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战实质及其未来演变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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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 第5期
15摘 要：2018年7月，美国公布对从中国进口的约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10%关税的详细商品清单，
中美贸易摩擦再度升级。

中美贸易问题本质是二战之后国际秩序演变与全球系统性问题的一部分，美国或将通过多种手段全面激化矛盾，我国面临长期且复杂的贸易摩擦考验。

关键词：中美关系 贸易摩擦 贸易战
张茉楠
中美贸易战实质及其未来演变前景
收稿日期：2018-7-16
作者简介：张茉楠，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战略部研究员。

一、中美关系正接近“临界点”
或面临“质变”
从美方宣布根据“301调查”和对中国出口商品实施高额关税开始，中美贸易摩擦陡然加剧。

这一形势与1999年两国达成关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的协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其本质而言，美国对华政策以及美国内部战略方向的调
整，为贸易争端提供了思想层面和社会层面的支撑。

自我国开始改革开放起，美国战略界一直秉持着和平的接触战略，该战略一直延续到奥巴马时期。

在这一思想指引下，美国战略和思想界支持我国加入WTO，普遍希望将中国纳入全球分工体系，从而达到“促使中国在其预设的轨道上运行”的目的。

一方面，近些年来，美国战略界认为中美在不同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开始逐步反思，认为其接触战略已经失败。

如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会长兰普顿2015年提出“中美关系正接近‘临界点’”，这种思想层面的变化推动了美国对华政策的方向性改变。

另一方面，过去5年中国占全球经济规模比重从11%上升到15%，改革开放40年的成就、十九大报告、“中国制造2025”、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展示了中国经济的勃勃生机和宏伟蓝图，中国正在上
升的国力与刚刚走出金融危机阴霾的美国形成鲜明对比，也促进了美对华战略的改变。

2016年特朗普上任以来，美国主流政界对华“接触派”势力日益衰弱，“对抗派”力量日益增强。

2017年末，特朗普政府发布的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中国首次被定位为美国的“战略性竞争对手”，是“全球秩序的修正主义者”，这标志着美国对华政策进入新阶段。

因此，本轮贸易战只是一个“前奏”，
随着美国对中国定位的根本性变化，乃至中美两国关系格局的巨变，中美冲突与摩擦的长期性、艰巨性、复杂性的常态化将是无法回避的历史必然与挑战。

二、制裁与反制裁加剧中美贸易冲突
升级及全球贸易混战风险
当前中美贸易制裁和反制裁已超过历史规模。

鉴于特朗普团队信心十足，认为美国可以在中美贸易战中获取最终胜利，而中国立场坚决表示要做出同等力度同等规模、数量型与质量型相结合的反制措施。

因此，随着贸易战的升级与范围的扩大，中美之间对各自进口对方的产品实行的惩罚性增税将会在规模和量级上加码。

短期内尚无迹象表明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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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战会继续被控制在有限的范围。

根据特朗普声明，如果中国采取报复行动，他会追加报复性关税，威胁最终可能对超过5000亿美元的中国商品加征关税。

2018年7月10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公布了对从中国进口的按照HTS-8分类共6031种商品加征10%关税的商品清单，金额合计达到2017年美国从中国进口的2000亿美元，占中国2017年全年出口金额2.26万亿美元的8.8%，加上此前公布的500亿美元商品，美国对中国宣布加征关税的商品已经占到中国全部出口的11%。

“中国制造”正引领出口结构从一般消费品向资本品升级，中美间的垂直分工正发生变化，走向水平分工。

数据显示，2017年我国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已经达到3.3万亿元，对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的贡献达到23%，装备制造业的增加值更是高达9.1万亿元，对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增速的贡献高达52%，两者已成为影响工业的关键因素。

从内部结构看，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对高技术制造业的贡献率最高，达到64.52%。

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通用设备制造业对装备制造业增速的贡献率最高，分别达到28.23%、18.89%、16.02%。

此次公布的2000亿美元商品主要集中于“中国制造2025”产业政策领域，包括航空航天、信息和通信技术、机器人、工业机械、新材料、汽车等行业。

然而，这些产品大都是全球价值链产品和贸易中间品。

对中国产品加征关税势必影响到参与到产业链和价值链上中下游各个环节的各个国家。

例如，鉴于中国是韩国中间品零部件进口大国，根据韩国现代经济研究院报告，若美国对中国进口减少10%，韩国对中国出口额将减少282.6亿美元（30.49万亿韩元）。

其中，电器装备、IT 等产业将相对受到较大冲击，分别减少109.2亿美元与56亿美元。

与此同时，由于此前特朗普根据“232调查”决定
对欧盟、加拿大、墨西哥等多国钢铁和铝等出口产品征收高额惩罚性关税，许多国家已明确做出贸易反制强硬措施，特朗普对全球“开火”可能导致贸易战交叉升级，不排除进一步演变为“全球贸易混战”的情形。

三、美国或通过“多维打击”手段
全面激化中美关系
特朗普看似“不按常理出牌”，但中国应认识到此次中美贸易战不同于以往的特殊性和日益严峻性，新冷战思维引发在位霸权国家遏制新兴大国发展。

美方不仅仅是制造贸易战，而是打着贸易保护主义旗号进行遏制。

从历次美国与各国的贸易战中可以看出，美国擅于在投资、汇率、技术等贸易之外的领域采取多样化手段对目标对手进行多维打击，因此未来可以预见的特朗普政府“组合策略”可能包括：一是通过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CFIUS）扩权改革以及推动《外国投资风险审查现代化法案》（FIRRMA）立法进程限制关闭中国高新技术产品输美市场及其投资，可能将对中国的贸易制裁扩展至对中国赴美直接投资的制裁；二是可能切断从美国到中国的人力资本与技术传递，以此来限制中国的技术升级与产业升级；三是美国可能会大力拉拢欧盟、英国、日本等国家，试图在多边层面针对中国采取一致性措施，甚至不排除美国在拒绝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的同时，有取消中国最惠国待遇的可能性；四是频繁要挟中资企业，将“中兴式制裁”的“长臂管辖”扩大化；五是地缘政治方面，美国可能在台海与南海等问题上大做文章。

如果中美关系和中美经贸联系进一步弱化，更多的敌对行为可能出现。

而一旦管控失当，中美贸易摩擦全面升级，不排除美国将历史上积累的贸易、货币金融（对日本）、资源（对欧洲）等多维打击经验和手段，
后续扩大到金融战、经济战、资源战、地缘战等方面。

美方很可能动用其二战以来建立的霸权体系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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贸易、金融、汇率、军事等方面全方位遏制中国发展。

四、美国或使贸易冲突暂时平息
受迫于内外压力的掣肘，特朗普进攻性政策或有所收敛。

虽然这种情形概率较小，但也不排除中美贸易战“偃旗息鼓”的可能性。

例如，中美贸易战持续一段时间后，美方认识到一味强硬不符合其根本利益，因而不得不退而寻求与中国在经贸合作与竞争关系平衡上达致一个新的可接受状态。

首先，从宏观经济层面看，贸易战从来不是“双输”而是“多输”。

根据对贸易战影响的综合分析，中国虽然面临着出口依存度较高、受贸易战影响较大的风险，然而宏观经济系统调整与整体抗压能力较强；美国在进口限制上选项较多，但受结构性和周期性因素制约，宏观经济对贸易战冲击承受力也有限，特别是此次征税清单中资本品和中间品占比提升，中间品占比增加至52%，这将大大抬升美国生产者价格和消费者价格，损害经济增长、消费者福利，加大通货膨胀风险。

摩根士丹利最新报告显示，2000亿关税攻势不仅会对中国GDP增长造成0.2~0.3个百分点的影响，而且也会对美国GDP 增长造成0.3~0.4个百分点的直接冲击。

如果全球贸易争端交叉式持续升温，会导致全球价值4610亿美元的货物贸易受到冲击，并将影响到全球2.5%的贸易往来和0.5%的GDP增长。

在全球经济共振复苏减弱情况下，贸易战对美国冲击的边际效应会急剧放大。

其次，从产业层面看，加征关税极大影响了包括美国跨国公司在内的全球产业链布局，在美国加征关税行为中受到首当其冲影响的是跨国公司而非中国本土企业。

特朗普政府公布的关税清单集中于“重大工业技术”产品，美国从中国进口商品中关联交易占比最高的电脑及电子产品、机械设备（不含电力）、运输设备、电气设备等都是美国加征关税的重点打击对象。

据统计，仅2017年第四季度，苹果公司和波音公司从中国市场获得的收入分别占其总收入的20%和13%。

英特尔、高通、德州仪器和美光科技的收入，在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在中国市场的销售业绩。

当前，加征关税行动已经引起美国一些跨国公司的强烈反对。

第三，从国内政治压力与社会民意层面看，特朗普一意孤行的加征关税行为，已经引发不少议员的担忧。

例如，犹他州参议员、负责贸易政策的参议院财政委员会主席Orrin Hatch近日表示，反对征收关税，尤其是232条款，计划推动独立立法，以解决议员们对特朗普征收新关税的担忧。

而国会也试图通过出台法律限制总统权力，让国会重新获得征收和管理关税的权力。

按照法定流程，即将于2018年11月举行的中期选举中，参议院1/3的议员（33席）和众议院所有的议员（435席）均将改选。

共和党能否在中期选举中保住两院多数党地位，直接决定特朗普政府未来两年推行各项政策的难易程度，中期选举可作为未来贸易战重要的参考时间节点。

如果贸易战持续升温，伴随的压力和困难逐渐增加，美国社会内生“厌战”情绪与“求和”诉求持续抬升，诸多因素作用下也不排除特朗普政府选择时机通过谈判退出贸易争端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