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简《诗论》“樛木之时”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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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樛木》一诗出自《诗经·国风·周南》,注家自毛传后多以其为颂后妃之德,纵有新解,如云“夫妻之情”“君臣之义”“君子盛德”者,亦不免迂曲,终难有定论。

然上博简《诗论》“樛木之时”(简文原作“梂木”,整理者以为“樛木”)[1]139—140的评价,为理解《樛木》诗义提供了新的契机。

《说文·木部》云:“梂,栎实,一曰凿首,从木求声”[2]113,“樛,下句曰樛,从木翏声”[2]114。

“梂”“樛”为同部音近字,“梂”训为“樛”是正确的。

故上博简《诗论》“梂木之时”确为对《樛木》的评价。

上博简《诗论》以“时”字评价《樛木》,“时”字如何训诂成为学者理解《樛木》诗义的关键。

本文在诸位先生研究之基础上,结合传世文献与出土材料,训“时”为“时宜”,“樛木之时”则指君子得福禄合乎时宜。

以此分析《樛木》之诗义,可知“君子”得福禄是一个不断向上、逐渐发展的过程,《樛木》表达的是他人对“君子”的祝福,《樛木》一诗当为祝福
君子的祝诗。


上博简《诗论》有关《樛木》之简文如下[1]139—142:
《梂(樛)木》之(时),……害(曷)?曰:“童(终)而皆臤(贤)于兀(其)初者也。


(第十简)《梂(樛)木》之(时),则(以)兀(其)录(禄)也。

(第十一简)《梂(樛)木》,福斯才(在)君子,不……
(第十二简)从简文中可知,
“”字为理解《樛木》一诗的关键。

原简写作
“”,从止从日,应当为古文“旹”。

《说文·日部》云:“旹,古文时,从日之作。

”[2]134然此字之义,学者仍有分歧。

马承源先生训为“持”,即所谓“持福禄也”[1]140,姜广辉先生进一步解释为“以德持禄”[3];王志平先生训为“待”,并将后文“福斯才(在)君
上博简《诗论》“樛木之时”刍议
高长浩
(东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吉林长春130024)
【关键词】上博简《诗论》;“樛木之时”;《樛木》;“时”字;孔子诗论
【摘要】上博简《诗论》“樛木之时”素为学者重视,“时”字之义,亦各有所论,或云“持”,或云“待”,或云“天时”,或云“时运”。

文章以为“时”当为“时宜”,“樛木之时”即谓君子得福禄合乎时宜,据此分析《樛木》之诗义,可知其为祝福君子的祝诗。

子”中的“斯”训为“禠”[4]
,张冲《东京赋》曰:“祈禠禳灾”,“禠”即“福”,从示虒声[5]3;李学勤先生认为“此处的‘时’,就如《文选·北征赋》注引《尔雅》,训为‘会’,意思就是时
会”[6]
;廖名春先生认为“‘君子’有上天降福,是得天时,故于《樛木》而称‘时’”[7],即“时”
为“天时”;陈桐生先生将“时”训为“时运”,认
为是“君子获得福禄的原因”[8],晁福林先生亦认为是“机遇”[9];黄怀信先生认为“君子”
所以能得“福禄”,“完全是偶然的因素,是他
运气好”,“‘君子’得福禄,完全是靠时运”,《樛木》是首“‘君子’自美其得福禄的诗”[10]。

诸先生之说皆可谓一家之言,本文在诸位先生启发之下,另献一说,以备参考。

“”字,可见于战国时期金文,
如中山王方壶中作
“”(集成9735)。

战国楚简中亦习见,如包山楚简中作

”,郭店楚简中作
“”或
“”,上博简作
“”或
“”。

“”字当为
“”字之省,从止从日,训为“时”毫无疑问,应为战国时期常用的文字写法。

“旹”为“时”
之古文,《说文·日部》云:“四时也”[2]134,段玉
裁注曰:“本春秋冬夏之称,引伸之为凡岁月
日刻之用”[5]302
,有时令、时节之义,可引申为
“适时,合于时宜”,即所行恰如四时运转,合于自然之理。

春秋战国时人有以“时”为“适
时”义,如《论语》中:“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11]4
,“夫子时然后言”[11]148
;《荀子》中“君子时诎则诎,时伸则伸”[12]134,“与时迁徙,与世偃仰”[12]163;《商君书》中“制度时,则国俗可化,而民从制”[13];
《孟子·万章下》有“孔子,圣之时者也”句,赵
岐注为“孔子时行则行,时止则止”[14]。

“合于
时宜”,即在合适的时间作恰当的事,据此理解《樛木》之诗义,也当有不同见解。


为便研究,将《樛木》[15]8—9
一诗录于下: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

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

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南”,毛传云“南土也”[15]8
,《正义》按《周
官》“正南曰荆州,东南曰扬州”,解为荆、扬之地[16]42,亦有“南山”“文王所治周南”之说。

然此诗言“樛木”,当按木盛之地解,为泛指。

“樛”,马融、《韩诗》作“朻”[16]41。

阜阳汉简《诗
经》亦作“南有纠木”[17]。

《说文·木部》以“朻”为“高木”[2]114,毛传云“木下曲曰樛”[15]8,马瑞辰兼采两说,谓“高木下曲”[18]。

“葛藟”,《正义》云:“藟与葛异,亦葛之类”[16]42,甚确。


之,此诗以“葛藟”攀缘“樛木”之貌兴也。

“葛藟”攀缘“樛木”的过程,诗中用“累”“荒”“萦”三个动词来描写,这也代表了“葛藟”攀缘“樛木”的三个阶段。

“累”,《说文·系
部》云:“缀得理也”[2]276
,段玉裁注曰:“缀者,
合箸也。

合箸得其理则有条不紊,是曰累。

《乐记》曰‘累累乎端若贯珠’,此其证也。

”[5]656朱熹《诗集传》云:“累,犹系也。

”[19]5故此处
“累”当训为“系连”。

“荒”,《说文·丱部》云“芜
也”,又云“草掩地也”[2]17
,《尔雅·释言》云:
“荒,奄也”[20]75
,毛传亦同此训。

“奄”可训为“覆”[2]212,“芜”当通
“”,亦可训为“覆”[2]156,故此处“荒”当训为“覆盖”。

“萦”,《说文·系
部》云:“收卷也”[2]276
,段玉裁注曰:“收卷长绳,重叠如环,是为萦”[5]657,毛传训为“旋”[15]9,
有“缠绕”之义。

由此可知,“葛藟”攀缘“樛木”,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初时仅系连其上,继而覆盖,最终紧紧缠绕。

“福履”之于“君子”,犹“葛藟”之于“樛木”,亦经历了“绥”“将”“成”三个阶段。

“绥”,《说文·系部》云:“车中把也”,徐锴曰:“礼,升
车必正立执绥,所以安也”[2]278
,段玉裁改为
“车中靶也”[5]662
,“靶”为“辔”,“辔”在车前,
“绥”系于车中,人借之以登车。

故“福履绥之”,当为“福履”之于“君子”的一个初始状
态,犹如人初登车。

毛传训为“安”[15]8
亦可。

“将”,《广雅诂林·释言》云“扶也”[21],《玉篇·寸部》云:“将,助也”[22]233,段玉裁以“将”为
“”之假借[5]596,《说文·手部》云:
“,扶
也”[2]252,《玉篇·手部》亦云:
“,扶也,今作
将”[22]56,故郑玄笺曰:“将,犹扶助也”[15]9,朱熹同其说。

“成”,《说文·戊部》云:“就也”[2]310,
《玉篇·戊部》云:“成,毕也”[22]233,当有“成就、完成”之义。

由此可知,“福履”初时安君子,继而扶助君子,较初时更进一步,最后成就君子。

“葛藟”之于“樛木”,“福履”之于“君子”,都是逐渐变好的一个过程,最终的结果优于开始,这正与上博简《诗论》评价《樛木》一诗所言“童(终)而皆臤(贤)于兀(其)初者也”相印证。

那么“福履”又作何解呢?“履”,《尔雅·释
言》云:“禄也”[20]87,又《尔雅·释诂》云:“福也”[20]43,毛传亦训为“禄”[15]8,“福”“禄”对文。

晁福林先生认为“福”读若“伐”,“福字屋韵帮纽,伐字屋韵并纽”,古音通假,而“履字本义为鞋,引申为践踏、施行等”,在西周春秋时期有“实地考察”之义,与“历”互通,故“福履”二字当为“伐历”,同金文中的“蔑历”,指“贵族
受到关于其经历及功绩的考察与肯定”[9]。

本文以为“福履”当是“福禄”之义。

“履”字通
“釐”,清儒朱俊声云:“履,又为釐”[23]
,《说文·里部》云:“釐,家福也”[2]292,段玉裁注曰:“釐字从里,里者,家居也。

故许释为家福”[5]694;
徐灏笺云:“许训釐为福者,缘受釐之字通作
禧故云耳”[24]。

“禧”字,《说文·示部》云:“礼吉也”[2]1,段玉裁注曰:“行礼获吉也”[5]2,《尔雅·释诂》又云:“禧,福也”[20]43。

故“履”可训为
“福”,而福、禄对文,训“履”为“禄”亦可。

上博简《诗论》中“《梂(樛)木》之(时),

(以)兀(其)录(禄)也”,可为训“履”为“禄”的一大例证。

综上所述,“福履”之于“君子”,犹“葛藟”之于“樛木”,皆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葛藟”之所以能缘“樛木”而上,是因为其攀缘的过程合乎自然之理,该“累”时“累”,该“荒”时“荒”,该“萦”时“萦”,最终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而“君子”得“福禄”,也是循序渐进地获得,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诗论》云“《樛木》之时”,是指“君子”得“福禄”的过程合于时宜,“福禄”依“时”而递增,“君子”根据具体情况
获得相应的“福禄”,恰如“葛藟”攀缘“樛木”,合乎自然之理。


“樛木之时”既已考析明白,那么《樛木》之诗义也当迎刃而解。

《樛木》之诗义,注家各有所论。

潘安仁《寡妇赋》云“愿葛藟之蔓延兮,托微茎于樛木”,李善注:“言二草之托樛木,喻妇人之托夫家也”,有注家据此解《樛
木》,以为喻“夫妻之情”[25]。

且不论以魏晋之
赋解先秦之诗是否恰当,单从《樛木》内容上讲,通篇只谈及君子,何来“夫妻之情”?方玉润则以“葛藟”之于“樛木”,有“缠绵依附”意,与夫妇近,认为“君臣夫妇,意本相通,诗人亦
不过借夫妇情以喻君臣义”[26]
,颇为牵强。


毛传以为“《樛木》,后妃逮下也。

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郑玄进一步解释:“后妃能和谐众妾,不嫉妒其容貌,恒以善言逮下而安之”,然诗中何处谈及后妃?郑玄又以“南有樛木,葛藟累之”喻“后妃能以意下逮众妾”,使礼义俱盛,以“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喻后妃
“能以礼乐乐其君子,使为福禄所安”[15]8。


说以君子之乐见妃妾之和,可谓迂曲,亦不足采。

朱熹犹以“君子”比“后妃”,“言小君内子
也”[19]
,更为谬矣。

上博简《诗论》云:“《梂
(樛)木》,福斯才(在)君子”,可见《樛木》一诗
仅言及“君子”,既与后妃无涉,也与夫妇、君臣无关。

《樛木》言及君子,因此有注家认为《樛木》是美君子之德。

如:“此诗但言君子盛德,福履之厚,本与后妃无涉。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者,言木下曲,则葛藟缘之以致其高;君子
作人,则士依之以成其德”[27]
;“此诗称美君子之惠及下”[28]。

然同样是以上博简《诗论》
“《梂(樛)木》,福斯才(在)君子”可知,《樛木》一诗描写的是君子得福禄,而非君子惠泽他人,“美君子之德”的说法亦不可取。

陈子展先生引戴震《补注》,认为“《樛
木》,下美上之诗也”[29],为理解《樛木》之诗义
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

前文提到,《樛木》一诗描写的是君子得福禄,犹如“葛藟”攀缘“樛木”之上,循序渐进,最终的结果是好的,因此,《樛木》一诗有祝福、勉励之义。

本文以为不必拘于上下关系来理解,《樛木》就是一篇祝福君子的祝诗,这是毫无疑问的。

诗中充满了对君子的期许、勉励,孔子称“《樛木》之时”,并将《樛木》编于《国风》前列,隐含着对“君子”的向往与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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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谷丽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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