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怀念一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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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怀念一种花
作者:郭文斌
来源:《阅读(高年级)》2017年第02期
腊月,在故乡,曾经是一种花盛开的季节。
多年来我一直回味着那个大年三十晚上的一幕,当父亲将一种幽闭多年的“鲜花”复活于窗格子里时,我们的世界明亮了许多。
后来,我家的院子里涌满了人,至今我仍然难以描绘人们为一种美惊叹的样子。
这一年之前,我的头脑中似乎没有窗花这个概念。
后来才知道,自家的窗花居然是小有名气的。
曾经,方圆几里的乡亲都来我家“请”花样。
一个“请”字,蕴含了多少意味啊。
那个晚上,当父亲将几张纸认真地叠成方形,戴上老花镜,将剪刀插进纸里的时候,我还不知他要做什么。
只见他剪着剪着,不由地停了下来,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比的茫然。
然后接连抽了几支烟,才重新动手……就这样,父亲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一种美的“复兴”。
我深深地记得当一幅传神的“喜鹊啄梅”在父亲手中呼之欲出时,父亲眼里含着泪花。
父亲将喜鹊在窗格子里比划一下,我的小小的心就“咯嘣”一声。
我被一种搭配震惊了。
吉祥如意的除夕夜,似乎极大地鼓舞了父亲的创作热情,随着新年脚步的临近,“三羊开泰”“年年有余”在父亲手下诞生。
凭着对美的感觉和执著,我就万分佩服父亲。
记得那晚我们常常将窗花贴反。
父亲说,不要紧,贴反再倒过来。
暖黄色的灯光下,父亲极耐心地教我们如何小心地抹糨糊,如何地搭配色彩,如何地组织图案和意境。
我心中暗暗惊叹着生产美的过程竟是如此地富有学问和秩序。
贴完最后一格窗花,父亲将几盏灯都打开,说,你们出去看看。
我们雀跃而出,站在已是银装素裹的院子里。
后来上美学课时,老师讲过一个叫做“审美紧张”的词,用在这儿恐怕再也合适不过了。
我们姐妹都被一种意外的、梦里天国似的意境给震住了,以至忘记了天上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直到一个串门的表哥“啊”地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我的两腿开始发抖,嗓子发干,心灵经受着一种难言的情绪的袭击,我想仅仅用激动和感动是无法概括的。
后来看油画展览,眼见那些笨拙的框子将一幅幅意象框死,总觉得不如窗花贴在窗格子里那么自然,那么美。
农村的窗格子如同现在的格子田,老百姓通过它看山、看水、看风、看雨,窗花贴上的时候,山、水、风、雨都成了花。
父亲说,有几幅记忆中的花样他最终没有回忆出来。
他的神情中有一种认真的愧疚感。
我安慰父亲,年月已经过去那么久,能记下来这么多着实不易了。
父亲笑了笑,如同窗外的春风。
父亲的窗花能看山、看水,父亲的窗花能喜人、养人。
现在想来,父亲不仅仅是创作了一种艺术,也为简单的生活增添了一份诗性。
父亲尽力挽救着一种美。
但是,这种被父亲竭力挽救下来的产品在眼下的时代,几乎只有靠记忆来回味了。
小花格窗换成了大玻璃窗,白纸换成了大窗帘,不知是人们没有时间剪窗花,还是怕糨糊弄脏了玻璃,反正,我是好几年没有看见窗花了。
父亲也永远离开了我们。
如今,临到腊月,我常常会翻出抽屉里的窗花,对儿子说:“知道吗,这就是窗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