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论语》人物品评的主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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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论语》人物品评的主要方法
孙董霞
【摘要】《论语》中记载了大量的人物品评事例。
《论语》的人物品评既是孔子
阐发自己思想观点的方式,也是孔子培养人,教育人的有效途径。
孔子品评人物与其
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则相一致,通过对学生的品性进行全方位的分析和评价,依据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对其进行教育、点拨。
同时,《论语》品评人物的方法也是灵活多变、丰富多彩的。
《论语》品评人物的主要方法有品藻法和品第法、比喻法、品类法和一字评等。
【期刊名称】《兰州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年(卷),期】2015(000)003
【总页数】7页(P94-100)
【关键词】《论语》;人物品评;方法;品第法;比喻法;品类法;一字评
【作者】孙董霞
【作者单位】[1]兰州文理学院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00;[2]山东大学儒学高等研究院,山东济南250100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12
春秋时期,人物品评之风非常兴盛。
《左传》《国语》记载了大量的人物品评活动。
而孔子及其《论语》在先秦人物品评中更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孔子的文化活动直接开启了诸子时代的到来。
孔子也开创了先秦人才思想和人才培养模式的新纪元,并
对先秦士阶层的形成和壮大产生了巨大影响。
而人物品评既是孔子阐发自己思想观点的方式,也是孔子培养人,教育人的有效途径。
孔子已经不完全从国家政治的角度和德礼的角度来品评人物,孔子品评人物与其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则相一致。
孔子的时代,能够包容人物个性的多元化和人才的多样性,孔子的教育就在于通过对学生的品性进行全方位的分析和评价,依据每个学生的个性特点对其进行教育、点拨。
与这种人才观和教育理念相一致,孔子品评人物的方法也是灵活多变、丰富多彩的。
《论语》品评人物的主要方法有品藻法和品第法、比喻法、品类法和一字评等。
《论语》人物品评出现了众多的品评方法。
最主要的是品藻法和品第法。
品藻法其本质是比较品评。
这种方法在《左传》中就已经出现。
如《左传》文公七年,酆舒问贾季赵衰和赵盾孰贤?贾季对曰:“赵衰,冬日之日也。
赵盾,夏日之日也。
”[1]虽然贾季在这里同时运用比喻来说明两者的差别,但对赵衰和赵盾的品评主要用了品藻法。
因为,按照《世说新语》品藻门的人物品评实例,比较品评是品藻门的主要特点。
《左传》昭公四年的“君子谓合左师善守先代,子产善相小国”同样用了比较品评的品藻法。
在《论语》中,以比较人物的差别和特点或者指出人物在某一方面的优劣长短的品藻之例很多。
如: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
”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
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
或问子产。
子曰:“惠人也。
”问子西。
曰:“彼哉!彼哉!”问管仲。
曰:“人也。
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
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
”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
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
可。
”
以上这些品藻之例只是指出人物的差别和特点。
尤其是孔子品藻学生各自的特点是为了根据学生的特点因材施教。
在《论语》中,最主要的是在品藻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形成了品第法。
而所谓品第法就是在比较品评的基础上又对人物分出高低等级和层次。
《论语》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品第法。
如: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
”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
”子服景伯以告子贡。
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
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
得其门者或寡矣。
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
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
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
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
这些品评方法皆是在比较品评的基础上进而判定两者的等次和高低差别,是典型的品第法。
品藻和品第有密切关系,两者都是对人物及其某一方面的差别和优劣长短的比较和评价。
但两者的区别在于侧重点不同,品藻重在指出比较对象之间的差别和特点,品第重在分出比较对象的次第和高低等级。
这一差别也可以通过《世说新语》中的有关人物品评事例加以印证。
如在《世说新语》“品藻”门中,有一部分事例侧重于比较品评对象之特点:
正始中,人士比论,以五荀方五陈:荀淑方陈寔,荀靖方陈谌,荀爽方陈纪,荀彧方陈群,荀顗方陈泰。
顾劭尝与庞士元宿语,问曰:“闻子名知人,吾与足下孰愈?”曰:“陶冶世俗,与时浮沉,吾不如子。
论王霸之馀策,览倚伏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劭亦安其言。
刘令言始入洛,见诸名士而叹曰:“王夷甫太鲜明,乐彦辅我所敬,张茂先我所不解,周宏武巧於用短,杜方叔拙于用长。
”
时人道阮思旷,骨气不及右军,简秀不如真长,韶润不如仲祖,思致不如渊源,而兼有诸人之美。
②
但《世说新语》在比较品藻的基础上也常常区分人物的优劣等次。
可以说,品第是在品藻的基础上形成的,品第是品藻的特殊形态。
因此,《世说新语》之“品藻”门的实例既包括笼统的不是旨在区分高下的人物品评事例,也包括区别高下和等次的事例。
如下面皆是区分高低等次的品第人物的典型事例:
诸葛瑾弟亮及从弟诞,并有盛名,各在一国。
于时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
诞在魏与夏侯玄齐名。
瑾在吴,吴朝服其弘量。
世论温太真是过江第二流之高者。
时名辈共说人物,第一将尽之间,温常失色。
桓大司马下都,问真长曰:“闻会稽王语奇进尔耶?”刘曰:“极进,然故是第二流中人耳。
”桓曰:“第一流復是谁?”刘曰:“正是我辈耳。
”
显然《世说新语》品评人物时常用的品藻法和品第法在《论语》中已经成熟,其深受《论语》人物品评方法之影响。
《论语》在品藻人物的基础上将人物分出高下等次的做法对后世人物品评和文学批评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论语》品第法直接启发了司马迁按照“本纪”“世家”“列传”由高到低分门别类记录历史人物的书史体例,进而启发了班固《汉书·古今人表》按照等次排列历史人物的方式。
从更长远的角度来看,《论语》品第法还对魏晋至唐文论和文学批评中的品第法的形成产生了深远影响。
这样,本来是人物品评方法的“品第”法,也就成了文艺批评的一种方法,钟嵘《诗品》、谢赫《画品》和庾肩吾《书品》是这一批评方法的代表。
[2]
比喻也是《论语》常用的人物品评方法。
《论语》人物品评所用比喻法也极为形象生动。
如: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
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
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这一段话可以看做是孔子的一段自我评价。
孔子在这里自谦自己没有知识,但是如果有人向自己求教,则教之不敢不尽。
叩,发动之义。
两端,即两头。
朱熹谓“言终始、本末、上下、精粗、无所不尽”[3]。
认为此句表现了孔子诲人不倦的亲和
态度。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层方法论的意思在里面。
即用“叩其两端”生动地比喻自己的一种求知的方法,即在事理的两端之间把握最佳的平衡点,努力趋近于事象的本质和真理。
这种方法也就是孔门提倡的中庸之道。
孔子巧妙地运用比喻法将抽象的道理生动形象地解释出来。
同时孔子的亲和、好学、求知的一系列特点也形象地凸显出来。
又如: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匵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
这里子贡以美玉比喻孔子,含蓄地与孔子探讨出仕之道。
子贡的意思是孔子有道犹如美玉,是应该藏在匵中不出售(不出仕)呢,还是找一个好价钱卖出去(出仕)呢?
孔子的回答是当然要卖出去,但要等一个好价钱,而不是去求售。
孔子的意思是有道之君子未尝不想出仕,但出仕有道,要待礼而行。
“必不枉道以从人,衒玉而求售”[3]113。
此处虽然探讨的是出仕之道,但子贡将有道之孔子比喻为美玉,实
为比喻式人物品评。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
此处用比喻法突出君子人格的出类拔萃之处。
在治世,君子的人格魅力凸显不出来,贤愚无法区分,但是遇到世变或者严峻的考验,君子的气节和坚守的道义就会显现出来。
所谓“士穷见节义,世乱识忠臣”。
此又是比喻式品评人物之一例。
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这里孔子将仲弓比喻为颜色赤、角周正的牲牛。
骍,指赤色。
周人尚赤,献祭神灵的牛多为赤色而角正的牛。
即使其父不肖(普通的犁牛),但并不能掩盖其自身的贤德。
其才德最终会被世人发现(山川之神会喜欢骍且角的牛)。
这里用骍且角的牲牛比喻仲弓之贤不可遮蔽,是典型的比喻式人物品评。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
”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
子贡让孔子给自己一个评价,孔子目之为“器”。
孔子曾经说过“君子不器”的话(《论语·为政》)。
器者,各适其用而不能相通。
真正的有德之士,当不唯一才一艺而已,应当是“体无不具,用无不周”,能够审时度势,融汇贯通。
所以孔子目子贡为器,说明其才德还没有达到一种理想的状态。
但器也有高低之分,于是子贡又问自己可当“何器”,孔子说:“瑚琏也。
”瑚琏,宗庙盛黍稷之器而饰以玉,器之贵重而华美者。
看来,子贡的才德虽然尚未脱离器的一才一用之状态,但仍不失为器之贵重者。
比喻式人物品评在《世说新语》成为最主要的品评人物的方法之一,尤其是用器物来比喻品评人物是其一大特点。
如《世说新语·赏誉》:
裴令公(秀)目夏侯太初(玄),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一曰如入宗庙,
琅琅但见礼乐器。
见钟士会,如观武库,但覩矛戟。
见傅兰硕(嘏),汪廧靡所不有。
见山巨源(涛),如登山临下,幽然深远。
会稽孔沉、魏顗、虞球、虞存、谢奉并是四族之儁,于时之桀。
孙兴公目之曰:沉为孔家金,顗为魏家玉,虞为长琳宗,谢为弘道伏。
由此可见《论语》人物品评中的比喻法对后世人物品评影响巨大,其为《世说新语》所借鉴,两者之间的承继关系也是非常明显的。
《论语》品评人物时还出现了一种特殊的现象,就是将人物分成不同的类型,然后对其特点进行概括和评价。
如: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
”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
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
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知者动,仁者静。
知者乐,仁者寿。
”
樊迟问知。
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问仁。
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
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
以上所举皆为类的品评,即先将人分成不同的类型,然后再指出其具体的特点。
这些类型大都是一组一组地出现,形成对立的或并列的形象特征。
这些对举和分组的类型有君子和小人;君子儒、小人儒;士;智者、仁者、勇者;圣人、君子、善人、有恒者;善者、不善者;生而知之者、敏以求之者;知者、仁者;不仁者、仁者、知者等。
这些类的品评不见具体的评价对象,只见各种人的类型,在分类中就已经包含着品评,其精神风貌和品行特点已经隐含其中。
在分类的基础上再指出各自的
特点即是进一步的评价。
因此,品类法其实是一种双重的人物品评方法。
品类法在战国时期的诸子著作中也有很多,如《荀子·儒效》有“俗人”“俗儒”“雅儒”“大儒”等类型的区别和品评;《礼记》《易传》中有对“君子”的类型描述;《易传》则通篇都在讲类型化的“君子”人格,君子成为儒家的理想人格和化身,其显然是受了《论语》品类法之影响的。
另外《晏子春秋》中对明君和贤臣的类型品评,《战国策》《吕氏春秋》中有对“士”的类型品评等等都是一种品类法。
这种类型品评并不具体到某个人,但是其是对某一类人的特点描述或者进行理想化的规范。
《礼记·儒行》通过孔子和鲁哀公的对话,为“儒者”树形,明确了儒者特有的行为特征,为后世儒者确立了行为规范:
哀公命席,孔子侍曰:“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夙夜强学以待问,怀忠信以待举,力行以待取。
其自立有如此者。
儒有衣冠中,动作慎。
其大让如慢,小让如伪,大则如威,小则如愧,其难进而易退也,粥粥若无能也。
其容貌有如此者。
“儒有居处齐难,其坐起恭敬,言必先信,行必中正。
道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
其备豫有如此者。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立义以为土地;不祈多积,多文以为富。
难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难畜也。
非时不见,不亦难得乎?非义不合,不亦难畜乎?先劳而后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有如此者。
……
“儒有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不慁君王,不累长上,不闵有司,故曰儒。
今众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诟病。
”[4]
这一段话从“容貌”“备豫”“近人”“特立”“刚毅”“自立”“仕”“忧思”“宽裕”“举贤援能”“任举”“特立独行”“规为”“交友”“尊让”等方面确立了儒者的行为规范,展示了儒者的精神风貌。
这种类型化的人物品评一方面是树立理想化的人格类型,供某一群体或某一种身份的人仿效学习,同时对其进行
规范和约束;另一方面与不符合这些行为规范的群体和人格类型相区别,甚至在对比中形成对反面的或对立面的人格类型和行为模式的批判和制约。
如《晏子春秋》中,晏子在对齐景公的规诫和进谏中总是先将齐“先君”的行为规范评价一番,然后对齐景公的行为方式再评价一番,然后指出两者的差距。
在晏子的描述中,先君也是贤君的类型化概括,齐景公的错误行为则在其比照下暴露无遗。
晏子通过这种方式达到劝谏景公改邪归正的目的。
另外,由于战国诸子的人物品评目的在于阐发自己学派的道义,所以战国诸子各自推崇的人物都是类型化了的道义化身。
相同的历史人物在不同的学派那里得到的评价完全不同。
战国诸子的人物品评要么是虚构人物为自己的核心理念“塑形”,要么是重新寻找适合为自己代言的历史人物及其隐藏的特点,要么就是将历史人物重新归类,对其进行重新的定位和评价,这些都是因为受到各家学术之影响,对人物进行类型化品评的反应。
《论语》品评人物多用一字评。
这与春秋时期兴盛的阐释学有密切关系。
春秋时期随着社会的巨大变革,新的思想观念层出不穷,各种思想观念的交流和碰撞十分剧烈。
各种新的概念范畴出现之后,往往需要对其进行意义阐发和说明。
这就引发春秋时期阐释学的盛行。
《左传》和《国语》中,记载了许多时人的长篇宏论,在这些言论中,许多都是阐发和解释不同的概念范畴的。
这种阐释学的盛行便使许多文献形成好用一字一词的文风。
如《逸周书》就有大量的一字句。
或者说句子多由一字一顿的词语构成。
如《职方解》《谥法解》《常训解》《文酌解》等等。
从《逸周书》篇目的名称就可以看出阐释学在这一时期的盛行。
受这种文化背景的影响,这一时期的人物品评也崇尚简洁的一字评。
一字评在《左传》《国语》中即有体现。
尤其是其中的“君子曰”“孔子曰”在品评人物时,先用简洁的一字评概括人物的精神风貌,然后再具体解释说明。
显然是受当时阐释风气的影响的。
《论语》在品评人物时也多用一字评。
如: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在这里,孔子评价柴(子羔)为“愚”。
朱熹《四书章句集注》:“愚者,知不足而厚有馀。
”《孔子家语》说子羔:“足不履影,啟蛰不杀,方长不折。
执亲之丧,泣血三年,未尝见齿。
避难而行,不径不窦。
”[5]可见子羔之愚即为敦厚。
孔子评
价曾参为“鲁”,鲁,钝也。
程子曰:“曾子之学,诚笃而已。
圣门学者,聪明才辩,不为不多,而卒传其道,乃质鲁之人尔。
故学以诚实为贵也。
”尹氏曰:“曾子之才鲁,故其学也确,所以能深造乎道也。
”[3]127另外,孔子评价师(子
张)“辟”而由(子路)“喭”。
辟者,便辟也。
即习于容止而少诚实。
喭,即粗俗
之义。
孔子分别用简洁的一个字就准确地指出了四个弟子的个性特点,可谓一字传神。
又如:
子曰:“吾未见刚者。
”或对曰:“申枨。
”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这里孔子评价弟子申枨是“欲”,而不是“刚”。
所谓无欲则刚。
有欲则屈从于物欲,身为物役。
大概申枨表面有刚强进取的一面,但由于其本质多嗜欲,故孔子指出,在嗜欲的驱动和物质的诱惑面前,其恐怕难以禁得住考验,最终难以守志,难以为刚。
又: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孔子分别评价子路、子贡、冉求三者为“果”“达”“艺”。
果者,有决断;达者,通事理;艺者,多才能。
孔子评价三者,各取其所长,指出各自的特点,可谓一字到位。
又如孔子评价颜回为“贤”(《雍也》),评价子桑伯子为“简”(《雍也》),评价
令尹子文为“忠”(《公冶长》),评价陈文子为“清”(《公冶长》),将不得中行
的人分为狂者和狷者两类(《子路》),评价弟子师“过”而商“不及”(《先
进》)……这些一字评简洁而传神地点出了人物的基本特点。
孔子对自己的每个学生都非常了解,这与孔子因材施教的教育思想也有密切关系。
孔子不仅品评人物好用一字评,其论诗也好用一字评。
近年发现的《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简称“上博简”)中有《孔子诗论》一篇。
这篇《诗论》基本上也是采用一字评的形式品评《诗经》篇目。
如:
《关雎》之改,《樛木》之时,《汉广》之知,《鹊巢》之归,《甘棠》之保,《绿衣》之思,《燕燕》之情,盖曰童而偕,贤於其初者也。
《关雎》以色谕于礼,情爱也。
《关雎》之改,则其思益矣。
《樛木》之时,则以其禄也。
《汉广》之知,则知不可得也。
《鹊巢》之归,则离者好,反内于礼,不亦能改乎?《樛木》福斯在君子,不可得,不攻不可能,不亦知恒乎?《鹊巢》出以百两,不亦有离乎?《甘棠》两矣,其四章则喻矣。
以琴瑟之悦,拟好色之玩,以钟鼓之乐及其人,敬爱其树,其保厚矣。
[6]
孔子既用一字评品评人物,也用一字评评论诗歌,体现了孔子品人法和品文法的会通。
这对后世人物品评和文学批评在品评方法、品评标准和品目范畴方面的融汇与贯通奠定了基础。
另外,一些后世通用的人物品评方法,并且成为后世“方法类”门类的人物品评方法已经在《论语》中完全成熟,而且具有一定的规模。
在后世的人物品评的典范文本《世说新语》中,有一部分门类是从品评人物时运用的方法、态度及其风格特点的角度提炼出来的。
如上文所述“品藻”和“品第”就是对人物的比较品评法。
如“轻诋”就是对人物的微讽或批评,其侧重于方法层面:
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
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
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
子贡方人。
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
子路宿于石门。
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
”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
”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
”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
今女画。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
又如“赏誉”则是对人物的赞美和嘉奖: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夫子循循然善诱之,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
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
虽欲从之。
末由也矣。
”
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
”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
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
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
”使者出。
子曰:“使乎!使乎!”
从《论语》人物品评的具体实例来看,这些品评人物的方法已经完全显现出来。
这些人物品评突出品评方法、态度、风格、语气等方面的因素,其已经完全具备《世说新语》中方法类门类的风神,只是缺乏第三评价主体(材料整理者的再品评)将其提炼出来而已。
总之,《论语》具有哲学、文学、历史等多重价值维度,而从其体例和内容来看,将其作为一部人物品评著作也并不为过。
《论语》从体例、人物品评方法和品评标
准各个方面都为后世人物品评树立了范式,对《史记》《汉书》《世说新语》等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注释】
①本文所引《论语》皆出自(宋)朱熹《四书章句集注》,中华书局,1983年版。
②本文所引《世说新语》皆出自朱铸禹《世说新语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相关文献】
[1]杨伯峻.春秋左传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1.
[2]张克锋.论魏晋南北朝文艺“品第”批评法的产生和演变[J].甘肃理论学刊,2010,(3):145.
[3]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111.
[4]孔颖达.礼记正义[M].十三经注疏本.北京:中华书局,1980.
[5]孔子家语[M].(魏)王肃注.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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