倘若没有目的,人类的精神和灵魂飘泊无依,生命的过程便会变得不堪忍受,所以,只好虚设目的,但是明知目的是空,还能自欺欺人继续追求下去么?” [7]史铁生的回答是:“我们既知那是虚构,又全心投入其中。”因为“如果我们不信目的是真,我们就会无所希冀至萎靡不振,如果我们不明白目的为空,到头来我们就难逃绝望,既不能以奋斗的过程为乐,又不能在面对死亡时不惊不悔”。 [8]
《命若琴弦》是史铁生“过程哲学”的形象演绎。这是一个关于瞎子艺人的故事。老少两个瞎子以弹琴说书为生,他们的生存信念是,当一个瞎子弹断了一定数量的琴弦,就可以在琴槽里找到一张让自己重见光明的药方。而所谓的药方其实是一张无字的白纸。如此代代相传,重复地支撑着瞎子们在人间流浪说唱。老瞎子用五十年时间弹断一千根琴弦,方知这是谎言,“那目的原来是空的”。吸引着他活下去,走下去,唱下去的东西骤然消失,但是他醒悟到了这谎言的意义:“目的虽是虚设的,可非得有不行,不然琴弦怎么拉紧,拉不紧就弹不响。”《命若琴弦》是人类生存困境的寓言,寓含着关于目的的和过程的哲学构想。
其实,《命若琴弦》这部小说关照的是人类一个普遍性的存在难题,即命运的结局与生命过程的矛盾性。当人们经历了坎坷沧桑的一生,克服了无数生活磨难的时候,却未曾料到命运的结局是那样的出人意料,自己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命运的嘲弄。在这个时候,生命的意义表面上只是虚无与无奈,但史铁生坚信,生命的意义本身无所谓有,无所谓无,关键就在于人自身的生存态度,人可以凭借自己的生存信念,去超越命运自身的无目的性,在与命运的抗争中去赋予生命一种全新的意义。目的本来没有,生命原本是一种过程,只要坚强地面对命运,在与命运的抗争中认真地活下去,其实就已经展示了生命的意义,这种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生命过程的重视,视生命的过程重于生命的结局,无形中也就克服了命运的无目的性和对命运的嘲弄,从而在抗争命运的过程中活出生命的意义。这是史铁生对人类普遍存在困境的关注。他不是去为那些深陷于生命痛苦中的人们指明生活的方向,而仅仅是凭借自己的生命体验和生活经历,突出了生命过程的重要性。
史铁
生有自己深沉和痛苦的人生体验,使他能够触及到生命最悲壮的底蕴。他在《对话四则》中,比喻“事业是一条船,可船不是目的,船只是在航程中才给人提供创造的快乐和享受这快乐的机会”。他认定自己的双腿残疾这个苦难的命运是不可以改变的,能够给自己生命带来希望和快乐的惟有与之抗争的过程。“过程!对,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史铁生在转向过程之时就意味着找到了救助,走出了绝境。因为“一个只想使过程精彩的人是无法被剥夺的,因为死神也无法把一个精彩的过程变成不精彩的过程,因为坏运也无法阻挡你去创造一个精彩的过程。相反,你可以把死亡也变成一个精彩的过程。相反坏运更利于你去创造精彩的过程,于是绝境溃败了,它必然溃败。你立于目的的绝境,却实现着、欣赏着、饱尝着过程的精彩,你便把绝境送上了绝境”。 [9]所以,史铁生说:“我还是相信西绪福斯的欢乐之路是最好的救赎之路。”史铁生从《西绪福斯神话》中看到了过程哲学对人生的意义,“人生本来是没有意义的;第二句话是,人生是为了建立意义的。实际上,上帝给了你生命,是给了你一个空白——看你怎么把这空白填写出意义”。也就是说,生命的意义在于追求过程。“歌德借浮士德说:‘我一生若有一刻是因为某一件事或某种感受的美,而感到销魂般的满足,对人生不再有进一步的冀望的话,那么我便是该死的,我的生命也便无意义。”
当然,重视“过程”并不等于不要“目的”,没有“目的”,“过程”就没有方向,因此史铁生说:“当然你必得描绘一个最美丽的目的,否则失去了方向,过程又如何展开呢?”“人只要想活下去,他几乎不可能不被理想牵引,人又同时镇静地看到它的必然逻辑,你就会既不失去奔向理想的力量,又不会太为得不到理想而焦灼。你很清楚得到的只能是过程,理想本身不是为了实现目的,它只是用来牵引过程,使过程辉煌,使生命精彩,人活着意味着生命力的存在,这个时候它不可能没有欲望,理想产生于欲望。欲望是上帝的设计,或者说是自然本身的存在,自然本身就是一个无穷劫,方向即是欲望。所以人只要活着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理想,有理想生命就精彩。”经过漫长的精神跋涉,史铁生对生命意义终于有了自己成熟健全的理解。“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能够镇静而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好与悲壮。” [10]
三、写作在“过程”与“目的”的
探究审美中完成
史铁生一直以一种坦然的心态来正视自己的命运。在他看来,既然“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而“命运”又让自己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调换,那么就只好尽力当好自己的角色了。
史铁生往往把写作与生命意义的探索紧紧联系在一起,“写作是鲜活的生命在眼前的黑暗中问路”,写作是为生存寻找更精彩的理由。他认为,既然生命早已注定了起点,也明了了终点,剩下的就是如何使生命过程更加精彩的问题。对生存意义的不断拷问,让他明白了活着和写作的关系:“活着不是为了写作,而写作是为了活着。”人必须选择一种东西作为生存意义的证明,史铁生选择的是写作。古园成就了他,他成功了,很快作品发表,且深受好评。这时他的创作一发不可收拾,他玩命地写,“完全是为了写作活着”,于是写作成了别无选择之途或者说是最好的选择方式。但是,写作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会有“人质”的恐慌,就会失去生存的意义。意义的确证应该从目的转向过程,因为只要人们眼光盯着目的,就无法走出绝境,无法摆脱人质的恐慌。而一旦转向过程,即使“坏运也无法阻挡你去创造一个精彩的过程,相反你可以把死亡也变成一个精彩的过程”。 [11]他满怀欣喜地写道:“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悲壮。”《好运设计》经过几个阶段的磨难和苦思冥想,史铁生终于明白,写作无非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方式,为活着找到充分的理由。“写作就是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12]于是,史铁生说“只要我活着,我才不得不写作”,他找到了生的本质,为生存找到了“牢靠的理由”。经过几个阶段的不断回落、不断超越,史铁生超越了生死。
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结合在了一起,写作无疑是独特而深刻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2002年度杰出成就奖授奖辞这样评价:“史铁生用残缺的身体,说出了最为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的反而是我们日益幽暗的心。
四、结语
史铁生的写作被赋予了这种“过程”意义,即“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在史铁生看来,只有把那“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程”构置在“生物过程”之上,人的生活才能成为真正的人的生活,人的生命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史铁生是一个
可以使人激动的文人,他孤寂的生活使其丧失了与社会直接交流的可能。一个残疾作家,除了回忆早岁的梦和已身的苦乐外,对正在变动的世界的理解,是有限的。但正是这一有限,使他沉浸到了人性之海的深处,得以有了对生命静观的可能。他正是在这样的写作“过程”中,展示着自己不屈的生命意志,艺术地实现着人生的梦想,获得了审美意义上的健康而自由的生命形态。“他以坚韧的意志和深阔的襟怀承受着人类的精神痛苦,用他绵长而敏锐的生命触须探测着人类深潜的欲望,体验着生命的奥妙,他以他绷紧的心灵之弦弹拨着人类永恒的生命律动。” [13]
注释:
[1] [7]王卫湘:《演绎生命和死亡的哲理》
[2]史铁生:《记忆迷宫》,海南出版社2006年版,第399页
[3] [4] [5] [6] 史铁生:《我与地坛》、《史铁生自选集》,海南出版社2006年,
[8][11]史铁生:《答自己问》
[9][12]史铁生:《好运设计》、《史铁生自选集》,海南出版社2006年版,第364页
[10]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42页
[13]彭国栋:《生命的感悟与体验》、《商丘师专学报》,15卷第3期
参考文献:
[1]史铁生:《史铁生自选集》,海南出版社2006年版
[2]荣松:《残疾意识与人类情感》、《当代文坛》,1996年第2期
[3]彭国栋:《生命的感悟与体验》、《商丘师专学报》,15卷第3期
[4]李丽环:《生之意义》、《科技创新导报》,2008年第34期
[5]王卫湘:《演绎生命和死亡的哲理》
[6]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