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刻骨铭心的红苹果

三十六年前，我成了上山下乡的知青便回了农村老家。

老家只有年迈多病的奶奶，每天出工回来挑水做饭、伺候奶奶，很累。

这时，她闯入我的生活。

起初是媒人来提亲，我一口谢绝。

后来本家婶子软硬兼施，我只得见了她一面。

她长得蛮清秀，让我些许有些心动。

早已倾心的她，便托词来伺候奶奶。

一来二去，我俩感情逐渐升华。

老家的村南有条水渠，堤岸满是高大的洋槐，花开时满村飘香。

奶奶想吃槐花馅的玉米面团子，晚上我牵着她的手来到堤上，袭人的花香甜丝丝的让人心醉……摘完槐花我手指天上的星星叫她看牛郎织女星，给她讲了牛郎织女的传说，告诉她牛郎星两边的小星正是牛郎挑着的一儿一女，并说你也要给我添一儿一女，她彻底醉了倒进我的怀里……两人滚进堤下的草丛第一次偷吃了禁果……那年新年我带她回了趟千里之外城里父母家，便算结了婚。

要好的几位老同学知道后那里肯依，凑了份子吵嚷着要喝喜酒。

那天中午喝完喜酒，乘着酒兴他们便嚷嚷着举行一个结婚典礼的仪式，晚上好闹洞房。

我哪能拂了大家的好意，便掏出十元钱请同学去买些瓜子。

晚上，我们的老班长做主婚人，我俩拜过天地、父母，正要夫妻对拜时，那位买瓜子的同学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果蒂上已拴好一条长长的红绳。

他等我俩在同学们的推推搡搡中扭捏拜过，便用鸡毛掸子挑起苹果让我俩对咬。

等我俩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他才罢手。

把苹果递到她面前说，新娘子，让我亲一口，这苹果便归了你。

她倒机灵，一把夺下苹果，跑进了我俩的洞房。

众人欢笑着挤进洞房，闹得她求饶，这才散去。

我送走同学回来，她正把苹果捧在手里观看。

我伸手去抢，她问，这果子叫什么？我愣了，说，难道你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苹果？我只见过梨和杏。

咱们那里穷得饭都吃不饱，哪里能见到苹果。

我心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说，你把它吃了。

将来我挣下钱，把全国各地的水果买来，让你吃个够。

她把苹果凑在鼻子前闻着，说，看你能的，只要能吃饱饭，我便满意了。

她终没舍得把苹果吃下，说是带回家，让小姐妹们见识见识。

哪里想到，我俩回到老家的家中，包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苹果已经烂成了泥。

我看着她急得要哭的样子哈哈大笑，如今你还是没吃到苹果的滋味。

我故意吧哒着嘴说，又甜，又香，味道美极了！她瞪了我一眼说，我的小姐妹们都反对我嫁给你，说你一个知青，哪里会踏下心来种地。

嫁过去将来吃不饱饭，怕是悔得肠子青了也没人心痛。

我没舍得吃，拿回来在她们面前挣个面子，还不全是为了你？
我赶紧把她搂在怀里，去吸允她因委屈而掉下的泪水。

她扑哧一声笑了，捶了我一拳说，大白天的，也不怕来人见了笑话。

那一年百里之外的省城招知青工，我进了省城成了物资局一名职工。

抛下身怀六甲的她，在家照顾奶奶。

谁承想她春天竟从十里之外的集上买回两棵苹果树苗，栽在了院子里。

也不怕累着，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哪成想开花结果后才知是沙果，恨得她咬牙，大骂骗人的果树贩子不得好死。

奶奶去世后，她和女儿在老家清贫度日。

那时我每月只有三十多元的工资，一个单身汉吃食堂，抽烟喝酒，每月下来所剩无几。

哪里还会想到给她买苹果吃。

争强好胜的她除了养鸡喂猪还起早贪黑揽些纺线织布的活儿，没和我张嘴要过钱，任劳任怨地哺育着女儿。

土地承包后，更苦更累，但七亩地的收成也着实令我俩欣慰。

第一年卖棉花的钱，给我买了件呢子大衣，还是我陪伴着她在省城解放路商场买的！
一九八八年我停薪留职到出生地经商。

那时的商机遍地，便站住脚。

公司很快发展起来。

一九九三年我拿出十万，翻盖了老家的旧宅；把七亩承包地转包出去，让她活得扬眉吐气。

看到认识的老板，发财后个个变心离婚。

防己步其后尘，我把不需周转的资金，每次都存成八年的定期存款，交给她保存，让靓妹们没了觊觎之心。

大女儿大学毕业后，我托关系在省城给她安排了个满意的工作。

二女儿考入省城的大学后，我购了套商品房，把家定居到省城。

今天夜里，我又梦回到三十三年前，我俩简简单单的婚礼上。

醒来不禁唏嘘，感叹岁月地飞逝。

我忙于商战，哪里还会记起我结婚时说的——“将来我挣下钱，把全国各地的水果买来，让你吃个够。

”躺在床上，我看着她那斑白的鬓角，心想：小俩口时的恩爱早已随着岁月的远逝而淡忘。

日子在磕磕碰碰中一天天过去，竟都已两鬓斑白。

我推醒她，问道，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
没婚礼的结婚三十四周年纪念日呗。

明天，我亲自开车，只有咱俩，转遍所有的大超市，陪你买够世界各地精品苹果，怎么样？
她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