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理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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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理由(下)
当我沿着村中的路缓缓行走的时候,到处都会碰到熟识的人,他们都热情地和我打着招呼。
从小巷里、树荫下、园田中散发出来的一种乡土的味道,给人予无限温馨的感觉。
村里这些年变化并不大,尤其是进村后的摆在当面的一些房屋,还显得有些破败。
这些当年还算是村里的比较好的房屋,由于房主人或去外地打工或迁居去了外地,老家的房子无人及时修缮,才致使境况如此。
然而,也许正是这些旧痕的保留,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特有的亲切。
顺着村中的一条路向北,位于路东的倒数第四家,就是我那已卖出去的老屋。
老屋沁着我的心血,当初卖时就有些舍不得,直到现在仍对它怀有一定的情感。
特别是对掩藏在正屋后面的当初也当作正屋使用的几间小屋感情颇深,每次回去都要去看一看。
分家的时候,我已在大队的学校里教书。
村里批给我一处新的宅基地,它位于村里新农村规划线上。
说是新农村规划,其实只是在原有的几个住户的大致方向上划两条线,定出今后建房的统一方向,并不是由集体出资把别处的住户都迁过来。
来此建房者大都像我们一样的分家户。
分家户的经济条件一般都不怎么好,因此多数人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就把合乎一般标准的正房营造起来。
可是宅基地已划下来了,你就得来住,不然就可能变得不是你的。
怎么办泥?于是人们就想办法,把前面准备建正房的位置留出来,并栽些树(正屋上的椽、木、檀、条就指靠在这些树上)。
再在后面的适当位置做几间小屋,先凑合着住下来再说。
我把分家分得的两间厨房揭掉瓦、拆掉墙,请人把两间屋的木架子抬过来,再凑些材料收拾成小三间,总面积大概有二十多个平米,这就算是个临时的正房。
总得有个烧火的地方吧,所以还得盖个更小的厨房。
总还得喂个猪吧,所以还得盖个更更小的猪屋。
还要有厕所,还要有鸡舍&&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一切收拾好后,也就放着鞭正式迁入新居,于是这里便有了一户新的开了烟火的人家。
先是我们一家,还是孤零零的。
后来便陆续来了左邻右舍,有些也像我们一样,退在后面先做几间小屋过日子。
门前是一条南北走向的路,我们住在路的东面,门朝西。
当时对面还没住人,门前就显得格外空旷。
每当傍晚时分,我就搬把椅子坐到门前,或是读书或是就默默地看着夕阳在西边遥远山头上一点点地消逝。
前几年听说那买房的人家要将房子拆掉重修,我去看了几回,房子还在那儿,但显得那么低矮、土气和陈旧,被拆掉的命运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在村里随处走走的一个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和一些从小在一起玩大的伙伴们坐一坐,聊一聊。
我的那些伙伴们,现在也都一个个白了头,前几年,还有几个因病去世了。
想想,我们还有多少朋友可以相聚?又有多少时光可供我们相聚?何况有些儿时的伙们现在已天各一方,谁知道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六年前,我在胡集街上遇到一个四十多年都不曾见过面的朋友。
他叫王国现,是我小学同学,且同座几年。
他比我小一岁,当时我们很要好。
我记得在我们参加小学升初中考试的前一天中午,我们两个在那个由教堂改作的教室里,用几张大长条桌堆码起来,码得和窗子一样高。
我们躺在上面,迎着从窗口吹进来的风谈我们毕业后的打算,也谈各自的见闻。
我们约定,晚上还来这儿睡。
但是,晚上当我去的时候,这个教室已被从别处学校来的几个女生占住了。
我到处找他都找不到,第二天考试,我们又分在不同班。
考试后便各自回了家,此后便了无音信。
那次相遇时,我们已是五十六、七的年岁了。
我们都感叹岁月飘忽,人生如梦。
他和他妻子都曾是荆襄磷矿职工,磷矿兴旺时,他还当过矿里的一个什么处的处长。
后来磷矿不行了,他们的年龄也大了,就提前办了内退,在胡集街上开了一个小小的蜂蜜营销点。
他很健谈,又懂些医道,因此生意也还红火。
他邀我到他家吃午饭,他的女儿也在外地工作,家里就只有他和他妻子两个人。
饭后,他送给我一方砚台。
我们相约(又是一次相约)在我们七十岁时,就把周围的一些要好的朋友找到一起好好地聚一聚。
可是几个月后,那个经营点上却换成了别人,不知他去了哪里。
每次回去,我都特意到那里看一看。
多方打听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又是几年过去,还是音信全无!母亲在世时,我们年年都回来,我还想着有可能在哪一次回来时,又意外地碰到了他。
但现在看来,机会越来越少了。
萦绕在心头的另一个想回家的理由,就是对学校的眷念。
从教几十年后,突然放下书本,由一个站在讲台上向众多的学生作滔滔不绝讲述的老师,变成一个每天都踏着三轮车接送孙子上下学的老头儿,心里的那种失落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可是一回到老家,一走进校门,那种曾经有过的自豪的感觉立刻就会回到身上来。
碰到我的人都喊我老师,还是以往的那种热情和尊重。
这里是我人生的主战场,当初由一个农民走进来,在教授学生的同时也完善着我自己,带着自己的苦心和执着一路走来,终于实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梦想。
在校风风雨雨几十年,自然也有过诸多的烦恼,但那些烦恼往往又是在与老师、与学生们的相互交往中排解开去。
当和一些老同事坐在校园的草坪上论及那些往事时,就连过去那些烦心的事也变得甜蜜起来。
可是所有这些,又仿佛哪一条也不是催促我们回家的理由。
母亲不在了,我们似乎已没有了那条便捷地了却我们留在故乡的各种夙愿的路。
不过这些沉积在记忆深处的缕缕乡愁,会越来越鲜活地弥漫在自己的意识中,成为思乡情怀的催化剂。
当这些被催化了的思乡情怀如潮水般拍打自己胸腔的时候,便会生出许多踏上归途的理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