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命和期冀交扰中的彻悟--浅谈史铁生作品的精神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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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卷第期
年月
柳州师专学报
在宿命和期冀交扰中的彻悟
———浅谈史铁生作品的精神情结
董灵超
(柳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中文系,广西柳州)
摘要:史铁生的创作,一向以富于深邃的哲性内涵而备受关注。

其作品常于苦涩中透穿激昂,对平等的不懈追求是始终贯穿于其作品中的一个精神命题。

史铁生以其作品在平等之追求与平等之难求的体会和认同中完成了对生命的彻悟。

关键词:史铁生;精神情结;追求平等;彻悟人生
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
史铁生,自年代初踏入文坛后便以其作品对人之存在的深层思考、对人的生命困境的终极关怀而独树一帜、卓然不群,其作品中所蕴藏的哲性内涵日益引起文学研究者的重视。

结合史铁生先生的经历,从作品文本出发,笔者认为史铁生先生在创作中或隐或显、或强烈或平缓地交伏着一种情绪———生活期冀和人生宿命的交互困扰,在这种精神交扰中作者的期冀最终归为“平等”,作者视为宿命的便是“平等之不存在”。

然而,作者并没有在宿命中沉沦,而是在对平等的不懈追求中完成了对生命要义的彻悟。

一、对“残缺”生命群落的倾心关注
“残缺”生命群落(特指身患残疾的人群)在史铁生笔下时常出现,他的很多创作都是以“残缺”生命群落为对象,如《命若琴弦》、
《在一个冬天的晚上》和《山顶上的传说》等。

与其他作家的描述所不同的是,作为史铁生作品中主人公的这个生命群落,他们不再是那般的可泣、可怜,而是通过他们实实在在的行动和丰富细腻的思想活动给读者以心灵的震颤———这种震颤并非源于怜悯,而是源于一种强烈的精神震憾:多少年来,这个生命群落一直为寻常人们有意无意地忽略、蔑视、伤害,人们不曾意识、体会到他们的心灵世界。

是史铁生代这个生命群落对那些向来自以为是的寻常人们发出了来自于他们灵魂深处的呐喊。

这个生命群落向所有人喊出了一个最强烈的音符:
“平等!”。

为着追求和拥有与常人同样的“平等”,他们以主动地付出、加倍地努力来弥补“缺撼”、对抗命运之不公。

在《命若琴弦》中,老瞎子和小瞎子为了找回健康之“平等”———重见光明,他们日夜奔忙、不辞劳苦,急于“弹断一千根弦”。

期冀中的“平等”便是他们奔走劳累的精神支柱,也正是在这种追求中他们拥有了客观地对待“宿命”所带来的不幸的平稳心态,将希望寄托在“千根弦断”的未来,而没有被现时的不幸压垮。

老瞎子最终不曾享受到光明到来的那一刻,但他还是将这种期冀郑重地嘱咐给了小瞎子……在这里,史铁生为我们展示了这个为人们所蔑视和伤害的生命群落丰富细腻的心灵图景,他们所活着的意义不仅仅是“活着”,不仅仅是设法维持着躯壳的存在。

相反地,他们是在追求一种完满,以一种精神满足为追求目标的精神支撑。

甚至于,在这种对“平等”的追求中,他们所表现出来的精神品格比之那些体魄健全、行尸走肉的寻常人们更能显示出生命的意义和特质。

这既是对寻常人们的一种宣示,也是一种警惕。

在《一个冬天的晚上》中,年轻夫妇渴望“平等”如常人一样为人父母,然而“命运”却残忍地剥夺了他们的这一权利:要亲生的孩子就必然冒着遗传的危险,他们从自己的苦难中否决了这一选择。

为此,他们想要去抱养一个孩子。

可是,不仅孩子的亲生父母不会将他们与健康人平等相待,不会给予他们抱养权利和机会!即便是他们自己,也在内心深处不无担扰———担心他们的相貌会吓着孩子,担心自身的不幸会带给孩子与别家孩子不平等的处境……
他们有美好的心灵,有对孩子发自内心的渴望和亲爱。

虽然他们具备了为人父母最重要的品质(在不少体魄健康的人身上未必寻见的品质),可现实却让他们明白了只有爱还远远不够。

尽管他们渴望平等
收稿日期:
作者简介:董灵超(—),女,河南舞阳人,讲师。

地拥有常人的生活,命运和社会却都没有给予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满怀期冀地寻索这份“平等”,可是“平等”却最终与他们擦肩而过……然而,这种追求的本身更显可贵,毕竟,在他们身上,表现出了与宿命抗争的勇气,表现出了他们精神品性中优异于不少常人的美的特质,这种精神视域的美衬托出了这个残缺的生命群落的特别的光彩。

在史铁生笔下,这个残缺生命群落所追求的平等是全方位的,是逐层深入的。

在《山顶上的传说》中,主人公所追求的平等更是体现出这个生命群落追求的高层次的升华。

他所努力追求的平等表现在:与体魄健康的人一样拥有爱情、拥有有意义的人生。

为此,在他和一个姑娘真诚地相爱、姑娘的父母却因他的残疾而不接纳他,他搞写作、别人因为他的残疾而愿意降格发表他的作品……他表现出来的是无比的愤怒。

在此,史铁生展示了这个生命群落的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平等的、美好的、真诚的情爱,自我价值的实现,这个青年的追求正是人的终极价值的实现和张扬。

然而,自始至终,人们都没有给予他他所期冀的平等,而对于坚持认为“真实的东西才有价值。

作一个平等的人,才有意思”[]的他来说,人们将之视为残疾人的态度,无论是出自善意或是恶意,都是对他的莫大伤害。

以至于他最终发出了“歧视也是战争,不平等就是对心灵的屠杀”[]的呼喊。

在此,史铁生更将残缺生命群落所追求的平等上升到一个终极高度,那便是享受与体格健全的人完全的待遇:包括爱、荣誉甚至挑战。

唯有如此,才能抹平“残缺”与“健康”的鸿沟。

在中外文坛上,似乎没有哪个作家比史铁生更能倾心关注、更能深层次地理解这些生存个体,也没有第二个作家能象史铁生这样真诚地为这些生命群落发出来自他们灵魂深处的期望和呐喊。

这个生命群落有爱、有尊严、有期待、有思想,他们和常人一样,甚至于远远敏感于、超出于寻常人。

正因为他们有一定的缺失,所以他们更加渴望平等地拥有常人的一切。

为了实现梦想中的平等,他们在困境中昂扬向上,不懈追求。

他们的人格魅力和精神美德带给读者的是强烈的震憾、鼓舞、辛酸、感佩和深深的思索……人们究竟应该将这个生命群落放在什么位置?怎样和他们相处?怎样才是尊重了他们?怎样给予他们平等?史铁生不仅注意到这个问题,还通过创作将这个问题呈在世人面前,籍以唤醒世人的意识,希望他们同样去关注这个生命群落。

二、对社会层面中弱势群体的情致关怀
史铁生是一位哲性思考异常深邃丰富的作家,他没有停步在对残缺生命群落的关注,仅做这个群落的代言人,而是将其对人及人生的诸多方面的品读和思考不断地引向深入。

他发现,在社会生活中,
不只残缺生命群体在不平等的漩涡中挣扎、孜孜追求平等,寻常人们之间也存在或明或暗、或轻或重的不平等,于是他还将目光投向了对社会层面中处于不平等地位的弱势群体的关注上,开始了对他们精神世界和内心期望的细致剖析。

在《奶奶的星星》中,奶奶是一个勤劳善良的女性,她始终相信“人死了,就变成一个星星,给走夜道的人照个亮儿……”,她总把“我”的好吃的分给隔壁穷孩子八子一半,她虽不必为生计但却坚持要劳动去做“补花”。

可就是这样一位平等地、宽厚地对待别人的女性,却因为在解放前被迫嫁给地主而倍受批斗之苦。

为着洗刷“地主婆”的耻辱,她天不亮就去扫街、上“专政学习班”、主动帮别人值夜班,一直到死都在为追求“平等”———和穷苦农民一样的“平等”,在为改造好而努力!穷究奶奶的一生,她一直都在为那无谓的、被外人加诸于她的“罪过”而“改造”、
“赎罪”。

她在“命运”和社会给予她的重压之下活得小心翼翼,她的心灵一直都没有获得过自由和放松。

一个原本就不幸的人,却要为自己的不幸负全责,这难道公平吗?奶奶,她虽然没有表面上的肢体上的残缺,但是她的心灵却是被压制的,在背负沉重的“罪过”的十字架中煎熬,而没有享受过自在和自由。

这种不平等的待遇,恰恰来自于她所生活于中的社会。

在《钟声》中,主人公,因着某种他不能理解的原因,父母必须要离开大陆,爷爷却要求留下一个孙子,于是不到一岁的他就被迫离开了父母的怀抱。

这种被迫主要表现在离开父母并不是他的主动选择,作为一个柔弱的孩童,他还没有为自己进行选择和争取的能力。

不管他多么不情愿,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结果便是:他不能和哥哥们一样“平等”地分享父母的关爱。

或许大人是出于不得已,但是客观后果是这种伤害却加诸于他,他别无选择地要承受这份不公平,而这种不公平甚至于完全为他的亲人所忽略。

从懂事起,他便不断追问父母的下落,他期冀着他们的爱。

然而,他最终没有获得这种权利,没有人告诉他父母在哪儿。

甚至于为着让他入学,姑姑欺骗老师说他是一个孤儿。

他却从爷爷、姑姑和姑父他们的谈话和眼神中看出他们在撒谎。

这个敏感的孩子最终也没有找到他所期望和梦想的父母之爱。

在这个社会中,不只是奶奶,不只是,这种原本就属于社会层面中的弱势群体的女性、老人和孩子要承载太多的别无选择、不可改变的不平等。

就连的姑父,他也在追求着社会中芸芸众生的平等。

这个有着纯净圆柔声音的善良牧师从骨子里不承认上帝的存在:
“我们为什么要向这虚幻的天空呼吁?我们为什么要相信并感恩于那并不存在的上帝?我
第卷第期柳州师专学报年月
们千百年来祈望于他的他都置若罔闻。

”“现在,并不靠上帝的垂怜和恩赐,一个实实在在的乐园就要建成了!一个没有贫富贵贱之分的社会已经到来……”“让那无用的上帝安息吧。

”[]然而,这个从内心里向往社会中人人平等的牧师却陷入“平等”之虚幻的困境中———当他为画那座大楼,那座真正的乐园而深夜不寐时,当他侃侃而谈“公共就是大家,……公共的财产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但是属于所有的人”时,却被孩子一个“您知道我父母到哪里去了么?”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住了,他看看又看看那张图纸,好象那图纸中有一个灾难性的错误让这孩子给看出来了。

……他最终不敢正视孩子,他无法真实地回答孩子,而只能用“你要相信我你就别害怕也别难过,在那个我给你讲过的乐园里,连所有的孩子也都是大家的孩子,连所有的父母也都是大家的父母,所有的欢乐和困难也都是大家的欢乐和困难。

……在那儿所有的孩子都是兄弟姐妹,所有的人都是兄弟姐妹,……那个乐园马上就要实现了,所有的人都是一家人……”[]。

然而,这个一直将视若己出的善良的人此时此刻却不能不陷入自欺欺人的心虚之中,不能不在忽然间醒悟:原来他一直苦苦追求着的“平等”在现实生活中根本行不通,只不过是他内心里一厢情愿的幻梦罢了!人们的生活就如同在的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些向日葵,在天气晴朗时那些向日葵的花朵一派灿烂辉煌能把小镇映照得愉快、安谧;一旦遇到坏天气,所有的花朵一齐骚动癫狂又使得整个镇子都随之惶惶然无所适从。

不仅在那些狂乱的年代里,人与人之间实现不了“平等”,即使在和平时期,人们依然在生活中有意无意地制造或者遵循着那些影响人之“平等”的不安定、不和谐的因素。

对于这点,史铁生在《第一人称》中有独到的揭示。

在这篇作品中,作者借用意识流的创作手法描写了一个为看新居爬了层高楼的主人公在途中的所见及由此产生的一系列联想。

虽然在故事的结尾联想被推翻了,然而再作回顾,却并不让人感到怪诞,反而发人深思———缘何“我”会产生如此的联想?缘何读者在顺着“我”的联想进行阅读时那么着迷、没有质疑?原因就是“我”的联想太符合这个社会的现实了: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可以因为他人的干预而摧残他们的幸福!一个完整的家庭会因为第三者的介入而陷一方于被抛弃的痛苦!无辜的婴儿却不能幸免被父母遗弃的悲剧……这种种举动没有一样背离我们所生存于中的这个社会的逻辑,同时却也无一不是对人与人之间“平等”关系的严重戕伤。

由对残缺生命群落在社会中的不公正待遇到社会层面上人与人之间的不对等之现实,史铁生对社会和人生的洞察和思考愈益深入和深刻,为追求平等和爱,他发出强有力的呼感。

在《给肓童朋友》中他这样说道:
“我们是朋友,但并不因为我们都是残疾人我们才是朋友,所有健全人其实都是我们的朋友,一切人都应该是朋友……我们不因为残疾就忍受歧视,也不因为残疾去摘取殊荣……”[]“旧有的人道主义已约定俗成仅具有这样的内涵:救死扶伤、周贫济困、怜孤恤寡等等。

这显然远远不够。

我们所说的极好的人道主义是这样的:不仅关怀人的肉体,更要尊重和倡导人的精神自由实现。

倘仅将要死的人救活,将身体的伤病医好,却把鲜活的精神晾干或冷冻,或加封上锁牵着她游街,或对她百般强加干涉令其不能自由舒展,这实在是最大的不人道。

”[]
人们对平等的孜孜不倦地追求,恰恰是因为他们处在不平等的漩涡之中。

这种不平等不只是表现在鲜明的物质和身体层面之上,更是表现在人们的精神视域之中,或许,平等永远都只能是相对的,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绝对的平等可言。

或许,更确切地说,
“平等”就是一种人们永远无法实现的心理渴求,是一种引导人们不断向前追求和奋斗的精神理念。

对此,史铁生也有着十分深刻的体会,并在作品中给予了明确表达和关注。

他一方面积极倡导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尊重、互爱,同时他又清醒地认识到生活中完全的平等根本不存在也不可能存在,不平等才是永恒的。

因此,在对平等的追寻过程中,对不平等的体会也愈来愈深刻。

于是,在《对话四则·关于平等》中他写道:
“我看,平等,这件事跟爱情差不多。

……不是你渴望平等,人家就一定把你平等相看。

……平等,确实很像爱情,不可强求。

强求有时可以成婚,但那婚姻中没有爱情。

即使人家愿意送给你平等,但是送来的肯定不是平等。

……平等的前提,非得是自由不可,心灵的自由。

”[]在《我与地坛》中他更明确地写道:
“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吗?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能维系自己的幸运?……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潭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
就是这样,由残缺生命群落到社会弱势群体,由追求平等到发现平等之不存,史铁生完成了对不平等之思考和体认的一次升华和超越。

三、对宇宙层面中“人”的终极关怀
朱伟在《铁生记评》中给予史铁生的小说一个十分精当的评价:
“铁生的小说,都是他在自己身后留下的极真诚的脚印。

他所讲述的都是他自己的故
董灵超:在宿命和期冀交扰中的彻悟———浅谈史铁生作品的精神情结
事:刚开始是用强烈的对比组成的框架里包容的他的辛酸与他的痛苦;然后是用缠绵的回忆连缀的他曾经有过的快慰和他对人间温暖的向往;最后才是剪断了过去和未来后,在一个个虚拟的寓言里,机智与悟性结合,对人生境界的诠释。

”[]“他所表现的也完全是他自己的渴求:刚开始他渴求的是廉价的平等与怜悯,是少女温柔的手对他破碎的心的按摩,是那种绿绿的暖暖的南方春天的雨。

然后他渴望那种可能是虚浮的温情,那种天地万物对一个弱者的求援,那种在漫漫长夜里哪怕是遥远的亮亮的灯光。

最后他才渴求从树隙里漏下的清凉目光的意境,他才渴求自己和他人、自己和天地万物、自己和整个世界的天然和谐。

”[]
的确如此,在最该享受青春的年龄,史铁生遭遇了几乎将他摧垮的不幸,多少次他梦想能寻回健康:“我曾屡屡地做一个大同小异的梦,梦见我的病好了,我的腿又能走了,能跑能跳而且腿上有了知觉……”[]然而,梦想不等于现实,梦想中的体验只能通过梦境获得满足,现实中的困难依然要现实地去面对———在灵魂直面现实的思悟中,史铁生敏锐的触角探到了残疾生命群落共同面对的问题,他代表这一群落向肢体健康的人发出了“平等”的呐喊,但回应并不热烈。

在失落的缝隙中,他却用眼角的余光望见了全人类的困境!———无论穷人、富人、残疾人、健康人、老弱者或青壮年———总之是全人类都不可逃脱的困境:即死亡!而且老病饥渴冷热等都是死神操控人的生命的法宝!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人,未必就高于其他动物。

见一头牛被奴役,便可想到人也在被命运奴役。

”[]在人类社会中,从体魄上,健康人可以歧视残疾人;从物质上,上层人可以凌驾于下层人。

然而把人作为宇宙中的生命个体来观瞻,每个人都难免要面对生死考验。

从生物意义上,他们都将平等的拥有一次生和死!“死,是按人供应的,不多不少每人一个,一模一样的一个。

”[]发现人与人之间在生死面前平等并非作者哲性思考的终极,史铁生最终扯下了这个于人类并无实质意义的“平等”面纱,而是从更高的角度将这“平等”背后的真相抖露了出来:既然人注定是要死的,那么生之意义何在?人真是平白到世上走一遭吗?史铁生在深入的思考中开始了对“生死问题”———
这个全人类的永恒困境进行了逐层深入的剥离。

首先,人必须敢于直面死亡的困境;同时,人必须要对抗死亡困境。

这种抗争的结果虽然已经注定是人不能战胜死亡,但是这种抗争的本身和过程却帮助人们实现了生命的价值。

如同生和死密不可分一样,史铁生在对生死问题———这个全人类所面临的困境深入思考后发出了他对生之意义的诠释和感召。

这或许不仅是史铁生作品的精神内核的终极表现,同时也是史铁生本人进行文学创作的最本质的要因。

对此,史铁生本人在其“创作谈”中也多所言及:
“文化是人类面对生存困境所建立的观念。

”“面对困境,文学比其它所有学科都更敏感。

文学不仅用着思考,更用着观察,不仅看重可行的实际,还看重似乎不可能的愿望。

……”[]“纯文学是面对着人本的困境。

譬如对死亡的默想、对生命的沉思,譬如人的欲望和人实现欲望的能力之间的永恒差距,譬如宇宙终归要毁灭,那么人的挣扎奋斗意义何在?等等,这些都是与生俱来的问题,不依社会制度的异同而有无。

因此它是超越着制度和阶级,在探索一条属于全人类的路。

”[]“人有三种根本的困境,于是人有三种获得欢乐的机会。

第一,人生来注定只能是自己,人生来注定是活在无数他人中间并且无法与他人彻底沟通。

这意味着孤独。

第二,人生来就有欲望,人实现欲望的能力永远赶不上他欲望的能力,这是一个永恒的距离。

这意味着痛苦。

第三,人生来不想死,可是人生来就是在走向死。

这意味着恐惧。

……”“我想,写小说之所以挺吸引我,就是因为它能帮我把三种困境变成既是三种困境又是三种获得欢乐的机会。

”[]
史铁生认识到,
“人”无论是作为宇宙中的生命群体或是单一个体,都受着那超越于自身的力量(姑且称之为命运、死神)的驾驭,都面临着与这种凌驾于人的生命之上的这股不平等力量的对抗!而人与命运或死神最有力的对抗便是更好更努力地生活———死只是一种形式,精神却可以永存———人一旦活出了精神,便是最充分地生活、实现了生之意义和生之欢乐了。

善于思考的史铁生不仅抓住了全人类的困境,而且抓住了对抗困境的人生要义,对此,他不仅利用创作实现着他本人的生存价值,而且提出了一系列精辟的见解来指引他人对生活和生命要义的思考和把握:
“精神问题或人的终极问题,势必比肉体问题或日常生活问题显得玄奥。

”[]“理想从来不是为实现用的,而是为了引着人们向前走,走出一个美好的过程。

”[]“我理解:长寿和自杀都不能超越死亡,……我理解,把握现实与自我,正说明我们不能指望没有困境,可我们能够不让困境扭曲我们的灵魂。

于是有一种具有更博大的胸怀、更深刻的智慧、更广泛的爱心的人类,与天地万物合成一个美妙的运动,如同跳着永恒的舞蹈。

”[]
“活在精神”是史铁生对生命核心意义的参悟,它在史铁生的作品中多次出现。

“什么是神?其实,就是人自己的精神。

”[]“每一个人都有的神名曰精神。

”[]在《答自己问》中他就“人为什么写作”这个问题是这样回答的:
“写作就是要为生存找一个至一万个精神上的理由,以便生活不只是一个生物过程,更是一个充实、旺盛、快乐和镇静的精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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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

”[]在他看来,人之于生惟有携带了“精神”才是真正在生活,才是真正拥有了生命。

精神成为人之为人的根本标志,它远远超越了肉体,是人们对付困境的有力武器:
“灵魂的残废是真正的残废。

何必总去抱怨歧视呢?……”[]“我们既然要求的是平等,既然不甘为鬼也不想成为神,事情其实就很简单了:让我们的肉体不妨继续带着残疾,但要让我们的精神像健康人一样与世界相处。

”[]“有一天我认识了一个神,他有一个更为具体的名字———精神。

在科学的迷茫之处,在命运的混沌之点,人唯有乞灵于自己的精神。

”[]
生命就是精神上的觉醒,史铁生参悟到了生命的核心涵义并以之与死神和命运相抗衡:其表现即为身处逆境而顽强与之抗争,彰显生命的意义、价值和权利!生之价值是“人在知道自己生存的困境与局限之后,也依然不厌弃这个存在,依然不失信心和热情、敬畏和骄傲。

”[]“知困苦之无边,知欢乐乃为无休止的超越,知目的即是过程,知幸福唯在自我的升华和完善,知物质无非为了精神的实现所设置,知不知者仍是无穷大唯心路可与之匹敌……”[]于是,在他笔下出现了为看足球而拼命摇动轮椅的青年、为弹断千根琴弦奔走在苍莽群山中的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和守望爱情并不懈写作的寻鸽者……加谬认为面对荒谬的世界人只有两种选择:自杀或是反抗!“我反抗,因此我们才存在。

”在对反抗之于生命的价值的认识上他们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纵观史铁生创作的心路历程,他一直在期冀和宿命的交扰中思索。

他的许多期冀并没有成为现实,他连做梦都想找回的“站起来”的权利也没有实现。

在这种“平等”丧失的落寞中他却进一步发现绝对的“平等”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任何一个人都面临着程度不同的人生困境和局限。

然而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就在于最大程度地发挥人的意志和力量来超越生存的困境和局限,在无穷尽的超越中获得精神上的快乐。

人之生命,贵在精神,重在过程:
“过程———只剩下它了。

事实上你唯一具有的就是过程,一个只想使过程精彩的人是无法被剥夺的,因为死神也无法将一个精彩的过程变成不精彩的过程,相反坏运更有利于你去创造精彩的过程,你立于目的绝境却实现着、欣赏着、饱尝着过程的精彩,你便把绝境送上了绝境,梦想使你迷醉,距离就成了欢乐,追求使你充实,失败和成功都是伴奏,当生命以美的形式证明其价值的时候,幸福是享受,痛苦也是享受。


“过程!对。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你能创造这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就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

”[]
史铁生由对残缺生命群落到社会层面上的人再到作为宇宙中生命个体的人的生存意义的洞察和感悟,最终完成了关于生命之于“生”的彻悟:生命决非佛家的“万般皆空”,而是在于自主意识的张扬,在于为追求平等、和平、价值、幸福等去奋斗的精神。

也正是因为“平等”之不存在,人们才拥有了不懈追求平等的欢乐!这种深沉的哲性思考和透彻参悟,使他的创作最终在“精神”层面上获得升华,这也正是其作品引人重视、耐人品读、发人深思的深层魅力所在。

参考文献:
[]史铁生作品集:第册[]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史铁生作品集:第册[]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史铁生作品集:第册[]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史铁生我与地坛·史铁生散文·小说选[]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责任编辑:喻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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