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魅于人骨:古代宗教艺术中的人体骨骼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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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魅于人骨:古代宗教艺术中的人体骨
骼符号
摘要:在世界众多文明与文化当中,人体骨骼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具有象征意味的符号。

无论在某一文化语境中意象为何,在较为原始的历史时期中,人体骨骼均被视为具备“超自然力”的事物,从而进入宗教范畴,成为古代宗教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

关键字:附魅古代艺术宗教艺术
一、魅与附魅
“魅”是“鬽”的异体字,《说文·鬼部》中说:“鬽,老精物也。

从鬼、彡。

彡,鬼毛。

魅,或从未聲。

”又有服虔注称,“魅,怪物。

或云魅人面兽身而四足,好惑人,山林异气所生。

”《周礼•春官•神仕》中说:“以夏日至,致地示(祇)物鬽。

”郑玄对此注为“百物之神曰鬽”。

由此可见,在中文语境中“魅”所呈现出来的,正是一种原始的万物有灵论。

“魅”不单单表现为一种“神秘主义”的超自然力量,也包括人类基于各种社会景观所观想和想象出来的、一系列的精神文明产物,虽然在不同阶段其效率也不同,但它的核心仍然是实用性的,即在某种方面增益自身。

这是因为在各类巫术仪式中,人们运用观念里认为可以使事物发生状态改变的超自然力量,其目的不只是为了狂迷的祭祀或崇拜,更强烈地显示出一种包含利益的目的指向性,比如恢复健康、粮食丰收。

正是因此,“魅”更趋向于为了满足某种功用而幻想出的内涵,这种内涵不但包括了对超自然存在的释义,也包括人自身所建构起来的观念。

附魅(Enchantment),《剑桥词典》将其解释为“某种对某人具有魔力的东西”或“受到魔法影响的状态”[1]。

“附”即附着、依附,“附魅”可以看做“魅”附着于某物或某种状态之中,从而使其拥有思维能力和象征能量。

超自然
力量在附魅现象中占据主导地位,其本质是一种神秘主义的世界观和有机的自然观,在这种观念下,自然拥有了神圣与高贵的气质,万物都充满生机与活力,这
是其最典型和最鲜明的特征[2]。

在这种遍布“灵”与“能量”的世界中,人们可
以通过神话、传说、迷信等手段对世间万物及其运行原理进行诠释;同时,在有
明确目的的前提下,人们也可以通过仪式化的巫术活动去借助超现实存在,即神明、超自然力量、祖先之灵、万物灵性和人本身的“能量”,从而趋吉避凶。

人体骨骼相较于其它的人体器官具有特殊性。

在人死亡后,软组织器官会很
快腐烂消失,而骨骼却可以保留更长时间,成为个体留存于世的最长久的记录,
自然成为巫术活动中的重要道具,充当仪式过程中与“超自然力量”进行交互的
介质。

二、“骨中重生”主题艺术
人体骨骼作为个体存在最为长久的证据的这一特性,让它们成为了“似乎能
够抵抗腐烂的部件……仿佛它们在抵抗着死亡,坚持着生的力量”[3],从而拥有
了重生的意象。

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艺术形式之一,岩画记载了先人与自然接触的
最初印记,在众多岩画中,骷髅头与“X射线风格(X-Ray Style)”的人体骨架
形象是两个重要主题。

艺术与原始宗教伴生而来。

在初民看来,世间万物具备人类不能干预的伟力,而自然世界是极为神秘且令人畏惧的,这种夹杂着崇拜与恐惧的感情,促使他们
想要接近、寻求交流。

一个有思维意识的存在,无疑比单纯的自然事物更使人觉
得亲近,只有通过“附魅”将自然人格化,才能建立一个人与世界进行沟通的桥梁,从而能够进入改变世界的领域,才可以对现实中的问题加以解决。

在此阶段,超越自然的“神明”或类似的存在,是可以与人类进行“交易”的,人们奉献牺牲品,神明或类似存在回以恩惠,而在时间的沉淀下,形成了一
系列程式化的规则,这样系统性的祭祀过程,便可以被称之为巫术仪式。

早期岩画、地画与彩陶艺术中记录了很多巫术仪式行为,里面就包括了为数
不少的张光直先生称为“X射线风格”的艺术图像,即将动物的骨骼与其他器官
等内部形态呈现出来。

当然,这种图像并不局限于动物,当涉及到人类时,就出
现了“一种用线条表现出骨骼脉络的绘画方式”。

“X射线风格”的原始艺术作品并不孤立出现,而是一种世界性的艺术风格,广泛分布于美洲、澳大利亚和欧亚大陆。

欧洲旧石器晚期的洞穴岩画和中国新石
器时代仰韶文化的地画与彩陶图案,便是“X射线风格”的代表。

这种抛弃了血
肉只展现骨骼的方式,其实是对巫术宇宙观的表现,在这种宇宙观内,人和动物
的生命本质寄宿在能更长久存在的骨骼之中,肉体只是容易朽烂的世俗之物,骨
骼是灵魂的反应,是神圣的存在,因此死后会由骨中重生。

岩画里面只剩下骨架的图案造型,可能并非是全然幻想的产物,也可能是某
些萨满的真实体验。

米尔恰·伊利亚德认为萨满教本质上是一种“入迷术”,在
进行巫术仪式的过程中,萨满们经常要通过各种手段经历“仪式性死亡”,这是
一种血肉被剔除的痛苦体验,但这也是实现诉求所必需的。

在信仰萨满教的人看来,骨头是灵魂的源头,人体缩减为骨架则是一个重新进入母亲子宫的行为,它
代表着生命的再生。

萨满通过一系列方式进入神志恍惚、精神游离的状态,感受
到剥离血肉的感觉,从而实现从肉体的世俗向骨骼的神圣的转变,以此获得超越
尘世的力量[4]。

美国人类学学者罗杰·华尔什(Roger N. Walsh)在《萨满教精神》一书中
记载了一则模拟萨满仪式的LSD实验,一位名为哈丽雅特·弗朗西斯
(Harriette Frances)的女性画家接受了这个实验,她声称自己在实验中感受
到了“死亡—再生”的过程,并将自己的经历用画笔绘制了出来。

一开始她产生迷幻感,觉得空间变形;然后通过象征着死亡的、由骷髅组成
的漩涡,预示着将从生者的世界前往死亡世界;之后她进入了死亡世界,在各种
折磨和痛苦中,肉体不断被剥离;再之后她失去了肉体只剩骨架,不顾一切地向
着上方光明伸手;紧接着有人对她施以援手;她看到了一只鸟,并向它求助;紧
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肉身重新回归;她的身体重新形成,比之前的自己更为强大;在一切完成后,哈丽雅特感觉自己获得了新生,周围有许多鸟环绕飞翔[5]。

根据这样的神经心理学实验,人们进一步地将人体骨骼艺术图像同萨满
教仪式联系起来,但是“骨中重生”并非为萨满教独有,事实上,无论是物活论、泛神论、多神论、二元论还是一神论,宗教从来都不是互不相干的,它们互相承袭,彼此吞并融合。

伊斯兰教中便有尔萨路过河滨遇到骷髅,为它托求真主使其
重生的故事;《圣经·以西结书》也有类似的故事描写,干枯的骨殖因为上帝显
圣而复生为强大的军队。

三、颅骨崇拜与颅骨艺术
同完整的人体骨骼一样,颅骨也是被认为具有神秘力量的存在,甚至它拥有
更加神圣的地位。

颅骨崇拜同样是一个普遍的世界性现象,在最初的世代人们就
意识到头颅对于个体存在的重要性,认识到其与生命的联系,认为它是灵魂居所,因而神化、崇拜它,在一些地方还将它视为对于颅骨的崇拜是一个普遍的世界性
现象,人们在最初的世代就意识到头颅之于生命和人体的重要性,因此神化、崇拜、美化它,还将其用以祭祀,因此世界很多地区都曾经有过猎头习俗。

骷髅头也经常被视为神明的象征,印第安人将绿松石看作圣物,认为它可以
带给人好运和神灵的注视,因此会将绿松石马赛克镶嵌到颅骨上,以此象征神明
或用作祭器。

墨西哥出土文物中有镶嵌着绿松石的颅骨,在阿兹台克文明中这样
的造型很多情况下象征着死神米克特兰堤库特里。

人类颅骨造型也经常指向太阳
神托纳提乌,如公认的阿兹台克文明标志——太阳历石。

太阳历石是阿兹台克人
奉献给太阳神的一块纪念碑,它直径达3.6米、重约24吨,浮雕精美,最中央
的颅骨象征着太阳神托纳提乌,周围则雕刻着历法与宇宙论的相关符号和图像,
完整地显示出了阿兹台克人的宇宙观。

头骨饮器是另一个颅骨崇拜的证明,根据考古发现,迄今为止最古老的头骨
饮器出自14700年前冰河时期的高夫洞穴,这可能与当时的食人习惯有关。

头骨
饮器带来了相当多的传说,非洲西部阿善提人的故事中,有一种生长在河中的妖怪,它们用人头盖骨当杯子,试图将河水舀干;在赫哲族神话《什尔大如》中也
有一个故事,故事写道:什尔大如到达北海海湾觉得口渴,见到海上有碗状事物,他拿起发现这个是人的头盖骨,什尔大如用其饮水,感觉水非常甘甜,连饮数杯。

之后,什尔大如说:“不知道你这头盖骨究竟是凶是吉,如果你是吉就在我头顶
绕上三周,如果是凶便掉下来砸我。

”他说着便将头骨高高抛起,头骨果然绕他
头顶三周,并告诉他自己名为库尔如米阿塔(“米阿塔”即赫哲语中骷髅头的意思),曾经在战争中失败,被装进铁箱沉入海中,身死后他身上的所有灵力都进
入到头骨中,从海中漂浮起来。

什尔大如和库尔如米阿塔相谈甚欢,结为了兄弟,在之后的故事中,库尔如米阿塔更是重新拥有了人身,这无疑是典型的“骨中重生”神话[6]。

信仰佛教密宗的人认为对骷髅头骨进行修行能获得强大的神秘力量,因此颅
骨是密宗艺术中一个十分常见的元素。

清代的《绣像吉祥天母唐卡》中,吉祥天
母头戴五骷髅冠,颈上佩有骷髅大璎珞,手中和坐骑神驴上都有骷髅头,神驴下
的血海中还翻涌着人骨与头骨。

佛教密宗中也有头骨饮器的身影,它被称为嘎巴
拉碗,象征着“大悲”和“空性”,其所用的人头骨,多来自于修行高深之人,
在他们圆寂后,由具有慧根的弟子按照其遗嘱进行制作,往往有绿松石、黄金和
水晶等珍贵材料作为装饰,雕刻技艺精细,造型考究,是“修无上瑜伽密部”举
行灌顶仪式的法器。

四、道教“骷髅观”与佛教“白骨观”
道家关于“骷髅”的相关思想,可以追溯至战国时期的庄子。

在《庄子》至
乐篇中,记载了一则“庄子叹骷髅”的故事。

在故事中,庄子前往楚国,路遇一
具骷髅,他认为骷髅一定是遭遇了尘世间的某种不幸,悲叹发问:“先生究竟是
因何而死呢?是因为贪生而无法寻觅到真理吗?是因为亡国灾祸刀兵四起吗?是
因为做了坏事不想使父母亲眷羞愧吗?还是因为遭遇了饥寒天灾这种厄事?又或
者先生确实是因为阳寿已尽?”
骷髅在晚上托梦给他,说:“你所说的都是活人的忧虑,我作为已死之人,
便没有了尘世的束缚,不需操劳,比成为王侯更加快乐。

”庄子问:“如果我祈
求神灵,让你重新长出肉体,回到你的世界中去,怎么样呢?”骷髅回答:“我
怎么能舍弃这种比王侯更安适的状态回到人间去呢?”
生受形役,死获自由,这则故事非常明显地展露了庄子阔达的生死观,但也
应注意到,庄子并非“好死恶生”,他认为生死是一种合乎天地大道的轮转,体
现了一种辩证的哲学。

这则故事里自然也存在着“骨中重生”的观念,但是与基
督教和伊斯兰教的故事不同,在这里,骷髅拒绝了重新返还人世,带有一种潇洒
超脱之感。

而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因为时局动荡,战乱频发,同时社会较为黑暗,人
们对这则故事的理解,愈发地悲哀了起来。

汉代张衡的《骷髅赋》和曹植的《骷
髅说》都是这类作品的代表,他们借用骷髅之口畅想死亡之美好,用以慨叹生之
唯艰,控诉现实中的种种现状。

在道教中,大量骷髅形象的出现,同全真派祖师王重阳关联紧密。

他在传道
的时候,时常会采用较为激烈的手法来令人“醒悟”,其中就包含了“骷髅观”,即通过死亡来领悟生的意义。

“骷髅”用于指代死亡以及它的可怕之外,也用于
指代那些未曾修行醒悟因此浑噩的世人。

王重阳写有大量关于骷髅的诗作,据说
他也曾多次创作骷髅画,永乐宫重阳殿壁画中有一则壁画名为《叹骷髅》,描绘
的正是他通过骷髅画点醒马丹阳夫妇的情境。

紧随王重阳的步伐,他的徒弟们也多有骷髅主题的诗传世,如马钰的《满庭芳·骷髅样》和谭处端的《骷髅落魄歌》等。

在这些诗作中,骷髅愈发明显地指
向在现世中浮沉而不得解脱的世人,告诫人们不要沉溺于人间的酒色财气,而是
要追求内心的清净,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最终的解脱,骷髅就此成为了道教全真派
中一个极为常见的意象。

毫无疑问,宋代画家李嵩便深受这一思想影响,据传他创作了《骷髅幻戏图》、《骷髅拽车图》和《钱眼中坐骷髅》等一系列的骷髅风俗画,然而留存至
今的只《骷髅幻戏图》一幅。

这幅作品绘在团扇绢面上,一名大骷髅手提一具小
骷髅,正在表演“悬丝傀儡戏”,大骷髅身侧是表演傀儡戏的货担,其上有草席、雨伞等描摹十分细致的事物;画面右边的小儿聚精会神地观看,正伸出手朝向骷
髅傀儡爬去,小儿背后的女子则满脸愁容,张开双手似在唤他回来;抱着幼儿的
女子正在哺乳,一直盯着面前的一切。

画面总体左重右轻,疏密有致,笔法细腻
生动,骷髅的骨感与画面中小儿、女子皮肤的光润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骷髅幻戏图》不只是一幅市井风俗画,其中含有“生”与“死”、“真”
与“幻”等对立元素,这些元素在小小的画幅上交织,体现出一种生死轮转、疏
忽幻灭的意味,体现了庄子“齐生死”的哲学观念。

同道教相似,佛教也宣扬摒弃尘俗杂思、息念祛欲,认为只有实现内心清净
才能达到修行圆满的境界,“白骨观”正是帮助修行者看破红尘物欲的一大手段。

作为佛教五门禅法之一,“白骨观”通常由四个步骤组成,即“不净观”、“白
骨观”、“白骨生肌”和“白骨流光”,在此过程中修行者通过观想,熄灭对色
身的贪恋。

“白骨观”具体观法分为两种,一种是想象一个充斥着白骨的世界,
另一种则是观想自身肉体逐渐腐烂、最终唯余白骨,后者带有明显的萨满仪式气息。

在很多佛教的石窟壁画中,经常可以发现“白骨观”的踪影,如我国克孜尔
石窟212窟中的《比丘观摩白骨图》,在这幅公元约七世纪的壁画中,一名比丘
正在观摩白骨,渐渐地能从头骨中观想出整副骨骼;位于阿富汗的塔帕·修托尔
寺庙,其地下窟壁画《白骨观想图》描绘了僧人于树下观看完整白骨的情境,画
面中白骨绘制得非常详实、极为完整。

除去这些暴露的白骨之外,在佛教艺术以及受到佛教影响的艺术中,还有一
类“瘦骨”形象,在这类作品中,人物身形消瘦、肋骨突出,脸上布满褶皱,表
面看上去生机将尽,实际上则有破后而立的涅槃之态。

与萨满教表达骨中肉体复
生的观念有所区别的是,这种“重生”为“精神层面的复生”,表现一种状态与
意识的更新[7]。

克孜尔224窟主室说法图中的释迦摩尼、贯休的《十六罗汉图》
和石涛的《清湘书画稿》等,均是拥有这类“瘦骨”形象的代表作。

人体骨骼及其相关符号都与巫术、巫仪连接十分紧密,骨殖长存不腐的特性,使它自然而然地便被纳入了巫术体系,成为某种具有神秘或神圣力量的存在,完
成了对其“附魅”的过程,从而进入宗教艺术中,成为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1]词条原文为“something that is thought to have magical power over someone”和“the state of being under the influence of magic”。

[2]王云霞.附魅、祛魅与返魅:人与自然关系之逻辑演进及其生态启示[J].自然辩证法讯, 2020, 42(06):115 -119.
[3]弗朗西斯·拉尔森著,秦传安译.人类砍头小史[M].海南出版社,2016,第147页.
[4]米尔恰·伊利亚德著.段满福译.萨满教古老的入迷术[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7,第61-63页.
[5]曲枫.大地湾骷髅地画的萨满教含义[J].北方文物,2011(03):42-49;Roger Walsh.The Spirit of Shamanism[M]. Penguin Group (USA),1990,p.61-68.
[6]详见凌纯声著.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下[M].北京:民族出版社.2012,第595-616页.
[7]徐峰.古代宗教与艺术语境中的“骨骼式人像”[J].民族艺
术,2015(05):8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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