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苏轼的家园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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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苏轼的家园情结
俞天鹏
【摘要】Some of Su Shi’s poems with the theme or image of house and vegetable garden reflect his strong home complex which contains his homesickness, desire for settling down, yearning for the rural and missing family, etc. All those complex intertwines together which makes the poet knotted in contradiction in his whole life, and provides many possibilities
for his home-returning trend.%在苏轼的一些以屋舍、菜圃为题材或为意象的诗文中,体现了浓厚的家园情结。
苏轼家园情结中的“家”包含了故土之家、安身之家、归隐之家、亲情之家等元素,它们交织在一起,既让诗人纠结难解、矛盾一生,又为诗人的归家趋向提供了多种可能性。
【期刊名称】《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年(卷),期】2014(000)007
【总页数】4页(P4-7)
【关键词】苏轼;家园情结;内涵
【作者】俞天鹏
【作者单位】四川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四川广元 628017
【正文语种】中文
【中图分类】I206
在苏轼的诗文中,有一些以新居、庭台、菜圃为标题或为意象,这些诗文中呈现一道特别的家园景象、涌现出一股浓厚的家园情结。
如果对苏轼的家园情结做进一步探究,其中的“家”包含了如下具体层次。
一、故乡之家
故土之思,本是人之常情,也是历代诗歌中一脉相承的主题之一。
除此之外,在宋代蜀中文士的故土之思中还有特殊历史形态,西蜀在五代战乱中经济发展、文化崇古,但初宋平蜀时的大量杀戮和财富掠夺,毁坏了这块相对安稳的世外桃源,这样就“给西蜀文人带来特殊的心理面貌,即大都有浓重的乡土之恋”,“即便像苏轼这样的旷达者,也不断在诗中表达乡土之恋”。
[1]567苏轼的乡土之恋,有时是借景抒情或直抒胸臆来表达的,如,“西望峨嵋,长羡归飞鹤”;“乘槎归去,成都何在?万里江涛汉漾”。
①除借景抒情、直抒胸臆这些常用的手法外,苏轼还常常通过对故居的回忆和向往融入思乡之情。
在苏轼的记忆中,儿时的故居环境非常幽美,他在《记先夫人不残鸟雀》一文中写道:“吾昔少年时,所居书室前,又竹柏杂花,丛生满庭,众鸟巢其上。
武阳君恶杀生,儿童婢仆,皆不得捕取鸟巢。
数年间,皆巢于低枝,其鷇可俯而窥也。
又有桐花凤四五百翔集其间。
”儿时故居的美好记忆常常勾起诗人的怀念与神往。
在《送千乘千能两侄还乡》中,他嘱咐侄儿“汝归莳松菊,环以青琅珄”,并说“桤阴三年成,可以挂我冠”,思归之情溢于言表;在《正月十八日蔡州道上遇雪,次子由韵二首》中,在大雪纷飞的蔡州道上奔波的诗人,不由得怀念起故居的美丽与温暖,“忆我故居室,浮光动南轩。
松竹半倾泻,未数葵与萱。
三径瑶草合,一瓶井花温”,诗人还把这种故居之思比喻为兰菊根部“微阳”,寒冷暮雪中的“朝暾”。
另外,“去乡三十年,风雨荒旧宅”(和陶饮酒二十首并叙),“敝庐虽尚在,小圃谁当樊”(《寄题梅宣义园亭》)等诗句,则表达了不能回乡的苦闷及对故居的牵挂。
诗人不仅思念故居,而且也思
念家乡的野菜。
在《元修菜并叙》中,诗人特别喜欢家乡的“大巢菜”,详细介绍它的形态:“铺田绿茸茸”、“豆荚圆且小,槐芽细而丰”;种收时节:“种之秋雨余,擢秀繁霜中”;食用方法:“烝之复湘之,香色蔚其饛。
点酒下盐豉,缕橙芼姜葱”。
并夸耀其美味程度:“那知鸡与豚,但恐放箸空”。
诗人离家15年,对此菜念念不忘,“我老忘家舍”,“此物独妩媚,终年系余胸”,拜托故人巢元修回家乡时一定带来种子,并嘱托种子要“囊盛勿函封”。
后来,苏轼将元修菜种广播于黄州东坡之上,以寄思乡之情,且饱口福之乐。
苏轼的这类在故居、乡菜中表达的思乡之情,更能给人以朴实亲切之感。
二、安身之家
苏轼思想集儒释道为一体,而安身立命是他终身破解的难题。
首先,“修身齐家平天下”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涵。
苏轼从小受到良好的儒家教育。
知书达理的母亲让他少时就有学范滂之志;而父亲苏洵鉴于西蜀文化相对闭塞的状况,曾“有一个从西蜀移居到中原的想法”,在嵩山之下,洛水之上买地筑室,以避免他的后世“鄙且愚”[1]565。
从小所受的良好教育,使苏轼身上有着强烈的
的儒家理想,为了实现理想,他必须抱着“君子怀德,小人怀土”[2]48的信念,走出家乡,施展“致君尧舜”的宏图大略;面对此种情况,苏轼也必须修正一般人的家园意识、提升家园的内涵。
在这里,他采用了两种策略:一是以天下为家。
他在《和陶拟古九首》中抒发了四海为家的志向:“少年好远游,荡志隘八荒。
九夷为藩篱,四海环我堂”;后来在儋州写的《桄榔庵铭》中仍然说:“九州一区,地为方舆,神尻以游,孰非吾居?”二是处处为家。
漂泊中的苏轼总是以随缘自适的心态,把所到之处作为自己的家,使漂泊的人生得以安顿。
他把标志自己人生下滑转折点的黄州看成第二故乡,在惠州时又说,“此心亦不念归,明年买田筑室,作惠州人矣”。
他甚至还说,“我本儋耳人,寄生西蜀州”(《别海南黎民表》),“他年谁作舆地志,海南万里真吾乡”(《吾谪海南,子由雷州,被命即行,了不
相知。
至乃闻其尚在藤也。
且夕当追及,作此诗示之》),这不仅表明诗人与当地人民的深厚感情、旷达的情怀,同时也是在长期的漂泊生涯中养成的心理自调和自控。
其次,“家园”也是苏轼“寄寓”和“多切人事”思想的意象表征。
苏轼受庄子的影响也很大,并形成了他的“寄寓”思想。
在性灵与身体的关系上,苏轼与庄子不同的是,庄子否定身体,强调“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主张“唯道集虚”的“心斋”[3]117,而苏轼虽然也清楚地知道人身短暂和偶然:“生世本暂寓”(《和陶还旧居》),“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和子由渑池怀旧》,“但他绝不把人身的存在看得没有价值,因为‘性’寄寓在此中”[1]558。
据说苏轼在入睡之前有一个习惯,他要不厌其烦把被褥塞好,把身体安放妥帖,手拍被褥,“直到把自己摆放适当又自在又舒服为止”[4]53。
身体是性灵的家,房屋是身体的家,因此苏轼喜欢建房,他在《次韵子由东亭》中说:“到处不妨闲卜筑,流年自可数期颐。
”意思是说,闲来时不妨到处择地筑屋,流年不利时自可用来颐养天年。
后来在他的漂泊生涯中确实也建了不少房,并且每次新居落成都有诗文作记。
苏轼的世界观集中体现在《苏轼易传》中,与王弼“唯畅玄风”不同,“苏轼之说‘多切人事’”[5]240,这种“多切人事”的思想也往往在家园意象的诗词中体现,“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水调歌头》)在这里,“朱阁”“绮户”正是“人事”的具体表征。
三、归隐之家
归隐一直是中国封建士人最后的精神家园。
当苏轼的雄才大略不能施展,被贬后又不能随便辞官回乡当平民百姓(因为这无疑是抗命),被贬的苏轼只能学习陶渊明,在田园中寻找归隐之家。
陶渊明是归隐者中的典型代表,苏轼对其推崇备至,诗人之所以推崇陶渊明,是为了在险恶的宦海风波中找到港湾,为受伤的心灵寻找慰藉。
在归隐生活中,诗人可以过上闲适的生活:“早眠不见灯,晚食或欹午”(《徐大正闲轩》),“酒醒门外三竿日,卧看溪南十亩阴”(《溪阴堂》),“客来梦觉知何处,挂起西窗浪接天”(《南堂五首》);可以享受乡居的宁静:“四邻戒莫犯,十亩森似束”,“幽鸟向我鸣,野人留我宿”(《过建昌李野夫公择故居》);可以欣赏乡村美景:“红波翻屋春风起,先生默坐春风里”(《独觉》),“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
中有五亩园,花竹秀而野。
花香袭杖屦,竹色侵盏斝”(《司马君实独乐园》);可以享受劳动的快乐:“红薯与紫芽,远插墙四周”(《和陶酬刘柴桑》),“聚粪西垣下,凿泉东垣隈”(《和陶下潠田舍获》),“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难”(《和陶西田获早稻并引》);可以饱享乡菜的美味:“芥蓝如菌蕈,脆美牙颊响”(《雨后行菜圃》),“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
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撷菜并引》);可以尽享高洁的居所:“绘雪于四壁之间,无容隙也。
起居偃仰,环顾睥睨,无非雪者……真得其所居者也”(《雪堂记》)。
田园确实给受伤的诗人带来了家一般的慰藉,他在《与李公择》中写道:“某见在东坡,作陂种稻,劳苦之,亦自有乐事。
有屋五间,果菜十数畦,桑百余本,身耕妻蚕,聊以卒岁也”。
在归隐生活中,苏轼感觉自己与陶渊明已合二为一,他说“我即渊明,渊明即我”(《书陶渊明〈东方有一士〉诗后》),而且认为“只渊明,是前生”(《江城子》)。
然而与陶渊明不同的是,陶的归隐是故土之家和田园之家兼得,而苏轼只能在非故土的田舍中寄寓归隐的心身。
正因如此,在苏轼的田园诗中,那些屋舍、菜圃意象更能表现诗人在内心深处对家的渴望。
四、亲情之家
家园是亲情的载体。
苏轼家园诗词包含了夫妻之情、兄弟之情和父子之情。
首先,家园意象是夫妻深情的潜意识表征。
苏轼一生有三位妻子:王弗、王闰之和侍妾朝云。
这三位妻子对苏轼情深意重,但都不幸先逝。
王弗陪诗人度过伉俪情深
的青春时光,但不过十年而病逝;王闰之陪诗人经历了“乌台诗案”与黄州之贬,不过十五年而病逝;朝云陪诗人剩下的坎坷之路,但在贬谪惠州时也先他而去。
三位妻子都是苏轼的贤内助和庇护神。
王弗知书达礼,有时可以为丈夫指出知识上的错误,还能凭直觉告诉丈夫所交往人的好坏;被苏轼称为“老妻”的王闰之不仅在生活起居上迁就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而且“苏夫人头脑清爽而稳定”,往往成为“喜怒无常”[2]52的诗人丈夫的健康心理港湾;被苏轼称为“天女维摩”的朝云是他的心灵伴侣,他在白鹤峰的住所经后人辟为“朝云堂”。
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女人往往和家联系在一起;再按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庭院则常为女性生殖器的象征,水果指乳房”[6]118,“花卉代表女性生殖器”[6]119,“木材是女人或
母亲的象征”[6]120,而苏轼的家园诗中不乏上述意象。
由此可见,苏轼那些家
园诗词是潜意识中怀念贤妻们的象征。
他晚年在《和陶和刘柴桑》写道:“自笑四壁空,无妻老相如。
”这时贤妻们都离他而去,那空空的“四壁”,既是“无妻老相如”的现实写照,又是怀念已逝贤妻们的潜意表征。
其次,家园诗词中包含兄弟之情。
苏轼与弟弟子由既是亲人又是知音,他们心心相惜,共同经历人生当中的种种喜悦与磨难,在苏轼的家园诗词中也留下了兄弟深情挚意的痕迹。
年轻时,他鼓励弟弟走出故土,施展抱负:“故巢何足恋,鹰隼岂能容”(《涪州得山胡次子由韵》);当想到“项王已死无故人,首入汉庭身委地”时,又发出“富贵荣华岂足多,至今惟有冢嵯峨。
故国凄凉人事改,楚乡千古为悲歌”,与弟弟共思历史变迁、家国兴衰的哲理意义;当他在岐下造了一座园林,于是次韵自由和诗二十一首,详细描绘园中美景,与弟弟一起分享(《次韵子由岐下诗二十一首并引》);当孤独的时候,他思弟心切,思弟之情往往又与思乡之情融为一体:“忆弟泪如云不散,望乡心与雁南飞”(《壬寅重九,不预会,独游普门寺僧阁,有怀子由》);有时他回想故乡过年的情景,那里有“岁晚相与馈问”的“馈岁”有“酒食相邀的”的“别岁”,有除夜达旦不眠的“守岁”,但“岁暮思
归而不可得”,只好写诗寄子由,让故乡的美俗美情温暖在外飘零的心;在《次韵子由种菜久旱不生》中,他借题发挥,劝弟弟“园无雨润何须叹,身与时违合退耕”;在《次韵子由所居六咏》中,对弟弟的“新居已覆瓦,无复风雨忧”感到欣慰,并为其所居的优美环境感到高兴,关爱之情溢于诗中。
再次,苏轼的家园诗词中包含着父子深情。
在《和陶贫士七首并引》(其七)中,作为老父亲的苏轼对六个儿子“流落三四州”,而自己与农圃俦为伍,不能为儿子们出一点力量,倍感心酸;对自己“独遗以安”、未尽为父之责而倍感愧疚。
在这里,“买田带修竹,筑室依清流”的田园之家,不再是心灵的慰藉,而是化为父子伤情的切肤之痛。
综上所述,苏轼的家园情结中,元素较多,成分复杂,他们往往交织在一起,既让诗人纠结难解、矛盾一生,又为诗人的归家趋向提供多种可能性,伴随他壮丽地走过六十多年的人生旅程。
注释:
①文中所引诗句若没特殊标记均采自《苏轼全集》,中国戏剧出版社,2009年版。
参考文献:
[1]王水照,朱刚.苏轼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9.
[2]何晏,皇侃.论语集解义疏论语集解义疏(一)[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7.
[3]陈鼓应.庄子今注今译[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林语堂.苏东坡传[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5]曾枣庄.苏轼评传[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
[6]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