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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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生的念头让我 的身体开 始在 水 中打战 。但 也
到吧？
只是那么一刹那 ，我便将这个念头抛掉 ，继续前
行。短裤已经完全湿透 ，深处 的水 已至腰 部 ，湍急 处 ，水流和身体撞击后会泛起水花打到 Ｔ恤上 ，我 尽量抬高左肩 ，不让雨水 打到保温桶上—— 虽然知
右手撑起 一把伞 ，５ 点钟准时 出门— —计算 了一下
也终于到 了地 势略高处 ，水流依 旧湍急 ，但水深 明 显下降 ， 露 出了膝盖 。 看 了看 时间 ，已经 ６ 点半 ，也终于看到 同我 一
趟着水走 出小 区。这个城市东高 西低 ，小区在
５２
样在这样 的天气 里出行 的三两个 人 ，撑着伞趟着 水
艰难前行 。
一
下子 ，我如释重 负，此 时才感觉腿上 和脚上
门。但 这样的天气 ，无法借 助任何交通工具 ，只能 步行 ，所 以 ，要早早出发。 换好 衣服——Ｔ恤 和短 裤 ，平底 凉鞋 ，为 简捷 方 便 。然后把保 温桶放入 斜挎 的背 包 ，挂在左 肩 ，
一
看着 没有尽头的四下 涌动 的水流 ，心底 忽然生 出深深 的恐惧 ，若是 哪一处有丢 失 了盖子 的窨井 ， 脚 跌进 去 ，恐怕很久不会有 人知道也不会 有人寻
并用力加快 了在水 中的脚步 。终于到达东端 的沂 州
路 ，到达这个 城市的高处 ，终于 看到了路面 。行 人
也渐 多 ，看看 时 间 ，已是 ７点钟 。两公 里的路 程 ， 我走 了整整两个小时 。
那是 父亲入 院 的第 ３ ９天 ，他 已经虚弱 到除 了
微笑 ，连挪 动身体的力气都不再 有。那段时 间 ， 每
简单 目测 ，水深 至少半米 。试探 着踏进 水流 ， 水面立刻没过膝盖 ，到了大腿的位 置 ，打湿 了短裤 的裤边 。街灯 昏暗 ， 除 了雨幕 中灰蒙蒙 的建 筑物和 这条漫长不见尽头 的河流 ，没有车辆和 行人 ，没有 任何其他声音 。 我必须 逆水前行 。走到第 一个 十字路 口 ， 八 一
昂贵的药物 ， 是 它们的能量 ，在延 续着父亲最后 的 生命 。所 以 ，这一 顿 早餐 ，值 得我 付 出一 切 来送
达。
终于 在 １ ５分钟 后 ，我 跑到 了 目的地 ——临 沂 市人民医院 。在呼 吸科二楼 的住 院部 ，右转第一 个
这 一次 ，父亲 却没 有 能够 吃完 这 一小 碗 鸡蛋
气耗尽般地疲惫 到整个人 几乎瘫软 。 那个夏天 ，短短一个 月的时 间 ，我 的体重从 ５ ３
高的 台阶。小心迈下去 ， 路 过他身边时 ， 他 说已经 站 了一早 上 ，生怕有行人在 大 门外这一左一 右两个 高 台阶处 出意外 。 “ 还好 ，一早上也没过几个 人 ， ”
他 问我 ， “ 姑娘 ，这样 的天 不在 家待着 ，出来 干吗
沿沂蒙路 向东 ，走 了几 百米 后 ，在市政府 的 门 口，远远 看到有保安站在路 边。快走近时 ，他边 比 画边冲我喊 ，两米之外有 台阶 ，留神别摔 倒。
我放慢脚 步 ，小心试探前 பைடு நூலகம் ，果然探到 一个略
有 几处尖锐 地痛起来 。低 头 ，看到腿上 、脚踝 处和
脚背不 知被 什么划 出了清 晰的血印 。然后 ，浑 身力
被雨 水冲刷过的柏油路上奔跑 。
他只要吃甜 的。于是每天早上 ， 我 早早把蒸好 的鸡 蛋羹送到医院 ，６ 点半 左右 ，喂给他吃。 那是父亲一 天中最重要的一顿饭 ，因为吃饭对
他来说 ，已经非 常艰 难 ，每次吞咽 ，都 会影响到他 的心律和呼吸 ，一顿 饭 ，要用去很长很 长时间 。所 以这一顿早餐 ，这碗 甜鸡蛋羹 ，重 要性已超 过任何
路程 ，步行一个半小时应该足够 。
道无碍 ，潜意识里 ，还是怕会把鸡蛋羹弄凉 。
下到一楼的时候 ，看到楼道里涌进 的积水 ，踩 过去 ，推 开楼 道的铁 门 ，整个 小区 已是一片 汪洋 。
往前 ，积水顷刻没过 了小腿 。 过 了八一路 ，继 续向东 ，挪 到沂 蒙路 的时候 ，
路 口 ，用去大 约半个小时 的时 问。天色 已微 亮 ，那 种被 阴暗笼罩 的光 线 ，依然让人觉得沉闷和压抑 。
医院 回到住处 ，关 上 门后 ，听见雨 打窗棂 的声音 。
几分钟后 ，暴雨如注 。
一
整晚 ， 雨滴 和雨 滴之间便再 也没有 了任何 间
隔，那种声音 的紧密 ，在某个瞬 间 ，带给我几乎无
天早上 ，他只 吃蒸 的鸡蛋羹 ，并且 ，要放 很多糖 。
这时 ，雨 已经 彻底停 了。收起伞 ，我开始 下意 识奔跑 。皮凉 鞋在脚上觉得很 重 ，跑 了几步我 把它 们脱下来 ， 和 手中的伞一起丢 掉。也不知道还 有谁 记得那天早上 ，临沂市的沂州路 上 ，一个女子穿 着 湿漉漉的 Ｔ恤和短裤 ， 光着 脚 ，抱着一个保温桶 在
公斤降到 ４ ５ 公斤。但是 ，这一场艰难的 “ 跋山＿ ｊ 步
水” ，我 竟然丝毫没有觉得累 ，前行的力量满满的 。 直到这一 刻。我 累 了。父亲 似乎也是 ，吃 了几 口之后 ，缓缓地摇 了摇头 。
呀？单位放假 ，学校停课 。 ” 我笑 笑 ，没 有答 ，只是谢 过他 ，继续 朝 前走 ，
声 的错觉 。
整夜 未眠 ，期待 着 它可 以停 下来 ，在天 亮之 前 。终究是未 能如愿 。４ 点 半 ，雨势 似乎渐弱 。我 去厨房 用微 波炉熟练地蒸 了 ３ 只鸡蛋 。蒸好后 ， 倒 入保温 桶 ，在 上面撒 了厚厚一层 白糖 。 平 常 是 ６点钟 准 时 把鸡 蛋 蒸好 ，６ 点 一 刻 出
最后的早餐
文／ 妞妞
中央 的位 置 ，街道 已犹 如湍 急 的河 流 ，水 自东 向 西 ，急速地奔涌 。街道 两旁的 门面房 ，齐齐 陷在河
流里 。
不知 道还 有谁 记得 ２ ０ １ ２ 年７ 月 山东 临沂 市的 那场大雨 。
雨是在晚上 ９点多下起 来的 ，彼 时 ，我刚刚 自
到吧？
只是那么一刹那 ，我便将这个念头抛掉 ，继续前
行。短裤已经完全湿透 ，深处 的水 已至腰 部 ，湍急 处 ，水流和身体撞击后会泛起水花打到 Ｔ恤上 ，我 尽量抬高左肩 ，不让雨水 打到保温桶上—— 虽然知
右手撑起 一把伞 ，５ 点钟准时 出门— —计算 了一下
也终于到 了地 势略高处 ，水流依 旧湍急 ，但水深 明 显下降 ， 露 出了膝盖 。 看 了看 时间 ，已经 ６ 点半 ，也终于看到 同我 一
趟着水走 出小 区。这个城市东高 西低 ，小区在
５２
样在这样 的天气 里出行 的三两个 人 ，撑着伞趟着 水
艰难前行 。
一
下子 ，我如释重 负，此 时才感觉腿上 和脚上
门。但 这样的天气 ，无法借 助任何交通工具 ，只能 步行 ，所 以 ，要早早出发。 换好 衣服——Ｔ恤 和短 裤 ，平底 凉鞋 ，为 简捷 方 便 。然后把保 温桶放入 斜挎 的背 包 ，挂在左 肩 ，
一
看着 没有尽头的四下 涌动 的水流 ，心底 忽然生 出深深 的恐惧 ，若是 哪一处有丢 失 了盖子 的窨井 ， 脚 跌进 去 ，恐怕很久不会有 人知道也不会 有人寻
并用力加快 了在水 中的脚步 。终于到达东端 的沂 州
路 ，到达这个 城市的高处 ，终于 看到了路面 。行 人
也渐 多 ，看看 时 间 ，已是 ７点钟 。两公 里的路 程 ， 我走 了整整两个小时 。
那是 父亲入 院 的第 ３ ９天 ，他 已经虚弱 到除 了
微笑 ，连挪 动身体的力气都不再 有。那段时 间 ， 每
简单 目测 ，水深 至少半米 。试探 着踏进 水流 ， 水面立刻没过膝盖 ，到了大腿的位 置 ，打湿 了短裤 的裤边 。街灯 昏暗 ， 除 了雨幕 中灰蒙蒙 的建 筑物和 这条漫长不见尽头 的河流 ，没有车辆和 行人 ，没有 任何其他声音 。 我必须 逆水前行 。走到第 一个 十字路 口 ， 八 一
昂贵的药物 ， 是 它们的能量 ，在延 续着父亲最后 的 生命 。所 以 ，这一 顿 早餐 ，值 得我 付 出一 切 来送
达。
终于 在 １ ５分钟 后 ，我 跑到 了 目的地 ——临 沂 市人民医院 。在呼 吸科二楼 的住 院部 ，右转第一 个
这 一次 ，父亲 却没 有 能够 吃完 这 一小 碗 鸡蛋
气耗尽般地疲惫 到整个人 几乎瘫软 。 那个夏天 ，短短一个 月的时 间 ，我 的体重从 ５ ３
高的 台阶。小心迈下去 ， 路 过他身边时 ， 他 说已经 站 了一早 上 ，生怕有行人在 大 门外这一左一 右两个 高 台阶处 出意外 。 “ 还好 ，一早上也没过几个 人 ， ”
他 问我 ， “ 姑娘 ，这样 的天 不在 家待着 ，出来 干吗
沿沂蒙路 向东 ，走 了几 百米 后 ，在市政府 的 门 口，远远 看到有保安站在路 边。快走近时 ，他边 比 画边冲我喊 ，两米之外有 台阶 ，留神别摔 倒。
我放慢脚 步 ，小心试探前 பைடு நூலகம் ，果然探到 一个略
有 几处尖锐 地痛起来 。低 头 ，看到腿上 、脚踝 处和
脚背不 知被 什么划 出了清 晰的血印 。然后 ，浑 身力
被雨 水冲刷过的柏油路上奔跑 。
他只要吃甜 的。于是每天早上 ， 我 早早把蒸好 的鸡 蛋羹送到医院 ，６ 点半 左右 ，喂给他吃。 那是父亲一 天中最重要的一顿饭 ，因为吃饭对
他来说 ，已经非 常艰 难 ，每次吞咽 ，都 会影响到他 的心律和呼吸 ，一顿 饭 ，要用去很长很 长时间 。所 以这一顿早餐 ，这碗 甜鸡蛋羹 ，重 要性已超 过任何
路程 ，步行一个半小时应该足够 。
道无碍 ，潜意识里 ，还是怕会把鸡蛋羹弄凉 。
下到一楼的时候 ，看到楼道里涌进 的积水 ，踩 过去 ，推 开楼 道的铁 门 ，整个 小区 已是一片 汪洋 。
往前 ，积水顷刻没过 了小腿 。 过 了八一路 ，继 续向东 ，挪 到沂 蒙路 的时候 ，
路 口 ，用去大 约半个小时 的时 问。天色 已微 亮 ，那 种被 阴暗笼罩 的光 线 ，依然让人觉得沉闷和压抑 。
医院 回到住处 ，关 上 门后 ，听见雨 打窗棂 的声音 。
几分钟后 ，暴雨如注 。
一
整晚 ， 雨滴 和雨 滴之间便再 也没有 了任何 间
隔，那种声音 的紧密 ，在某个瞬 间 ，带给我几乎无
天早上 ，他只 吃蒸 的鸡蛋羹 ，并且 ，要放 很多糖 。
这时 ，雨 已经 彻底停 了。收起伞 ，我开始 下意 识奔跑 。皮凉 鞋在脚上觉得很 重 ，跑 了几步我 把它 们脱下来 ， 和 手中的伞一起丢 掉。也不知道还 有谁 记得那天早上 ，临沂市的沂州路 上 ，一个女子穿 着 湿漉漉的 Ｔ恤和短裤 ， 光着 脚 ，抱着一个保温桶 在
公斤降到 ４ ５ 公斤。但是 ，这一场艰难的 “ 跋山＿ ｊ 步
水” ，我 竟然丝毫没有觉得累 ，前行的力量满满的 。 直到这一 刻。我 累 了。父亲 似乎也是 ，吃 了几 口之后 ，缓缓地摇 了摇头 。
呀？单位放假 ，学校停课 。 ” 我笑 笑 ，没 有答 ，只是谢 过他 ，继续 朝 前走 ，
声 的错觉 。
整夜 未眠 ，期待 着 它可 以停 下来 ，在天 亮之 前 。终究是未 能如愿 。４ 点 半 ，雨势 似乎渐弱 。我 去厨房 用微 波炉熟练地蒸 了 ３ 只鸡蛋 。蒸好后 ， 倒 入保温 桶 ，在 上面撒 了厚厚一层 白糖 。 平 常 是 ６点钟 准 时 把鸡 蛋 蒸好 ，６ 点 一 刻 出
最后的早餐
文／ 妞妞
中央 的位 置 ，街道 已犹 如湍 急 的河 流 ，水 自东 向 西 ，急速地奔涌 。街道 两旁的 门面房 ，齐齐 陷在河
流里 。
不知 道还 有谁 记得 ２ ０ １ ２ 年７ 月 山东 临沂 市的 那场大雨 。
雨是在晚上 ９点多下起 来的 ，彼 时 ，我刚刚 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