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辛亥革命与孝感

辛亥革命与孝感

今年欣逢辛亥革命一百周年。武汉是革命发祥地，孝感等近邻各县，与之唇齿相依，声气相求，当年义旗指处，踊跃响应。孝感北枕大别，陆倚山川为固；南临江汉，水据河网为堑。有贯穿县境的府澴河、京汉铁路与武汉相连，扼武汉北面为第一重镇。故而孝感又成为当时清军大本营逾两月。

辛亥起义的主力是湖北新军普通士兵，孝感籍据不完全统计，查有名姓者220人以上（指当时县属，含今孝南区、孝昌县及大悟县部分），首义后又有数十人任团（标）、营、连(队)长，参谋等职务。起义军成员若以县籍多少论，孝感自是名列前茅。为推翻帝制，实现共和，孝感辛亥革命志士忠勇相拼，前仆后继，未有苟且退缩者，无名烈士和无名英雄真不知凡几。先是，1905年8月，石志泉（孝感丰山滑石冲人）随孙中山在东京筹组同盟会并参加成立大会，为40名发起人之一；留日学生李实茂（孝感龙店五龙人）、李文田（孝感白沙栗林人）及陈次宗（孝感毛陈渡人）、郭汉勋（孝感城关文昌阁人）等多人相继加入；次年，李实栗、李实秀（孝感龙店人）二人参加熊十力倡议之秘密组织黄冈军学界讲习社（设武昌）。许多留学生及在武汉读书的进步学生，利用回乡机会，积极宣传反清，建立革命团体，如1907年孝感人萧鸿飞组织兰友社（后并入共进会）等社团。新军中孝感籍加入革命党人亦十居其三以上。王华平（孝感小河青石人）的经历颇具代表性。生前尝回忆，他1908年入汉黄德道文普通中学，由同学王少梅（孝感城关西门外王家小湾人）介绍加入革命党，王系同乡鲁希三引进；华平遂介绍军中吴子安（孝感小河槐河店人）、刘世愚（孝感花园河西人）、王渭川（孝感王店王家河人）等老乡相继加入。他们是孝感现代革命的先驱和播火者。

1911年双十武昌首义者不过二千。熊秉坤（江夏人）率领的工程营打响第一枪的40余人中，就有李松山等孝感籍多人。据熊生前撰文回忆：李松山一马当先，占领楚望台后，随之与战友猛攻督署，复被敌人包围；奋力突围后又组织同志再攻，至督署门口举火为号，经反复拼杀，清军溃败。武昌光复后，在“阳夏之役”（汉口、汉阳）他充当敢死队代表及队长，在三道桥等处与清军激战；11月2日防守汉阳兵工厂，均“立有大功”。攻打督署之29标，孝感籍有20多名，梁复昌（孝感龙店梁家畈人）曾任共进会庶务，起义后任营管带（营长）、后又任近卫第一营营长。孝感籍学兵李赐生（卧龙李家烟墩人），武昌首义当夜，第一个于蛇山头插上十八星旗；光复次日，在咨议局（红楼）会议室决定的义军政府第一份正式文告（系事先同盟会拟定），又由他专门乘小船过江从汉口取来，经签字发布，遍贴全城，三镇军民为之大振（李后来被人们誉为“摇清四友之一”。

义军都督府甫立，鉴于北线军情紧急，孝感乃兵家必争，即派王华平（司令部侦察科员）、张斌（（孝感花园河西张家垸人，陆军测绘学堂学兵）回乡侦察，王华平生前回忆录言及：“我负责铁路以北，张斌负责铁路以南，我从祁家湾经泡桐店、双峰尖、东阳岗、西阳岗到杨店一线，侦察敌军兵力部署并绘制要图，为了掩护身份，躲过清兵耳目，我化装成卜卦算命先生，经十余日，完成任务回武昌，但始终未见张斌回来，后来才知道张斌在文昌阁附近澴河蓬船中，为清军查获，送县府审讯，不幸惨遭杀害”。当时清军侦探四出，张因假发而被逮。临刑对敌骂不绝口，无比壮烈，显示中华儿女慷慨赴义的浩然正气。同时奉命侦察的还有刘世愚，他因身怀武艺，得以生还。当他在花园某河畔被敌盘查时，奋起反抗，一连击倒三敌，于暮色苍茫中转回武昌，他后来任司令部人事科科员。汉口初战时，孝感一青年顺铁路投军，行至江岸，也因剪辫被清兵发现，不问青红皂白即遭枪杀。

是时清廷陆军大臣荫昌督队来孝感，数万之众在此集结调遣，沿铁路搭建的帐篷连绵几十里。袁世凯于10月27日接任钦差大臣，即到孝感萧家港车站设行辕，曾在专车上对当地乡绅萧德斋讲了一通“革命党人扰乱社会，作祸人民，此次进军实为安定”等话，并到孝感城活动。

某夜海军司令萨镇冰也从汉口乘火车来过萧家港。此时的孝感，一时空中函电交驰，四方要人纷纷谒进，俨然成为继武汉、北京之后又一政治舆论中心矣。袁受命内阁总理后，11月13日离孝赴京。

最为惨烈的战斗，当推“阳夏之役”。但凡一街一山攻守鏖战，皆多见孝感人冲锋在前的身影。还在彭刘杨三烈士牺牲前夕，孝感人李国桢正在杨处，与杨同捕，首义后得救。出狱后任义军队官（连长），始终带队在第一线冲杀，于洋火厂、三道桥、歆生路（今江汉路）等激战中，负重伤撤下。许多此前调派外省新军、军校者，得信后兼程返鄂投身血战，如党中骨干魏光荣、娄鸿钧等由皖归，魏担任独立将校决死团排长；娄亦任排长，从青山渡江攻五通口，后于汉口三道桥激战中负重伤。新军42标三个营分驻汉阳、汉口和京汉铁路南段（江岸至信阳），该营孝感籍达70多名，文学社革命同志十之八九。因防区所系，义无返顾。10月11日晚，二营革命同志胡鹏举是参与发动汉口起义的核心人物，充任前线参谋兼督队官，协助指挥事宜，后调鄂军都督府军务部执事。同营胡光瑞（孝感三里城人）带队占领汉口四官殿湖北官钱局，孝感余鸿钧等人巡视街道，维持治安；胡后任义军团长。革命军虽不顾弹雨，浴血苦战，然而清军凭仗装备和兵力的绝对优势，加之残暴野蛮，大肆烧杀，致义军折损过半，有的部队伤亡殆尽，仅汉口刘家庙古德寺大冢即合葬3000具，类似还有多处。三营同志组织信阳、广水、孝感铁路沿线农民、帮会近千人、孝感人余大猷领导之工人一百六十人、士兵四十六人，号称一协，定名湖北革命军独立第一协，于10月15日于武胜关宣布起义，拆毁关南北铁路二、三里许，旌旗相望，波澜壮阔。11月7日余大猷在广水东篁店用反砣扳道岔使北军军车出轨，后不幸惨死于清军皮鞭之下；10日学生代表刘克仁焚烧花园源成行北军粮库；17日革命同志何奇等三人，在萧家港车站燃烧北军弹药车皮；同时，革命党人与工人一道拆毁祁家湾等处路轨，致敌军车颠覆。虽然遭到北军疯狂镇压，仍坚持斗争近30日，终至失败。整个42标同志虽存者无几，但打击了敌军士气，迟滞了对武汉的攻势。辛亥革命同志不啻开工农运动之先河，意义殊为深远。

即使在外地的孝感籍同志，亦闻讯而动。如党人李载煦10月22日在西安率队响应武昌，是西安独立之主要组织者之一。辛亥老同志陈次宗，为革命奔走哈尔滨、天津，11月于烟台策动海军起义，促使烟台独立。随清铁路大臣端方入川的31标，孝感籍亦有20多名，胡贽（孝感西河铺人）时任营书记官，部队行至四川资州，得知武昌起义消息，即参与杀端方，宣布反正，12月回援武汉后任参议等职。

还有陆军小学学兵陈润声（孝感朋兴涂河人）以文才著，首义后任大都督黎元洪秘书兼第二镇（师）参谋，后来参加护法运动。孝感名人杨玉清（杨店人，国务院原参事）其父杨礼三，亦是首义战士。可见当年孝感人民投军反清之广泛与深入。孝感籍同志不独气节凛然，许多人且诗文俱佳。如李文田《吊孙中山先生》：“两行热泪共潮生，洒到珠江海若惊。寄语九泉无处去，春风送信问离情”。

退守武昌的革命军经整军训练，决定北伐讨袁，1912年1月18日，挑选精锐，以黄陂、京汉铁路、新沟分三路拔队反攻，直指孝感。此时的孝感城内尚有千余敌军。未及三两日，中路湘桂联军姚团长率先乘火车经三汊埠向孝感前进，抵大士阁、距城几里时，令火车呜呜长鸣。清军闻声仓惶登车向北逃遁，遗弃物资不知其数。熊秉坤率第五协同期到达杨店，三路人马会师孝感。是役出奇制胜，兵不血刃，孝感遂告光复。适南北和议成功，革命军奉令停止前进。驻孝感城有第三镇、炮兵等部，熊率所部一部分转驻云梦。

袁世凯这个封建军事政治集团的头子，对湖北义军又惧又恨。1912年6月后，借“整军”之名，资遣所有湖北义军8个师10万人马。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三楚健儿，竟然不费一兵一卒，被彻底解除了武装。北洋军阀辄迅速开进鄂境，并在孝感监督编遣，旋即大开杀戒。辛亥革命志士非躲即死。熊秉坤亦被迫从云梦深夜潜往孝感火车站，在铁路一刘姓工人帮助下乘货车逃回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