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好的女孩是一首诗……

姣好的女孩儿是一首优美的诗……
张杨
飞机在高空剧烈颠簸，眩晕、呕吐使他已经瘫软在座椅上。

但他的思维还清晰。

飞机这样颠簸会不会折了翅膀垂直落地？经过几十秒的失重，一声巨响刚刚撞击鼓膜就失去了知觉，连疼都来不及感觉到。

除了瞬间恐惧，没有剧烈的疼痛，这种死法还不错。

只是来不及娶SP了！我死了，她会重新择偶么? 娶她的是相识才几天的那个山西商人么？仅仅是为了一个可以结束二十年独身生活的机会，就嫁给一个原本不认不识的一个老头么？他是个什么样人，这几十年他都干了些什么，她怎会知道? 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能有什么共同的爱好与共同的语言？！他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哄她开心么？晚上会以他的胳膊给她做枕头么？他要是养了小三她如何是好呢……
80年代初的一天上午，护士长领着几个实习护士，走进医生办公室，打算将她们介绍给科里的医生们。

他正在书写病历。

礼貌的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护士长身旁这几个女孩子。

中间的一个女孩，明显与众不同、高个子、面目清秀白皙，瓜子脸，穿一件很合身的白服。

也许护士长还没有给她领到合适的白帽，乌黑的长发及腰；洋娃娃似的长长睫毛上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纯真、清澈，似有点儿抑郁。

怯怯的目光与他对视了一眼，旋即收回，浅浅一笑。

哦，这个女孩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怎么这么熟悉！
就是这不经意的对视，女孩的影子，从他的瞳孔进入心底。

从此，在他的心底珍藏了三十多年。

由于工作性质不同，虽然他们在一个科室工作，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他喜欢她，仅仅就是喜欢看着她，就像欣赏一副唐寅笔下的仕女图。

哪有美女不招异性喜欢呢？但他没有一丁点儿不洁的念头。

他清楚，这么漂亮的女孩身边会有很多男孩的，他没有参与竞争的资格，他已经结婚，且有一子。

两个月后，女孩转去其它科室实习，他莫名失落了许久。

他想去看看她，可是没有借口。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食堂买饭的时候遇见她。

他常常端着饭碗，面对着餐厅大门站在饭桌边，目光一遍遍的扫向来买饭的女孩子们。

她很少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总是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的了。

几年过去了，她被一个男孩追到，嫁为人妇。

偶尔在路上遇到她，看到的是她一脸的幸福。

他由衷的为她高兴，默默在心里祝福女孩幸福、快乐。

因业务水平的缘故，他被另一个科室的主任看中，调了过去。

他喜出望外，因为她就在这个科室工作。

来新科室上班的第一天，朝会上，他被介绍给同事们。

他失望的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落落寡欢。

下班前，他得知她在倒休，心情才好了起来。

同志们还以为他对新科室不熟悉的缘故，没人在意。

在一起工作，就会常常见面。

和她在一起工作，他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偶尔与她一起值班，凡是遇到稍重一点的工作，他都会出现在她的身旁。

他喜欢从她手里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比如病历、铅笔、体温计之类物品，因为可以触碰到她的手。

查完房要洗手，要是遇到她也要洗手，他会将肥皂递到她的手里。

他喜欢刹那间触及她纤纤小手的那种电击样感觉。

偶尔他的动作大了一些，她也不介意，仍是一脸纯真的浅笑。

她喜欢笑，他喜欢看她笑；喜欢看她对病人耐心解释时的微笑，喜欢看她天真无邪的笑容，喜欢看她飘逸的身姿，喜欢看她执行护理工作时行云流水般的熟练。

她的业务提高的很快，在她们同时进院的姑娘里，她第一个被提升为护士长。

他喜欢这个女孩。

至于女孩喜不喜欢他，就不重要了。

四年多的同科室工作，他从未让她知道他喜欢她，他没有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平静的工作。

女孩一直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工作和生活着。

后来她休产假，再后来她调离这个科室，到另外一个科室当护士长；八十年代中期，他调离了这个医院；她继续在这个医院工作到退休。

他常常想起她，他一直以为她每天忙碌在单位与厨下堂上、相夫教子、一定幸福得一塌糊涂吧。

是啊，这么漂亮的女孩，能不让丈夫疼爱有加么？
他们分别三十多年，只有两次接触。

一次是他回医院，和老同事们合影留念，她被邀请参加，他深情的望着她，礼貌地握了握手。

另一次是特意打电话找她，麻烦她照顾一下他朋友的亲属。

电话打到她所在的科室，找她，她是这个科室护士长。

她从别人手里接过话筒，他说：多年不见了，好想你----们啊。

他不敢说想她，怕她误会，所以在“你”字之后顿了一下，加了一个“们”字。

她也语气平静的说，呵呵，我们也想你们啊。

三十多年间他未向任何人打听过她的情况。

他想，喜欢她就不要扰乱她的平静----平静心态、平静的工作、快快乐乐一辈子，才是真的爱她。

三十多年来，她一点儿也想不到有一个同事一直在默默的喜欢她。

光阴如白驹过隙。

他退休了。

她也退休了。

他怀念从前工作、生活过的单位。

他在那里工作生活了十五年。

那时候他住集体宿舍、吃医院的职工食堂，有大把的时间用来学习。

他如饥似渴积累着知识，为继续发展储蓄力量。

回省城的二十多年里，他在医院当过院长，在省直机关工作过十五年，从处长位置上退休。

今年，他特意从南方回医院看望老朋友。

老朋友设宴招待，却仍然没有见到她。

他忍不住，第一次向朋友打听她的行踪。

他这才知道她已经离婚二十多年，孩子不在身边。

她依然孑然一身，目前在外地某医院发挥余热！他一阵阵的眩晕、一阵阵的心悸。

他心目中的女神的感情生活竟然如此坎坷！他似自言自语：自古红颜多薄命！在得到她的联系方式后，他急不可耐给她打电话，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说话竟然结结巴巴。

她没有听出来他是谁，一再问你是哪位，他答非所问的不住地说：你好！你好！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那个同事多年的他，竟然默默的喜欢自己三十多年，自己却毫无察觉。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也从她嘴里得知，当年，女孩也很欣赏他。

她常常在宿舍和小伙伴谈他在抢救危重病人时的干脆利落、胸有成竹。

她说，为什么爱我又不让我知道？我单身这么多年，一直以为自己不招异性喜欢。

原来，那么优秀的他竟然默默喜欢自己三十多年，而不为人知，简直不可思议！现在，晚了，我已经老了！他说：不、不老也不晚。

挂断电话，词不达意的说了一句“朝闻道夕死可也”。

一场预期的黄昏恋，在不经意间发生了。

他们每天通话，海阔天空的聊个没完没了。

包括视频聊天，哪天不得两三个小时!聊刚到临床怕给病人做静脉注射、聊第一次进太平间的恐惧、聊食堂的馒头好吃、聊冬天病房里的异味，说到高兴处，她咯咯地笑，就像三十多年前那样笑的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他喜欢听她的笑声。

他们知道，爱一个人容易，被一个人爱也容易，只有深深的爱的这个人也深深的爱着自己，才是难得的！他俩明白，现在他们已经离不开了，这迟到的爱怎能不倍加珍惜？
飞机又一阵剧烈的颠簸，拉回了正在进行中的遐想。

呵呵，管不了许多了！ＳＰ，前面的路还很长，你好自为之。

帮不了你了，对不起。

我会在天上注视着你，祝福你和你的女儿的平平安安、快乐幸福。

别了！
2016 11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