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桥

他。
拱 桥 文 ／ 言午 插 图 ／ 孔 祥 辉
他那 时真 的很老 ， 像 谁 的爷爷。教 我那 阵儿 已退休 ５ 年， 据说 他的儿子几
次接他 回城 ， 但他都不愿走。 山那 么深 ， 谁肯 来教 一茬茬 的捣 蛋鬼 呢？只 能是
他 。 因缺 了两 颗 牙 ， 他 讲 课 吐 字有 些 不
定 地望 着我 ，说道 ： “ 你真 的怕 我 的下
巴？ ”
我望着 他宽 阔的脸 ，敬 畏地 点 点 头。
他用手 掌刮刮下 巴，发 出 “ 嚓嚓”
的响声 ， 说： 的脑瓜 ，呵呵 笑 了： “ 这里不是脚后跟儿 ， 可毛儿软不扎 人 的。 去吧 ， 去吧。” 我就逃似 的躲开
道。
的青 春 时代 ， 对 那里 的风土 人情 有着
难以 忘怀的回忆 １
１ ９ ８ １年 ， 曾在 四川 省 邮 电学校 任教 的 父亲 ， 在 因“ 文 革” 停课 离开该 校１ ０年 后 ， 再 次带全 家人返校。我 因 此 也 由于 邮 电部 门 内招 之 故 在 学校
妻 事
满 了畏惧。 那时候我读三年级 ， 很捣蛋 ，
有次挨 了扎 ， 便对 同班 的二青说 ： “ 校长 的下 巴要是脚 后跟儿 多好 ， 咱就 不怕他 了。” 二青 听 了， 先是“ 嘎嘎” 笑 了两 声， 然后就 当了“ 叛徒” ， 把 我 出卖给校
长 。校长便把我找去 ， 用浑 浊的老 眼定
因他宽 大的手 紧紧扳着 我。 “ 这 不过来 了吗？ ” 他说 。是 的， 过来 了， 我从“ 桥
房 多为 瓦房和 一些茅草房。若 以现在 的眼 光来 看 ， 属 于“ 穷 乡僻壤 ” ， 但 美 丽的田园风 光却让人 陶醉…… 我 当时十七八 岁 ，青春年 少 ， 虽 有 点文学底 子和 爱好 ， 但 没什 么心 思 去 充 实和 提 高 ，而是 和 几个 要 好 的朋
１ ６
山里人 家 ， 稀 稀 落 落， 校舍 三面 倚
山， 一面临沟。我和其他 ｌ ０ 来 个学生 ， 上 学放 学是要过 沟的。 那 条 四五丈宽 的
沟， 冬天干涸 ， 雨天却 气势 汹汹， 浊流滚 滚， 水 虽仅 齐校 长 的膝 盖 ， 但对 １ Ｏ 来 岁的孩子来说 可是难 以逾越 的鸿 沟 了。
工作。 当时的沙河堡属于未经开发 的
郊 区， 街道狭 窄 ， 碎 石土 路 ， 两边 的 民
我 闭上 眼睛 ， 趴 上 了那座拱 桥。他 的身体 负载起 来， 晃晃悠悠 ， 迈下水 去。浪声 灌满双 耳 ， 我趴 得 紧紧
的， 与那面脊背 紧紧箍在 一起 。 临上岸 时 ， 校长趔趄 一下 ， 但 我并 没有掉 下拱桥 ，
没有木桥 、 石桥 、 铁桥 ， 只有校 长这 座 肉做 的拱桥 。
我攀拱桥 只 一次 ， 是在 怨校 长 下 巴不是脚 后跟儿
不 久。
洪水 把 我们 隔在这 岸 ， 校 长便 从 那岸 过来 ， 在 水 中趟 来趟 去。没人 能替他 ， 一个 学校 三个年 级一个老 师， 校 长 是 最 年长 的 ， 我 和 二 青则 是 第 二 、 第 三年 长 的。我是 不好 意 思让 他背 的， 一是觉着 有关脚 后跟儿 的比喻对 不起 他 ，二是觉着 自己大 了不能让人 背 ， 尤
要淹 没我的肚脐 眼儿 呢？
上 世纪八 九十年 代 ， 我 曾在 成都
东郊 沙河堡 的 四川 省 邮 电学校 （ 现为
四川 省 邮电职业技 术 学院 ）工作 、 生
活， 在 那 里度 过 了 自己最美好 而飞扬
“ 来吧， 孩子。 ”他又说。 拱形 的脊 背一动不动 ， 静
等我伏在 上面。 我急得要哭 了， 我该 怎么办呢？ “ 别不好 意思 ， 爷爷背孙 子嘛。 该 上课 了， 快来 。 咱 爷俩 得赶 紧过去 ， 同学们 在 等 呢。” 他 不容拒 绝地 说
说是校长 ，是 抬举他 ，因为他只 管一个老 师， 那老师就是他 自己。
除 了用 下 巴刮手背儿 ， 他对 我们很 好， 比如 ， 下雨天， 他 的弯背就成 了座 真
的拱 桥 。
他 的脸上有 许 多褶皱 ， 一说 话就满脸 开花。 胡茬子布满 两腮 和下 巴， 尤其 是下 巴， 总是硬 扎 扎 的。哪位 学生违 反 了纪律 ， 他从不打 手板 ， 而 是低 沉着嗓子说 ： “ 把 手伸 出来 吧， 手背儿 。 ”他 的大手便把你 的小手抓牢 ，将 下 巴挨近那 颤抖 着 的手背儿 ， 来 回蹭那 么几 下 ， 让 你 觉得被 刺猬 刺 了一般的痒痛。因此 ， 我们对他宽宽 的下 巴充
清。 比如把“ 二” 读成“ ａ” ，我们跟着喊
“ ａ ”
，
他就 酱 色着 脸说 ： “ 我读 ａ ， 你们
拱桥是一个人 ， 不是一座桥
听这 名 字 ， 你 就 可 以想 到 他 的形 象 ， 比如 角 弓或者青虾 ， 还有课本上 的赵州桥。
不能读 ａ 。 ” 我们就齐 了声喊 ： “ 是， 老 师， 你读 ａ 我们不 能读 ａ 。” 可是我们 怎 么读 呢？ 他就无奈地笑 了， 说： “ 老 了， 教
你们爹 妈那会 儿 ，我 可不是这 么发 音 的。 老 了， 说老 就老 了。 ”他那会儿真 比
谁 的 爷 爷都老 。
我认 识他 时， 他 的背 已经很 弯 ， 人也 很老 。
那 时他 已在村 庄东边 一座老 旧的石屋 里 ，当 了 许 多年 的校长 ， 而我 ， 是他 的学生。
其是让 一个老 人背。８个 同学被 背过对岸 ，只剩下我
沙 可堡 乙－ ｆ ｌ 乙
文／ 何 一东
．
了， 再 没 办法去躲 ， 因为校长垂 着弯背 ， 哗啦 哗啦趟水 过来 了。他浑身透湿 ， 喘 气的声 音像是在 拉风箱。 “ 来 吧。” 他蹲下来 ， 袒给我 一面 弓形 的脊背。 “ 不 ！”我拒绝 ， 说， “ 我敢过 。” 但这 是吹牛 ， 水浑 浑的， 浪头 一个 撵着 一个 ， 看着都让 人 晕眩 ， 何 况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